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烨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不过是和他解释一些事情而已，从莫亚口中说出来，为什么就变得这么暧昧。

阿烨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其实我也没有很多疑——”

餐厅虚掩的门砰地一下被从外推开了。

艾德文正拽着斯图尔特的手腕往里走：“我知道你不高兴，但是你——”

他话音一顿，看着餐厅内仅剩下的两个人，怎么又是这两个人，他不由面露尴尬，下意识就要退回去并伸手关门，一面说：“对不起，又打扰了。”

斯图尔特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按住他试图关门的手，把门往里一推，带得艾德文都一个趔趄。他显然很生气，一把甩开艾德文的手，大步跨进餐厅。

他肤色苍如白纸，艾德文刚才拽着他的手，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红印，他皱眉揉着自己有些发红的手腕，一面冷冰冰朝艾德文大声道：“你不要到处发病。”

阿烨深感赞同。

他也觉得艾德文这个人的脑子可能有点毛病。

可下一刻他就看见怒气冲冲的斯图尔特直接朝他走来，二话不说抓起他的手，手中魔法光芒一瞬亮起，吓得阿烨往后一蹦，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斯图尔特抓得很紧，他没有将手抽回来，莫亚更是禁不住警惕，皱眉问艾德文：“你们要做什么？”

魔法光芒散去，斯图尔特已经松开了阿烨的手。

“没了。”他说，“一点魔力也没剩下。”

原来是这件事。

阿烨当然也很关心自己的魔法情况，他立即追问：“那怎么办？”

斯图尔特看了看他：“重新学。”

阿烨：“……”

那得再学上多少年？他看异世界厉害的**师们一个比一个年纪大……他哪来那么多时间学习，他们不是还着急拯救世界吗？

艾德文皱眉问：“他的魔力是随着神格被乌琪娜抽走的，我们不可以再把魔力取回来吗？”

斯图尔特微微点头：“当然可以。”

阿烨激动了：“那要怎么做！”

斯图尔特：“杀了圣子。”

阿烨：“……”

他的魔力附着在亡灵旧神的神格上，已被圣子融合吸收，那也就是说，现在的圣子已经拥有了他当时近乎夸张的魔力和亡灵旧神的力量，而且圣子身边至少有乌琪娜和撒尔拉米亚两个大恶魔在帮忙，斯图尔特拒绝帮助他们，那他们此时想去杀圣子，无异于lv.1萌新出了新手村直奔**oss，简直就是在自杀。

他当下的选择，好像也只剩下从头开始学习魔法了。

阿烨很苦恼。

可从头学习魔法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他可以试试学习光魔法，他命里克治疗，但是努力一下的话，也许他自己可以成为大家的治疗？

阿烨苦着脸问艾德文和莫亚：“如果要从头学习魔法的话，我可以学习治愈术吗？”

艾德文一愣，点了点头，说：“也不是不可以，你想学习治愈术的话，我可以为你介绍我认识的治疗师。”

斯图尔特：“或者你想速成毁灭魔法。”

阿烨：“……爸爸，教我！”

斯图尔特明显微微一顿，皱眉看他：“你说什么？”

阿烨：“大佬教我！”

斯图尔特面露疑惑。

他明显听不懂阿烨说的话，阿烨咳嗽了几声，改口说：“就是……教教我怎么样才能速成呗？”

艾德文却好像已经明白了。

“黑魔法。”艾德文神色凝重，看向斯图尔特，“你要他学习黑魔法？”

斯图尔特反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够速成？”

莫亚一直坐在一旁安静听着他们的对话，一直到他们提起黑魔法……他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见过很多黑魔法师，报丧鸟本就是个不大合法的组织，成员也多是些无处可去之人，组织之内就有不少黑魔法师，也正因此，莫亚深知黑魔法究竟是个什么害人害己的玩意。

