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肃一把拉开门，僵在了原地。

初一看到他的举动不明所以，探头看向门外。一探头就和在楼梯上站着的周亭捷对上眼。

初一：……

“没想到大家都没有睡。”初一感叹开口。话一说出口，苏肃斜觑她一眼，她没有诚意的道歉：“抱歉，苏肃哥哥，吵醒你了。”

“你们要去哪里？”苏肃听到问话，一把拉开门，靠在门框上，低头看初一，把解释权让给了她。

他嘴唇蠕动，不知如何开口。如何在光明磊落的室友面前剖开自己，将血淋淋的懦弱阴暗摊开展示在阳光下。

至于撒谎？苏肃苦笑。周亭捷三人的信任已经被自己耗尽，他们出于相信自己，被自己忽悠到苏家村。套路再来一次就不管用了。

看着似笑非笑，毫不掩饰自身质疑的周亭捷。苏肃暗暗叹气，这才是他们啊。清白坦荡的令人羡慕。

初一没有这些感叹，她非常坦荡。为什么不坦荡，她可是打击罪恶第一人，邪恶克星怕什么。

“我们准备去救人。”

“救人？”

初一点点头：“苏家村贩卖人口。”

“什么？”虽然有过猜测，周亭捷依旧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目光也顺势投在旁边沉默的苏肃身上。

一个在苏家村长大的人。

苏肃苦笑，无力地站在原地，像是被海浪拍打的礁石，只是低头沉默。

无可解释。

只不过是懦弱，无法放弃从小对自己疼爱的父亲，无法放弃自己平静的生活，假装看不到母亲妹妹的悲切，看不到被丢弃在后山的枯骨。他抛下这一切，离开这里的人事物，毅然奔向自己光明的未来。

却在经年后悔不当初。

想起上次自己偷偷回家，听到村里人对父亲说：“你那女人和孩子真不听话。”

苏仲成啐了一口：“真是晦气，也没啥，反正也死了，我到时候再买几个就行。”冷冰冰的话冻得苏肃全身发颤，他咬紧牙关，逃回了大学。

“你怎么知道的？”周亭捷很难将初一看作是小女孩。

“白天我觉得苏家村有些奇怪，晚上就去调查了一下。果不其然发现了人质，我一番见义勇为，杀死了苏家德，解救了人质，不过这村子还有点其他问题，所以我不好轻举妄动，回来找你们帮忙。”

周亭捷目光一冷：“你杀人了？”

“对哦，怎么了嘛？”初一坦荡反问，反而惊得周亭捷以为自己常识出错，实际上杀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不能杀人。”

“哦，即使他囚禁女性，拐卖人口，生吃人肉。我也应该原谅他，送他完好无损的进入监狱吗？”

“法律会制裁他们。”

“可是苏家村拐卖人口二十多年，伤害的人不计其数。法律没有来保护那些死去的人哦。”

“法律和官方不是全能的，没有办法看到所有罪恶。”周亭捷咬咬牙，看向苏肃，“至少应该有人去提醒官方，角落有罪恶发生。”

“哦，你的意思是没人提醒，那些人就白死了吗？况且那些人受到的伤害，应该加害者用血来偿还。这样才能抚慰那些惨死的灵魂！”

初一语气掷地有声，周亭捷被逼问得连连后退，后背抵到墙上后，他提起另一个问题：

“我们？”

“对，我准备去叫你们，相信你们都是和我一样的正义人士！”问就是有这个打算，初一不顾周亭捷的怀疑，死咬着不松口。

周亭捷若有若无地看了苏肃一眼，平淡的语气中带着尖锐的质问：“你是正义人士吗？”

苏肃抖了抖，哑着嗓子开口：“不是，我是被强迫的坏人。”

周亭捷冷笑：“一起走吧。毕竟我可是‘正义人士’”他特意重读了后四个字，“不过，在安顿好人质后，我希望我们能坦诚地聊聊。”他指指自己，苏肃，还有初一。

初一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他们踩着月光，将曹琼三人安排在苏肃的卧室。

“这个家里，只有我的卧室有锁，苏仲成不会随意进来。”

得知苏肃是苏家村的人后，曹琼三人紧紧挨着周亭捷和初一，似乎苏肃是什么吞人的魔鬼，他自嘲地笑了笑。

周亭捷显然对曹琼三人很感兴趣，在路上问了她们很多关于苏家村的事情，也更了解苏家村的邪恶，这个村子贩卖人口甚至可以追溯到苏肃出生前几年，二十多年的时间葬送了多少人命。

周亭捷的愤慨像是喷气的热水壶，他实在想不通：“你被你父亲送去外面读书，为什么不去报警。我看你很厌恶你的父亲，很厌恶这个村子，为什么？”

看着依旧沉默的苏肃，“我需要一个回答，苏肃。”

苏肃甩开周亭捷的手：“你以为我没有吗？我报警了两次毫无用处。是！我懦弱，只敢用匿名举报，可是报了警，写了举报信，结果呢？没有人在意，”他猛地加大声音，“我在县里报警后风平浪静。可是我眼睁睁看着那封举报信被打开，聚众查看。”

他声嘶力竭：“你告诉我！周亭捷，谁是苏家村的保护伞。是谁？”

“那么你去外地的大学之后呢？如果说这里有保护伞，你为什么不发到网上，不重新报警。”

