花茎攀上天花板，迅速向初一袭来。

初一边走边退，“你为什么自己不去陪赵云曦？”

“……小曦。”

像是被戳中心事，花茎进攻地愈发猛烈。初一抬头看向孙悦头上的木偶线。

初一眨了眨眼，孙悦带来的压迫感远远不如山神，她忽然想到自己自己获得的残缺版异能：一场大梦。

不如试试？

说干就干，初一放缓声音：“孙悦，看着我。”

孙悦被诱惑，直勾勾地看向初一的眼睛。她反应过来，用手扣下几个眼球，而后捏破，她吃痛地捂着自己流血的伤口。

初一咏叹般重复自己的话：“孙悦，看着我。”

“孙悦，看着我。”

初一看到孙悦身上所有眼睛集中到自己身上，打了个响指。

孙悦还想用疼痛来抵抗，刚摸上脸。

世界天翻地覆。

旁边传来窃窃私语：

“你妈看起来快醒了。”

“妈妈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在沙发上看电视都睡着了。”

“我们小声点，让她缓会神。”

孙悦睁开眼睛，阳光不要钱地飘散在空气里，旁边是含笑看着她的老赵和赵云曦。

“……小曦？”孙悦迟疑的开口。

“哎，妈妈你怎么了？”赵云曦明显长开，扎着个高马尾，在孙悦面前挥了挥手，马尾在背后一扬一扬的。

“只是想看看小曦，小曦长大了。”孙悦摸摸赵云曦的脸。

“妈，我都大学了，你才反应过来。”赵云曦状似无奈地耸耸肩，“我懂了，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是吧？”

“大学了？”孙悦用视线细细描绘赵云曦眉眼。

张开了，个子长高了，现在已经比自己还高了。

“好像瘦了？”孙悦不确定的询问。

“哪里有，妈？”孙悦作怪似的绷紧自己的手臂：“快看，我肱二头肌都练出来了。”

赵云曦被包装精美的相册在头上拍了拍，可以看出那人对赵云曦的呵护。

“你呀，天天和你妈耍宝。”赵云曦身后的老赵失笑。

孙悦皱起眉头，不知道为什么，一觉睡起来，她看到老赵，总觉得很生气。

“怎么不说话？”老赵带着体温的手心，轻轻捂住孙悦的额头。

孙悦下意识轻轻一避。

“看来你妈有点生我气，”老赵说着，而后转头过来，在孙悦面前轻声细语：“我们先去吃晚饭，好不好？”

孙悦本想拒绝，可赵云曦已经拉住她的手，把她往餐厅带。

“妈，今天我和爸可是做了你最爱的西红柿炒鸡蛋，还有糖醋里脊。”赵云曦献宝地对孙悦炫耀道：“我做了西红柿炒鸡蛋，爸做了糖醋里脊，快来尝尝看。”

“你那叫做饭？只是把鸡蛋打散，切好西红柿。”老赵跟在她们身后慢悠悠的走。

赵云曦不服气的鼓了鼓腮，拉长声音：“那也是做了嘛。”

老赵含笑摇了摇头。

这应该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孙悦泪如雨下。

“怎么哭了？”看到孙悦的眼泪，老赵和赵云曦手足无措地拿纸，给孙悦擦眼泪，“怎么了，这是？”

两人都不解地看着孙悦。

“没什么，”孙悦一只手拉起赵云曦，一只手拉起老赵，“我们一定要好好的。”

“那当然！”赵云曦歪歪头。

三人齐齐坐在餐桌上，老赵和赵云曦两人马不停蹄地帮孙悦夹菜：“尝尝这个。”

孙悦碗里的饭菜突出一个小弧度。

“你们俩也吃。”孙悦夹起一块糖醋里脊放到嘴里。

三人其乐融融地吃饭。

晚饭后，三人一起去散步，赵云曦在前面，走走跳跳，偶尔看到蝴蝶，驻足停留，视线随着蝴蝶起舞。孙悦和老赵走在后面，不急不缓。

“小曦长大了。”孙悦含笑看着动来动去的赵云曦。

“哪里有？你看她那个样子，一看就没长大。”