想要成为黑魔法师，必须要与大恶魔进行交易，所偿付的代价，大多是自己的灵魂。

自契约达成之后，黑魔法师便会持续受到恶魔的影响，直至彻底腐化堕落，成为恶魔无情无感的奴役木偶。

几乎没有黑魔法师能逃出交易法则的禁锢，他对阿烨很有好感，他不希望阿烨最终会走上这条路。

“阿烨是救世主，而黑魔法师需要灵魂交易。”莫亚蹙眉开口，“他不能和大恶魔签订契约。”

大恶魔可是他们的死敌，一旦阿烨与大恶魔进行了交易，谁知道大恶魔会把他的灵魂拿去做什么。

斯图尔特没有说话，艾德文便皱着眉替他开口。

“也不是没有办法。”艾德文说，“如果一定要和大恶魔交易，又怕被大恶魔骗取灵魂……那交易结束之后，我们可以把大恶魔杀了。”

阿烨：“？”

这就是工具魔吗？

“当然，如果你不介意，也可以直接和泰伦斯签订契约。”艾德文看向斯图尔特，“从理论上说，他现在应该可以算是除了十二大恶魔外——”

斯图尔特：“不要把我和那群废物相提并论。”

艾德文一瞬改口：“——凌驾于十二大恶魔之上的第十三人。”

阿烨：“……”

这到底是经受过怎样的家庭暴力，才可以拥有这样令人动容的求生欲。

不过这也不失为是一个好办法。

只是莫亚并不信任斯图尔特，他皱紧眉头，说：“还是需要考虑一下吧。”

黑魔法师可不是想摘就能摘掉的头衔，一旦阿烨选择成为黑魔法师，他就会永远被记在宗教审判庭的小本子上，光明之境的危机未曾解除之前还好，至少此刻人们还需要他，一旦危机解除，大灾乱结束，教廷不再需要他这个救世主后，他很可能就会成为教廷的通缉对象。

他们眼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第六纪时艾德文成为联军指挥官，于光明之境与魔神霍莱尔生死一战，斯图尔特从头到尾都在协助他，可等到一切结束，兰沙这个名字成为帝国内万人敬仰的英雄时，教廷也跟着开始通缉追杀斯图尔特。

一直到现在，斯图尔特还是众人眼中光明向黑暗堕落的标志象征，那么多人一起为击败魔神做出了努力，兰沙和其他人都成为了英雄，斯图尔特却是人人唾弃的恶魔。

阿烨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这种过河拆桥的白眼狼行为，他也不是没在游戏里见过，他心理承受能力不大好，不想当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只是……救世结束后，他就该回到现实世界了。

那么他是不是黑魔法师，会不会被那些人戳着脊梁骨谩骂，还重要吗？

“这是很重要的决定。”艾德文也说，“我希望你能够慎重考虑。”

斯图尔特对一切都觉得无所谓，他看阿烨犹豫不决，摆了摆手，说：“我会等待你的决定。”

而后他稍稍一顿，像是为了打消阿烨的疑虑，又说，“不用担心交易内容，我对别人的灵魂没有兴趣。”

他不再多说，站起身，辨认了一下二楼卧室的方向，面无表情地往外走。

阿烨苦着一张脸，长叹一口气，忍不住抱怨：“拯救世界太难了，为什么要选中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在成为联军指挥官之前，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雇佣兵。”艾德文支着下巴对他笑，“放心吧，被别人利用的次数多了，自然而然就知道该怎么利用别人了。”

阿烨：“……”

艾德文眨着眼睛问：“怎么样，有被安慰到了吗？”

阿烨面无表情：“一点也没有。”

他重重叹了口气，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头，问艾德文：“他是怎么下定决心的？”

他说的是斯图尔特。

与斯图尔特相遇之后，米修私下与阿烨详细介绍过弗莱流传着的与斯图尔特有关的故事，他曾数次提起过斯图尔特曾是拥有神血的神子，天生强大的光魔法师，还曾是居于许多人之上的贵族。第六纪时弗莱尚未从瑟诺莱斯分裂，在贵族享有无限特权的瑟诺莱斯，他凭借着神子与贵族的身份，应该就能一辈子无忧无虑，过上无数人羡慕的日子。