苏肃落寞地笑了笑：“我怎么没有呢。发视频的第一天，我收到了威胁信。至于后来，我害怕了。”

“你害怕了？”

苏肃反问：“我不应该害怕吗？我不想每天都生活在被人威胁的惶恐中，我考上了重点大学，我远离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想……有个光明平静的未来不可以吗？”

“我是个会害怕，有**的人不可以吗？”

苏肃语气喑哑，平静的语气逼得周亭捷几乎喘不过气。

“在苏家村的那些无辜的人不会害怕吗？他们不想拥有平静光明的未来吗？”周亭捷语气颤抖，“苏肃，你告诉我。他们是不想吗？”

苏肃沉默以对。

“曹琼，你告诉我，你们不想吗？”周亭捷抬高声音。

“……怎么会不想？看看我，我才23岁。”曹琼自嘲一笑，“你们看得出来吗？你们当然看不出来。”她哽咽着，颤抖的手不断抚摸自己脸上的皱纹和伤痕。

“声音太大了，会吵醒苏家村村里人。”初一语气平静，打断几人的对峙。

曹琼连忙捂住自己的嘴，表情惊恐。

周亭捷拉着苏肃离开屋子，对着曹琼三人郑重说道：“你们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你们已经安全了，我发誓，我们会用生命保护你们的安全。”

初一抬头看看时间，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三点钟，年轻人真是有活力。

“你们好好交流，我先去睡了。”

两人一齐将目光投向初一。

“哥哥们，看看时间。我还是个要长身体的小孩子，其余的明早起来再说。”初一一锤定音地结束对话，并回到卧室，解除卡牌扮演状态。

从卡牌扮演状态中出来，叶鸣疲劳地揉揉太阳穴，“好肝！这哪里是救世主，明明是就是被游戏奴隶的牛马！”

他眉头一挑，敲了敲游戏：“有人能够用自己的异能感知到我的状态吗？”

【只能感知到卡牌的属性，无法感知玩家存在。】

他松了口气。这游戏

还是会给否定答案的。这样的话，游戏之前模棱两可的答案可就有说法了。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叶鸣摇摇自己发昏的头，扑向散发着诱惑气息的床。

再次上线的时候，窗外已经大亮。

从窗户望起，缕缕炊烟缓缓飘向天空，楼下小巷中传来烧火做饭的声音，匆匆踏过青石板的声音，间或着狗叫，鸡鸣。

如果不是苏家村掩藏的罪恶，还真是个度假的好地方。初一一把拉开窗户，掺着露水的空气柔柔地飘进来。

她走到客厅。

大家已经坐得整整齐齐，寻凯盛，闻正，周亭捷，还有正在厨房忙活的苏肃。

“曹琼她们的饭我一会送上去。毕竟村里人随时可能进来，让她们下来不保险。”

初一了然地点点头，下巴望苏肃的方向一抬：“你们竟然还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我还以为你们会坚定的不吃饭，表示自己绝不和他同流合污。”

寻凯盛，闻正听到初一的话复杂地笑了笑。昨天晚上回房后，周亭捷把自己和初一，苏肃的对峙和他俩复述了一遍。

他们确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苏肃，还有初一。

只不过，问题无法逃避，不如大家好好说开，是朋友还是敌人，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还是精诚合作，都有的选。

虽然这样想，闻正依旧坐在了距离初一最远的地方。他出身军人世家，有自己坚持的原则。即使初一如何义正言辞，不能掩盖她是个杀人犯的事实。

五人吃完饭后，坐在餐桌上，沉默蔓延。

“……”

初一打断沉默：“我昨天调查到的，周亭捷都知道了，苏家村拐卖人口，最近两年在食人，据说两年前请来了山神，能保佑他们食人后寿命延长，青春焕发。”

闻正率先开口：“山神可能是个污染源。”

每一个污染都有一个中心，被称作污染源。污染源的强度决定污染强度，同时，在污染源的影响下会形成一个影响区域，其中的生物会被影响，异化成污染衍生物。

初一也有类似的怀疑，她点点头示意闻正接着说下去。

闻正被初一老成的反应噎住：“昨晚我和老寻好像看到了污染源。”

“哪里？”苏肃和初一异口同声。

“在你出现的地方，初一。昨天晚上我们在你出现的地方意识丢失，走到了一片湖泊前，湖泊不对劲，我们差一点走到湖泊中心。”闻正试探看向初一。

他昨天晚上动用自己异能时察觉到，湖泊中或者是湖泊本身的存在，等级很高，至少在A级，在湖泊周围完好无损转了一圈的初一更可疑了。

她会是污染源吗？

一个有理智的，可移动的污染源。闻正简直不敢想象，她能带来多大的伤害，甚至可能会让异调局建立起来的脆弱秩序崩塌。

闻正抿了抿嘴唇，想起自己看漫画时，和哥哥叶扶光的对话。

“我真想不通，漫画这人怎么这么毫不犹豫献出自己的生命的，即使没有什么用。这不是浪费吗？”

“或许呢？他可能想的是或许自己的死亡能带来一点改变，能带来一点希望。这样就足够了。”

“我才不做这种笨蛋。要是我，肯定抽丝剥茧，确定真的有用才会做。”

或许呢。望着桌子上的初一，他明白了叶扶光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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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