“你走在我旁边，可真神奇。”孙悦鬼使神差地说出这句话，连她自己都莫名其妙，对老赵隐隐的敌意是从哪里来的？

“走在你旁边都快三十年了，怎么有这种感慨？”

“三十年？”孙悦不可置信。

可是她明明记得，老赵走了的，抛下她们母女，她捂着头思考。

“对啊，一觉醒来睡懵了？”老赵惊讶地看着孙悦。

走在前面的赵云曦看到孙悦的动静，来到孙悦另一旁，担忧地看着孙悦。

“妈，你和爸前年25周年结婚纪念日，你不记得了吗？”

孙悦抓住赵云曦的手：“我记得……你爸丢下我俩跑了。”

旁边老赵一头问号：“你该不会是做梦梦见我跑了吧？”

“是这样吗？”孙悦不可置信的反问。

“肯定是，你和我爸前面25周年纪念日，两个人还丢下我出去玩了。”赵云曦肯定地点点头，看起来对自己被丢下的事情怨念丛生。

“我们俩带你个电灯泡干什么？”老赵斜睨了赵云曦一眼。

三人边聊天，边朝家里走去。

这一切都很完美，但是却一点不真实。

赵云曦和老赵，孙悦互道晚安之后，三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卧室。

老赵靠在床头，摊开一本书，专心看着。

孙悦站在床边迟迟没有上床。

“怎么了？”老赵关切的眼神投来。

“没怎么，”孙悦避开老赵的眼神，她实在难以言说自己心中涌起的，对老赵的排斥和厌恶。

“我今天想去和小曦一起睡，她去了大学之后好久没见她。”

老赵合上书，皱着眉头看孙悦：“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宝贝？”

孙悦恍如隔世般听着老赵的爱称，她怎么依稀记得老赵已经不这样叫她了，她更多被叫做小曦她妈。

好像她和老赵之间只剩下赵云曦这个纽带，从此之外别无他物。

“感觉这一切都好不真实。”孙悦喃喃自语，她好像浮在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坠落。

“哪里不真实？”老赵无奈地牵起孙悦的手，无视她的挣扎，用孙悦的手在自己脸上戳了戳：“感受到温度了吗？”

孙悦挣脱开来，视线低垂：“我去看看小曦。”

老赵疑惑的视线扎在孙悦的背上，她将老赵和不明情绪都抛在卧室，急匆匆走向赵云曦的卧室。

她一把推开赵云曦卧室的门，赵云曦匆匆把手机黑屏，“妈，你要先敲敲门，得到我的同意才可以进来。”

“抱歉。”孙悦关门，敲门，“小曦，我可以进来吗？”

赵云曦清了清嗓子，“可以。”

孙悦进来和赵云曦对视，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妈，你怎么过来了？”

“小曦，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我好想你。”孙悦直白的话语把赵云曦的疑惑堵在了嗓子眼。

“当然可以，快来”赵云曦掀开被子一角。

“我们俩好久都没这样了。”孙悦感叹道，“小曦是不是谈恋爱了，我刚刚看到你把手机关掉哦。”

“哪里有，妈，你不要乱说。”

孙悦失笑：“谈恋爱很正常哦，小曦可以谈恋爱，但是不急着结婚。”

“为什么，像你和爸一样，结婚也挺好的啊。”

孙悦沉默片刻：“我感觉不太好。”

“啊？”没等赵云曦发问，孙悦接着道：“小曦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

“……”赵云曦停顿片刻：“他好温柔的，喜欢小动物，喜欢摄影，是个超级棒的人。”

“真好，小曦已经到情窦初开的年纪了。”

“妈～”赵云曦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被子包住自己的头。

“小曦长大了。”

“小曦过得幸福快乐是最重要的。”

“哪有，对妈来说，爸爸是最重要的吧。”

孙悦摇摇头：“小曦对我才是最重要的。”

“真的吗？”

“真的。”短暂的沉默之后，赵云曦哑着嗓子开口：“那么妈妈，为什么要杀死我？”