在阿烨看来，这样优越的出身，好像并没有什么非得和恶魔交易的理由。

“他和你不一样。”艾德文支着头说，“他没有选择和退路。”

阿烨认真看他，问：“我现在有退路吗？”

艾德文：“你还可以学习光魔法。”

阿烨又叹了一口气。

艾德文对他笑了笑，不再和阿烨多说废话，也跟着斯图尔特的步伐一道出去了，阿烨用力挠了挠自己的头，委屈巴巴扭头看莫亚，问：“我该怎么办啊？”

莫亚说：“我不赞成。”

就算交易不需要付出灵魂代价，轻易便可以获得强大的法力，可只要他黑魔法师的身份一被发现，就会遭受无数质疑，不要说其他人，哪怕是在他们的队伍中，米修、奥法拉和妮娅都是非常虔诚的信徒，他们能够接受自己的救世主是个黑魔法师吗？

如果莫亚没有看错，米修每次看到斯图尔特都格外紧张，甚至斯图尔特几次在他面前出现时，他总是将手放在自己的配剑附近。

他和所有人一样，他将艾德文当作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却又把斯图尔特认作是不可信任的对象。

要是有一天阿烨也成了黑魔法师，他们会怎么对待他？

莫亚深知那种被众人排斥在外的感觉，那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他不希望阿烨也跟他一样经历那一切，他觉得阿烨完全可以先学习光魔法，不要着急，一步一步慢慢来。

阿烨顾虑重重。

他扭头看了看莫亚，想起刚才莫亚好像说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得知自己的魔力无法再恢复后，他也许是没心情去等什么深夜夜谈了，他抬起头看莫亚，直接问：“你刚刚想和我说什么？”

莫亚本就在思考，阿烨如今的心情应该不会太好，他也不想再和阿烨谈魔法这件事了，现在倒是正好，他叹了口气，主动和阿烨说：“我妹妹……”

阿烨：“洛希娅？”

莫亚：“她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阿烨：“……”

这件事大家都看出来了吧！

黑豹怎么可能会有白猫妹妹啊！

他还以为是什么只能在晚上偷偷和他一个人说的小秘密呢！啊，一下好失望。

“而且你应该已经注意到了。”莫亚低声说，“她的听力不算太好，有些话，如果你说得太小声，她可能会听不见。”

阿烨忍不住问：“靠近蓝眼睛的那一侧耳朵？”

莫亚点头：“是。”

阿烨顿了顿，说：“我猜到了。”

“不仅如此。”莫亚说，“她的手……她的手也有些问题。”

他说到此处，好像不忍心再往下说下去一样，有些仓促含糊地直接断开了那句话，阿烨不由便去回想今天他所见到的洛希娅的手，洛希娅一直戴着那双白色的手套，哪怕吃饭时都不曾摘下，除此之外，她并没有行动不便，她的手和普通人的手相比，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

他不明白莫亚这句话的意思，可他看莫亚的表情，又不敢往下追问，只好认真点了点头，拍了拍莫亚的肩，好让让莫亚放心，点头说：“放心吧，我会用平常心对待的。”

他也曾被人孤立，所以深知对一个孩子而言，异样甚至是同情的目光会造成怎么样的性格偏差，他想洛希娅不过是听力略有些不好，也不是完全听不见他们的声音，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莫亚同意，他也会让米修他们多注意一些的。

可莫亚想说的好像并不是这件事。

“洛希娅的母亲曾经照顾过我，就算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她也是我的亲妹妹。”莫亚微微停顿，垂下眼睛，有些犹豫，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和阿烨说，“你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怕火吗？”

“你已经和我说过了。”阿烨皱起眉，“不是因为差点被火燎到尾巴吗？”

莫亚沉默片刻，微微站起了身倾向阿烨，一只手拉住自己衣领的领口，往下扯了扯，露出自己一侧深陷的锁骨。

阿烨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绷着身子往后缩，可莫亚只是稍稍拉低了领口，露出了他锁骨上的纹身。

