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橙有些紧张,她不敢看身旁的人,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沙粒,粘粘的汗液使得沙粒钻进了手指间,硌得她指缝生疼。
等不到回答,徐橙的心跳从快要蹦出胸腔又慢慢平复下来,她小心翼翼地朝身边看去,虞辛夷正仰着脸对着漫天繁星。
心里有点失落,徐橙猜想虞辛夷一定是没听到她的话,可再让她问一次她又不好意思,万一人家只是不想告诉她不就太冒犯了吗?
退了热,徐橙的头还是晕晕呼呼的,虞辛夷不说话,她也不敢打扰她。
夜里的温度低,徐橙低头的时候就看到虞辛夷的脚露在了毯子外。
停滞片刻,她先是扔了手里的沙子,感觉到粘粘的沙粒后忍不住在裤子上蹭了蹭,确定手上没有汗也没有沙粒,才小心地把手指靠近了些。
等抓住毯子边缘处,她轻轻的往外拉,想要毯子包住虞辛夷露出在外的地方。
她的动作虽然小心,但还是没瞒得过虞辛夷,转过头来,虞辛夷问她“你是自己一个人来?”
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摇头。
最后,徐橙小心地问出口“你是说我来这里吗?”
虞辛夷轻点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徐橙视线又转向了地上的沙子:“我是和人一起来的,但是她来了之后有其他事情要忙,我就自己进沙漠了”
虞辛夷:“来旅游?”
“嗯,这是我第一次出来旅游”
她的话虞辛夷是不太信的,哪有人在什么都没准备的情况下走入沙漠深处?
其他不论,不带水,第一次出门旅行,不做准备,她不怕迷失在这沙漠中吗?
——除非:“你是准备自杀吗?”要不就是被人故意遗失。
这么想,虞辛夷也这么问了。
“啊?”像是被她的话惊到一样,徐橙连连摆手“我没想着死,我就是……我就是……”就是了很久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本就没打算深根究底,虞辛夷也只是随口一问。
视线转向徐橙身上的单薄长袖,虞辛夷告诉她,
“冷的话去找我放在里面的黄色大包,里面有保暖的衣物”
瑟缩着肩膀的徐橙还真像个小可怜,还像个被人欺负了的小可怜。
徐橙慌忙摇头“……还是不麻烦了,我不怕冷”
不怕冷?那就还是冷,但虞辛夷不是个会小心照顾人情绪的,她更相信人的本能,冷到受不了的时候自然会找衣服穿,就像她渴到极致的时候会找水喝一样。
没了话题,两人静静地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以及浩瀚的星空,太阳即将升起时虞辛夷进帐篷补眠,她在离开前告诉徐橙六点钟会有人接她出去。
那天,等虞辛夷醒来时,营地里只剩她一个人,帐篷里的桌子上放了一张纸条,上面有徐橙感谢的话,还附带了一个简笔的微笑表情。字体娟秀不张扬,就像她的人一样,虞辛夷看过后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七月的宁城,潮湿又闷热。
下了飞机,虞辛夷换上国内的电话卡,手机刚一打开就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个不停。
有提示未接的电话,还有提示收到的信息,足有上千条,最后一条显示的是早晨八点四十五的一条信息。
顾凝发给她的,说想和她当面谈谈。
虞辛夷不觉得和她有什么好谈的,谈到最后又是一场纠缠不清,这么多年,她应该已经深刻认识到顾凝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拉着一个背包大小的登机箱,虞辛夷跨步走向停车场,只是还没走几步就传来了电话音,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她漆黑的眼眸闪动了几下。
她既没有挂断拉黑,但也没有接起来,就那么任它响着。
来来往往的乘客不时地看她一眼,或许在好奇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许是因为她的电话不再显示关机中,对方契而不舍地打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虞辛夷上车,启动发动机的时候才停下来,开出地下车库时对方发来一条信息。
