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夏夏侧过脸，“天命书，我变了很多不是吗？”

不等天命书出声，她继续说：“我变得在乎了很多事，变得有些犹豫不决，优柔寡断……我哪一世变化这么大过……”

她想着，说着，一些线索在脑中串成了线。

“恢复记忆第一天我就在想，为何不是全部的记忆，我本以为这一世也许出现了什么意外……还有你的任务……毫无道理。”

“可是今天，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什么？”天命书接话。

“是变化。”方夏夏抚摸心口，那种酸涩还未褪去，“你想要的，是变得更像人族的我，像人族一样多愁善感，像人族一样被牵绊缠身……”

她喃喃：“可我想不明白，为何……位面维护者不是应该更无情才对吗？”

天命书停下挣扎的书页，沉默了良久，说：“你就当我想让你体会更多人生百态吧。”

“不愿说吗？”方夏夏深吸一口气，“是不想还是不能说？”

天命书并未回答，它知道无论回答哪一个，那些藏在暗处的目的一定会被方夏夏接触到。

方夏夏只是记忆没有恢复，可她仍旧是那个位面维护者。

久久不见天命书反应，方夏夏也不气恼。

天命书的反应恰恰说明了，她正好击中了真相的一部分。

那些是藏在记忆最深处的秘密，也是她的记忆无法完全恢复的原因。

她不着急，即使是天命书，也抵挡不过天道的力量，她的记忆恢复，不过是天命书设下的封印不敌天道罢了。

……

变故来得很快。

就在某天醒来，山间小路上，食堂嘈杂交谈声中，训练场弟子们刻苦的训练里，都能够窥见前方局势严峻。

方夏夏被召到了方羽跟前。

他用那种无可奈何的不舍，注视了她良久。

方夏夏从最开始的震惊，到不解，最后习以为常。

她想了许多，最后试探着开口：“师叔……是需要我去前线了吗？”

方羽叹了口气，道：“是。内门弟子必须做出表率，你和秦宇元必须前去支援。”

方夏夏“哦”了声，准备问问什么时候出发。

“此次我将会与你们一同前去，你与秦宇元收拾好东西，就在归一派门口与我会面。”

方夏夏收回要问出口的话。

方羽要一同去，也就是说接下来三日又可以去近距离看着他了。

方夏夏止不住地开心。

自从上次他从自己院中离开后，就不知为何忙了起来，一直都见不上他的面。

她虽然知道现在这些感情本就不该拥有，应该及时斩断，可那些情绪还是会是不是喷涌而出。

难怪那些人族总是变化无常，有时又毫无理智。

方夏夏回到院中，捞起姚白，然后又把天命书塞进袋中，便快速前往归一派大门口。

方羽已经在此处等候。

他转过头，笑着叫了声：“夏夏。”

方夏夏紧急停下。

她被惊得一炸。

实在是有些怪异。

不怪她多想，实在是方羽这副模样，她确实没有见过。

她见过毫无波澜的方羽，见过气笑了的方羽，也见过冷漠的方羽……

但这样子，温煦和风的方羽，实在少见。

怪异，实在怪异地很。

她站定，规规矩矩行礼，“师叔。”

“姚白呢？”

方夏夏老老实实把姚白从布袋里掏出来，小狐狸睡眼惺忪，见到方羽顿时呲牙。

方夏夏立马把他塞回去。

谁料方羽竟伸出手，“我帮你带着，你拿着累。”

若是平时，方夏夏定要得寸进尺，一股脑都丢给方羽。

但她对方羽怀有不轨之心，而且方羽今日很奇怪，她合理猜测方羽想背地里对姚白做些什么。

不过方羽和姚白应该最多打个平手。

方夏夏摇摇头，拒绝了方羽。

“师叔，姚白不喜陌生人，还是在我这便好。”