那应该是报丧鸟内部有特殊意义的纹身，也的确是一只鸟的形状，可让阿烨注意的不是那个纹身，而是纹身下的疤痕。

那像是烙印刻上去的痕迹，经过纹身覆盖，加上莫亚的肤色本来就偏深，那痕迹已经很模糊了，有些像是几个字母，他看不大清，不免皱眉，问：“这是什么？”

莫亚重新整好衣领，轻声说：“奴隶烙印，这是我前主人的名字。”

阿烨一愣，喃喃重复道：“奴隶……什么？”

莫亚曾经是奴隶？

他早就知道在这个异世界中，奴隶制度尚未被废除，他在瑟诺莱斯的时候见过瑟诺莱斯贵族豢养的精灵奴隶，而米修也说弗莱内有些贵族也喜欢抓捕兽族充当奴隶，并且因为兽族大多攻击性极强，所以对兽族的奴役会是非常残忍血腥的过程。

等等。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时候米修说——兽族会被奴隶贩子磨去野性，有的种族甚至会被折断利爪。

他看向了莫亚的手。

莫亚的手和人类并没有多大区别，没有他期待的粉色肉垫，而莫亚发现阿烨正盯着他的手看，便干脆伸出手，放在餐桌上。

不可思议的是，他的手真的如同猫科动物一般，捏一捏指尖，尖利的指甲就能够伸缩，阿烨难免有些惊讶，甚至想握住莫亚的手认真看一看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眼前莫亚的手一切如常，而洛希娅却一直都戴着手套，那是不是就是说，洛希娅的指甲……

阿烨小声问：“她的手是不是被……”

他也说不下去了。

洛希娅看起来好像还不到十岁，阿烨不知道米修所说的折断利爪对兽族而言会是多痛苦的一件事，可这么小的孩子，绝不该受到这种折磨。

“我说过，我小时候差点被火燎了尾巴。”莫亚没有回答阿烨的问题，他只是看着烛台上跃动的烛火，轻声说，“小时候，是他们抓着我的尾巴，威胁我，如果我不够听话——”

他神色平常，如同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阿烨却抑不住自己心中冒出的情绪，他匆匆打断莫亚的话，道：“不要再说了。”

莫亚：“……”

阿烨吸了几口气，看了莫亚的尾巴一眼，上面没有任何烧伤的痕迹，他才松了口气，可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沉默许久，也只能说：“以后生火这种事，我来做。”

他说完这句话，又想起已经离他远去的魔法。

没了魔法，莫说生火，他好像连打火石都不会用。

失去了魔法金手指的助力，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可莫亚很惊讶。

他对救世主的体贴诧异，为一位本该身居高位之人的谅解而错愕，他知道阿烨早已经原谅他了，可他自己心里却始终有无法冲淡的内疚。

他说出往事，并非想要博取阿烨的同情，他只是想同阿烨解释，告诉阿烨自己为什么会接受圣子的雇佣，又为什么要不择手段地去赚取那些酬金。

“洛希娅一直在生病。”莫亚不习惯解释，也只能用干巴巴的语调开口，说，“我不能带她回到部族，人类的医生又大多排斥兽族。”

他赚回再多的钱，也无法让人族的医生对他们另眼相待，在人类眼中，兽族天生就该低人一等，若不是因为他报丧鸟的身份，他或许连医疗所的门都进不去。

可报丧鸟是什么啊？

一群无处可去的，只能生活在阴暗角落里为人所厌恶的家伙。

可“低人一等”的兽族在弗莱除了这些脏活还能去做什么？

至少成为报丧鸟，就不用担心走在街上时会突然被人贩子的麻袋蒙住脑袋，他厌恶人类的不公，却又享受他们小心翼翼投来的敬畏目光，他庆幸自己加入了报丧鸟，除了工作时常有想象不到的危险外，对兽族而言，这已经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了。

阿烨却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莫亚说的那一句话。

“不能回到部族？”阿烨皱起眉问， “为什么？”

既然人类排斥兽族，那为什么不干脆回到氏族里去，和其他人一起生活？

“因为我。”莫亚神色平静，说，“因为黑色是异变种。”