孙悦坠落了。

“我真的对妈最重要吗？”赵云曦一把拉开被子，盘腿看着孙悦。

“是，是的。”孙悦结结巴巴地说。

“为什么呢？”

孙悦无法解释自己复杂的情绪和动机，也来不及解释。

她眼睁睁看着赵云曦的身体开始渗血、破碎，一道道真实的伤痕浮现，一道道自己带给小曦的伤痕。

她的手颤抖着，在空中踟蹰，最后还是碰到了赵云曦。

和之前的温热不同，赵云曦冷冰冰的，冰得孙悦的心头颤了一下。

“我不知道，小曦。”孙悦泪流满面，“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残忍地对待赵云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以赵云曦的痛苦为快乐，不知道为什么杀死自己最重要的人。

“妈，我好痛。”眼前的赵云曦哀嚎。

孙悦用自己衣角，不停擦拭赵云曦脸上的血液。

擦不干净，怎么会擦不干净？孙悦泣不成声。

赵云曦冷眼看着孙悦的动作：“擦不完的，妈妈。”

孙悦迟疑地停下动作：“对不起，小曦。对不起。”她额头抵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那么，妈妈把命给我好吗？”

“好。”

孙悦拉着赵云曦的手来到自己的心脏，“这里，这里是我的死穴。”

孙悦看到床头柜上突兀出现的刀，笑了笑。

她握着赵云曦的手，拿起刀，缓慢而又坚决地握着赵云曦的手，将刀捅进自己的胸膛。

很痛，湿热的血液从胸膛处一点点滑落。

小曦当时也是那么痛的吗？

她泪眼朦胧间，似乎看到赵云曦慌忙撤回了手，“不要哭，小曦。”想到在幻觉中看到的赵云曦的笑容，“不要哭。”

幻觉犹如镜子般破碎。

孙悦看到了眼前坐在沙发上的初一。

“小朋友，谢谢你。”

初一沉默，没有说话。

孙悦不在意接着说道：“谢谢你带我看到小曦长大后是什么样子的。”想到赵云曦在公园追着蝴蝶，“都上大学了，还跟个小孩一样。”

“你既然爱她，为什么要杀死她？”

“你不是知道吗？”孙悦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爱着，也恨着。没有办法单纯爱，也没有办法单纯恨。”

“大人真复杂。”

“是啊，抱歉。”地上的地毯被血液浸透，“让你看到了恶心的，懦弱的大人样子。”

“我有一个问题，你有两种异能吗？”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初一被问住了。

孙悦不在意地移开视线，眼睛放空地望向天花板：“眼睛是我自己的异能，菟丝花是小曦的异能。”

“小曦她……”孙悦身上的眼睛流露出悲哀：“在临死前，把自己的异能给我了。”

“你知道小曦临死前说什么了吗？”孙悦陷入回忆，不久前，她再一次和赵云曦陷入争吵，哭喊声在301回荡。

孙悦受不了了，她拿出厨房里的菜刀，平静地插入赵云曦的后背。

“她说‘妈妈，如果我死了，能让你觉得轻松就好了’”孙悦声音颤抖，“我的小曦，临死前还说让我轻松，哈哈哈……”

孙悦大笑起来，嚎啕大哭。

初一沉重地叹了口气，楼上的叶鸣也沉重地叹了口气。如果不去吃那碗面，如果可以早来一点，可能会是另一种场景。

“谢谢你给我一场美梦。”

“这个送给你。”孙悦费力地张开自己的手，手掌中是一粒卵形的种子，“这是小曦的异能，就让小曦的异能代替小曦去看看世界吧。”

“为什么给我？我是杀了你的人。”

“我说了，”孙悦声音上扬，“谢谢你送我的梦，也谢谢你送给我的死亡，我没有勇气杀死自己。”

【检测到自由道具，请问玩家是否接收？】

叶鸣：“不接收会怎么样？”

【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叶鸣：“接收了，我可以自己用吗？”

【可以。】

叶鸣：“接收接收。”

初一接过道具。

“结婚不太好，生孩子也不太好。但是小曦……”

孙悦闭上眼睛，眼睛散落一地。

污染缓缓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