方羽“嗯”了声，收起了笑容。

看起来像是未得到心怡东西的孩子，独自一人生起了闷气。

方夏夏更看不懂了。

方羽也想要一只小狐狸灵宠？

这倒是不难，可万一他要的是姚白这种聪明又厉害的小狐狸呢？

那也挺难找的。

要不……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了，她把姚白送给他？

反正那个时候她应该也不在了，把姚白托付给他也不错。

是的，在某一天她突然想起来了。

那个阵法所需的游离三界之外的生命，是她自己。

于是，她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结局。

逆转时光，本就违背天理，她会因此付出代价，既然如此，不如就让自己的代价更有意义一些。

方夏夏想得很好，她活了很久，几乎厌腻这一切了。

最后用自己来成全自己的使命，也不错。

方羽生了一会闷气，暗恼自己的情绪化，大战在即，他与方夏夏相处的时间不会太多。

可他实在不知要如何去开始，开始回顾才发现，漫长的一千年里，他在情爱领域的见识如此之少。

唯一能记起的，似乎只有少女热忱又真挚的倾心。

这样就可以了吗？

方夏夏会不会因为他之前的拒绝，改变心意呢？

如此滑稽。

不喜时唯恐对方热情，喜爱时却又担忧对方的心意。

他踌躇不前，这一点他甚至不如年轻的小辈。

他暗自压下心口的跳动，暗嘲自己的多虑，他决定勇往直前。

“夏夏……”

话才开了口，秦宇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一脸疑惑等他下文的方夏夏被秦宇元吸引走。

这不是个好时机。

“夏夏，师父，我们出发吧。”秦宇元走到他们身边。

方夏夏点点头，回过头，“师叔，你刚刚叫我是想说什么吗？”

方羽如鲠在喉，“没什么，以后再说。”

“哦。”

此次方羽单独先与他们同去，先打探一番情况，再决定要不要让其他人也来。

不过方夏夏猜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最后多半所有人都要一起去。

这是一场无人能逃掉的浩劫。

芥子舟安静飞行在云层间，方夏夏在房间抱起姚白，把他放在书桌上，托着下巴问他：“你觉得方羽怎么样？”

这里的房间设置了结界，私密性很强，所以方夏夏肆无忌惮大胆提问。

小狐狸在桌面上滚了一圈，抬眼瞧了她一眼，不开心垂眼，“还行吧。”

有这话，方夏夏就放心了。

小狐狸擅长看灵魂，直击灵魂最本质。

小狐狸说的还是，就是挺不错。

“以后，若是我这个身躯又消失了，你与方羽暂时生活一段时间怎么样？”

“干嘛，我干嘛非要和他一起，我是一只成年狐狸，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唔……”方夏夏思索了下，“也对。”赞同了小狐狸的说法，但接着话风又一转，“但是如果你一人寂寞了，可以来找他聊聊天，说说话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身躯消失，下一次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不要。”小狐狸不情愿翻身，背对她，“我不要找他，和我抢夏夏的人我都不喜欢。”

方夏夏拍拍他的肚子，“好啦好啦，就这么说定了，你若是以后孤独了，就来找他，我会在消失之前与他说的。”

小狐狸轻哼了声，不搭话。

方夏夏把他抱起来，蹭了蹭脑袋。

突然，小狐狸低声说，“你又要‘死’了吗？”

“嗯？这个身体，总会有结束的一天吧……姚白不要担心，我还会回来的不是吗？”

“是回来吗，是来找方羽吧！”

方夏夏讪笑两声，认真注视他，说道，“也会记得你。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要曾经的故人再次见面，一定会再次成为朋友。”

“真的吗？”

“真的！”

小狐狸舔了舔她的手，“好吧，我再相信你一次。”

……

这一次的事态紧急，芥子舟是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前线的，午时刚过，芥子舟停驻。

再往前，灵力和魔气交杂，芥子舟不适合在这样的环境中继续行驶。

一行人下了芥子舟，姚白担心方夏夏的安危，下了芥子舟就变大体型，驮着方夏夏前进，时不时防着方羽的靠近。

人群随着小路的延伸，逐渐变得密集。

魔气也越来越浓郁，人群的沧桑感出现得频繁。

他们一路顺着道路直行，最后停在了一扇金碧辉煌的大门前。

门口的小兵见到来人，上前来询问后，急急忙忙进去，又匆匆忙忙出来，将他们引进府内。

进了屋，主位上坐着归元派掌门，两旁分别是归元派长老。

三人服饰一致，方夏夏瞧了瞧，有些人有些熟悉，大概是她过去某一世见过。

方羽与归元派虽说有些龃龉，但在这样的大事面前也不得不暂时维持表面的和谐。

“尤掌门。”方羽低头行礼.

“元愈，你瞧，不过是离家一段时日，与我甚是生疏啊，竟连师叔也不愿意叫了。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医修来着吗，怎么去修剑了，打打杀杀的……”尤掌门摇了摇头，“嗯……不好。”

“尤掌门，往事莫要再提。人各有志，我自然是有我的决断。”

尤掌门哈哈大笑，“好……好……我不说。不期，你瞧，元愈出去了一趟，好大一副派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