阿烨：“……”

莫亚轻声说：“尤尼亚族除了我之外，没有第二只黑豹。 ”

阿烨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能嗫嚅开口，试图冲淡自己问了这个奇怪问题的冒昧。

“对不起。”阿烨小声说，“我的世界没有兽族。”

莫亚曾是圣子的下属，又已经与他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阿烨知道莫亚早猜出他的来处，可他却从未真正和莫亚坦白过这一切。

他想，莫亚信任他，他当然也愿意和莫亚分享与他有关的一切。

莫亚看得出他的紧张慌乱，他有意要安抚阿烨的情绪，于是特意绕开了这件事，问：“可你好像很喜欢我……兽族的耳朵和尾巴。”

阿烨止不住点头：“没有人能拒绝毛茸茸！”

莫亚却皱眉，问：“既然没有兽族，你怎么知道有人会有动物一样的体表特征？”

阿烨：“……”

阿烨想了好一会儿，才用莫亚应该能听懂的方式，和莫亚说：“我们那儿有很多大大……画家！”

莫亚微微皱眉，示意他继续。

“他们很喜欢在画作里画出自己想象中的角色。”阿烨说，“长着猫耳和尾巴的少女，尖耳朵擅用弓箭的精灵，头发里有尖角的龙族——这一切，我都在他们的画作里见过。”

阿烨佩服自己的瞎掰能力。

可他却没有想过莫亚会如此吃惊。

“画作？”莫亚惊讶说道，“人类的艺术家，会将其他种族融入他的艺术里？”

阿烨：“啊？”

“龙族或许有，龙族太强大了，所以人类一直在强调他们与龙族时代交好。”莫亚说，“精灵和兽族在人类眼中……几乎等同于低等动物。”

阿烨看着莫亚的表情，再结合异世界之旅中的所见所闻，忍不住小声说：“……可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所以我很吃惊。”莫亚说，“我很好奇……你的家乡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我一点也不了解你。”莫亚支住下巴，终于对阿烨露出了些许探究的目光，“你知道我是报丧鸟的刺客，可是你呢？你在你的世界……也是一名法师？”

阿烨艰难开口：“据我所知，我的世界……应该没有魔法。”

莫亚惊讶：“没有魔法？”

他完全无法想象一个没有魔法的世界。

阿烨想了一会儿，努力解释：“你们有矮人这个种族对吧？”

莫亚点头：“他们非常排外，很少和其他种族来往。”

阿烨思考着那些游戏中常见的对矮人的描述：“矮人是不是很擅长制作各种物品？”

“瑟诺莱斯最大的地下黑市就是矮人的手笔，他们能将一整个城市搬到地下，很神奇。”莫亚想了想，更为细致地为阿烨解释，“他们不怎么依靠魔法，就能让很多东西自己动起来，那真是不可以思议……”

“我的世界或许和矮人有些相似。”阿烨说，“我们不用魔法，也可以让没有马拉着的车子跑起来，并且比马跑得更快——”

莫亚非常惊讶。

他不敢想象能有这样一个世界存在，他想，如果没有魔法，那人类究竟该依靠什么来维持他们脆弱的城市？人类贵族又究竟要如何来维护自己的统治？

莫亚好奇：“你在那个世界，应该也是贵族吧？”

阿烨：“……我的世界，至少在我的国家，我们没有贵族。”

莫亚露出了更加吃惊的表情。

他听到了很有意思的事情，不由耸起耳朵，集中了自己的注意力，万分好奇看向阿烨，他只好继续和莫亚解释，说：“我就是个普通人，我爸爸是个大学教……呃，是个比较厉害一点的老师，我妈是个医生，我是个阿宅……就是不大喜欢出门，天天窝在家里追番打游……咳咳，天天在家里欣赏优秀画家的画作并且热爱各种冒险故事的人。”

莫亚发出感慨：“神奇的世界。”

阿烨：“我也觉得你们的世界很神奇……”

“你们没有兽族，也没有精灵和矮人吗？”莫亚皱眉问，“没有魔法，那也不会有龙族和各种魔法生物，你们是不是没有神灵和恶魔？”

“我们只有人类，外貌肤色略有差别的人类，有不少人相信宗教，不过我不信，我身边的人大多也不信。”阿烨说，“我的国家还有一句话，叫做‘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没想到寥寥几句话之后，莫亚似乎开始有些向往他的世界。

“我想象不出来。”莫亚皱着眉说，“一个国家竟然可以没有教廷和贵族。”

阿烨小声嘟囔：“没有贵族算什么，我们还把皇帝关进过监狱呢。”

阿烨垂下眼睛，恰好看见莫亚轻轻摇了摇尾巴，而后他凑上前来，像是有些激动，眼睛里亮晶晶地，问：“那等一切结束之后，我能过去找你玩吗？”

阿烨一呆：“啊？”

他第一次看见莫亚流露出这般感兴趣的情绪，也好像是头一回看见莫亚洋溢于表面的喜悦，他不知道莫亚本来就喜欢游览各地，体验不同种族的风俗人情，如今突然听说一个这么与众不同超出他常识想象外的地方，当然很感兴趣，甚至迫不及待想要过去看一看。

“这……可能不行。”阿烨认真看了看莫亚耸立的耳朵，小声说，“你很可能会被抓进科研……就是类似你们法师学院实验室的地方！”

莫亚皱着眉：“我可以用帽子和衣服藏起来的。”

“我来这儿的时候，弗莱国师和我说过。”阿烨皱着眉，“两个世界之间的传送之门至多只可以再打开几次，次数多了，很可能两个世界都会崩溃。”

莫亚皱了皱眉，有些失望。

他们已经在餐厅内呆得太久，阿烨不想让米修觉得他在偷懒，他想快些回到正打扫庄园的几人之间，正要站起身，莫亚却忽而问他：“你害怕吗？”

阿烨：“……”

阿烨顿住动作，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莫亚的问题。

这一切发生之后，他还来不及，或者说是……他不愿去思考这件事情。

他不敢去想，自己失去魔力之后究竟会怎么样，他的穿越来得很突然，而从他抵达异世界至今，也就过去了不到十天。

他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能够那么快适应这一切变化，在异世界呆的越久，他就越没办法坦然将一切当做是“游戏”对待，如果他死了，他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可如果他死了，其他人……又会怎么样呢？

他不能对外表露，可除了生病疲倦的时候，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办法好好睡觉了。

阿烨只能回过头，给莫亚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说：“你难道不害怕吗？”

莫亚：“没有人不害怕。”

阿烨：“……”

阿烨匆匆迈步，不想再继续这个令他焦虑的话题，莫亚便也跟上他的脚步，不再继续和他说话。

两人一同回到二楼，几间卧室都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米修正卯着劲努力对付窗框上负隅顽抗的脏泥，他看见阿烨这时候才上来，忍不住抱怨大喊，说：“救世主大人！我合理怀疑您这么久都不出现是为了逃避您的清洁工作！”

阿烨好像已经恢复了原先的心情，正奋力为自己辩解：“我没有！都是因为他们轮流找我谈话——”

他目光一瞥，穿过努力清扫地板的奥法拉和擦门的妮娅，看见斯图尔特优雅靠着墙欣赏艾德文的擦楼梯扶手的姿势，一手端着玛拉娜刚刚递给他的茶，慢悠悠地小啜一口，微微点头，难得轻声夸赞：“这位兽族小姐，您的茶真的很不错。”

他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如此平静夸了玛拉娜一句，玛拉娜竟然跟着脸红了，阿烨看了半天，毫不犹豫决定拖他下水，朝斯图尔特一指，大喊：“他也没干活呀！”

妮娅踮脚奋力擦着比她高上许多的门，头也不抬地直接回答：“什么，难道美人需要干活吗？”

阿烨：“……”

米修接着小声嘟囔：“我也不敢叫他干活啊。”

阿烨：“……”

斯图尔特侧目看他，纤长的眼睫自上而下投下阴影，黑色长发垂到臂弯，像是一副定格在此刻的油画，令阿烨也有些发愣，实在无法想象他系着破围裙擦桌子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

他扭头去看艾德文，拿了抹布干活，一边磨磨蹭蹭到艾德文身边，有些同情地问：“看来你是负责承包所有家务的那一个了。”

可艾德文好像也不大会做这种事，打扫卫生时他的动作也很笨拙，听阿烨这么问，只好苦笑，说：“没有，我也不大会这种事。”

阿烨一顿：“那你们是生活在垃圾堆里吗？”

“魔法就是用在这种时候的。”艾德文说，“他会清扫魔法，扫帚可以自己干活。”

阿烨：“……”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埋头苦干啊！

“你们都已经快做完了。”斯图尔特悠悠开口，“我不想否定你们劳动成果。”

阿烨：“……”

奥法拉：“……”

已经彻底陷入双标的妮娅露出看美人的姨母微笑：“美人说的都对！”

艾德文习以为常地看着天花板，苦笑着叹了口气。

……

斯图尔特用清扫魔法将整个庄园从里到外彻底清理了一遍，也不过才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洛希娅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魔法，她趴在窗户上开心摇着尾巴往外看浮在半空的剪刀自己修剪树枝，而阿烨征求过莫亚的意见，拉着大家小声地介绍了一下洛希娅的情况。

他希望大家尽量把洛希娅当作普通人看待，不要过多关注，也不要将同情摆在脸上。

众人纷纷表示理解，阿烨犹豫了片刻，又主动说了黑魔法的事情。

他一开口，莫亚就忍不住皱起眉看向他，只觉得这位救世主……未免也太过信任他身边的人了。

这种事如果换了其他人，不管答应还是拒绝，只怕都恨不得要瞒着所有人，他却自己全都抖出来了。

“我想过了，反正一切结束之后，我就会回到原来的世界，那个世界是没有魔法的。”阿烨说，“那么我所学的到底是不是黑魔法，对我都没有什么影响。”

米修不赞同：“救世主大人，我们想要阻止光明之境崩塌，未来势必要和多方势力接触周旋，那时候他们一旦知道您用的是黑魔法……届时局面将会对我们非常不利。”

奥法拉点头：“圣子大人与恶魔勾结，您若再成为黑魔法师，就算我们知道您不需要和恶魔交易，知道您的目的是拯救世界，可外人是却绝不会理解的，他们只会觉得您为了一己私欲，随意就和恶魔交易自己的灵魂。”

妮娅也很不赞同：“黑魔法师的魔法也太丑了。”

她说完这句话，立即收到了斯图尔特瞟过来的目光。

妮娅：“美人的黑魔法能叫丑吗？那叫有个性！”

艾德文还要跟上一句：“我一向很欣赏你施展魔法时那些血花四溅的画面。”

阿烨：“……”

阿烨觉得自己已经彻底看清妮娅和艾德文的嘴脸了。

最开始他还以为妮娅是单纯易害羞的小修女，而艾德文是顶着主角脸的金发战士，现在看来……真的是他想多了。

大家都不赞成他使用黑魔法，他们把用黑魔法后被人发现的问题说得那么严重，阿烨忽而就意识到……自己经历的，可能正是游戏内的转职问题。

如果他执意要转职成为黑魔法师——他可能就会遭受各方势力好感度集体-99999的痛苦事件。

阿烨只好叹气：“我放弃了。”

黑魔法能够速成，可成为黑魔法师的弊处，远比他将来收益要大。

世上有那么多魔法可以选择，他当然没有非要选黑魔法的理由。

米修松了口气，奥法拉便接着开口，说：“救世主大人，如果您想要学习魔法，我可以为您提供学习上的帮助。”

阿烨正要回答，却见艾德文端坐一旁，像是有话要说。

“目前来说，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事情。”艾德文终于开了口，他神色严肃，想要用自己曾经救世经验，为他们指出一条较为平坦的路，“你们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办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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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救世主的队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