——辛夷,之前接的那个剧本快要开拍了,第一站是法国,我们今天出发,原本打算找你好好谈一谈,但你电话关机,姜琪戎也不告诉我你在哪里。
我知道你在气头上,我出去工作几个月,你冷静一下,等我回来我们去澳大利亚度假,你不是一直都想去吗,正好给辛姨捧捧场。
顾凝口中的辛姨是虞辛夷的妈妈—辛童。
辛童一直都在做高端度假项目,在全球都有产业,很多度假圣地的酒店,山庄,岛屿都是辛氏产业的一部分。
在澳大利亚开发的这个高端度假岛屿是辛氏去年初竣工的项目,虞辛夷去年就邀了顾凝去,可惜顾凝一直以工作繁忙为由拒绝了,现在竟是成了她道歉的条件。
说是道歉,也没有多少诚意,满篇都是敷衍,虞辛夷已经记不起来多年前的顾凝是个什么样子了,总归和现在千差万别。
厌烦地丢开手机,虞辛夷一脚踩下油门,走到一个红灯处,脑子里不停地回响着顾凝口中的冷静两字。
虞辛夷觉得,她很冷静,没有哪一刻能比这一刻更冷静,拿起手机,看着左上方那个讽刺的称呼,虞辛夷只回了一句话
——我以为,我说的够清楚了。
她和顾凝早在几个月前就结束了。
回到家,屋子里干净整洁,千尘不染,却也空空荡荡。
脱掉脚上的鞋子,虞辛夷挑了一双绵软的拖鞋穿上,又取了一只发圈简单地扎了一个马尾,坐到沙发上打算休息片刻。
斜倚到沙发扶手上时眼神不自觉定格到茶几上的相框。
那是她和顾凝住进这里的第一晚拍的照片。
好像触景特别容易生情,虞辛夷脑海里开始片段地出现关于这里的点点滴滴。
这套房子是虞辛夷大二那年买给顾凝的恋爱一周年礼物,用了她大学之前攒下的所有零花钱。
虞家不缺钱,更何况有个日进斗金的辛童。但他们不希望养成虞辛夷挥霍无度的性格。
学习方面与成长方面,不论虞辛夷喜欢什么都不成问题,辛童都能送到她面前来,但在花销这一方面,虞灵叶与辛童商量好了,只做到不缺。
那时,顾凝和虞辛夷正处于热恋期,虞辛夷心疼顾凝的遭遇,又记着顾凝生日时许下的愿望,因此就有了这套房子的出现。
顾凝的生日是在十二月十二日,那个冬天宁城罕见地落了大雪,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裹挟着整个世界。
街道上的行人不因下雪而减少,反倒是因为这场雪人多了起来,虞辛夷和顾凝就是其中的一员。
按照原本的打算,虞辛夷会把顾凝带去自己那套房子里,那是她成年时父母送给她的成年礼,临江的大平层,里面有她为顾凝准备的生日惊喜。
因为这场雪,两人暂时改变了主意,同样是因为顾凝的一句话。
顾凝说:“来宁城这么久,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可能以后也不会有机会遇见,我们在外面看一看好不好?”她知道今天的生日虞辛夷一定为她做了准备,可她也是真的想看这场雪。
她的眼神期盼,清润,还隐藏着点点小心地渴求,虞辛夷读懂了里面的意思,心软地一塌糊涂。
她忘了,顾凝之前是没有机会去见外面的世界的,也不会有类似去体验雪上运动的机会,她远离那个地方,抱着的是永远不回去的心思,在顾凝看来,宁城就是她可能会待一辈子的地方。
她从不对自己的未来抱有希望。
虞辛夷自然不会拒绝顾凝的请求,即使今天不是她的生日。
她们两个人漫步在街道上,雪越下越大,顾凝双眼晶亮地看着不断加厚的雪花,和虞辛夷紧紧地十指相扣。
转过一个街角的时候,顾凝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双眼弯弯,抱住了虞辛夷的腰,贴的密密实实,话语里满是欢欣:“老天还是疼我的,送了你给我,也送了雪景给我,我也是可以拥有幸福的”
虞辛夷指腹擦过顾凝泛红的眼尾,在上轻轻烙下一个吻,告诉她“这才哪到哪”
那天晚上,她们在路边打了雪仗,还特意跑去看了一户人家种在门外的杜鹃花,没有缘由,想看便去看了,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一点。
蛋糕因为放置的时间太长有些融化,插蜡烛的时候歪歪扭扭站不住脚,偏偏顾凝不舍得往胚里放,怕破坏蛋糕的外形,两人捣鼓了好一会。
点上蜡绳,漆黑的屋子里只在蛋糕边缘处隐隐绰绰显出两颗头来,还来不及许愿就被虞辛夷的喷笑给吹灭了,紧接着就有顾凝气急败坏地娇嗔声传来。
边点蜡烛,虞辛夷嘴里说着轻哄的话语,总算把人又哄好了。
许愿的时候,顾凝磨蹭到了虞辛夷身边,黑暗中摸索到了虞辛夷的手,她的两只手包着虞辛夷的手,顾凝闭眼,额头轻抵拇指,小声说着自己的愿望。
她的声音低,却也让虞辛夷听了个清楚,顾凝在这一方面总是特别地会,她总能抓住让虞辛夷为她心动的点。
顾凝许的愿望是——她希望虞辛夷跳动的心房里,永远有她的一张床,即使没有床也能有一个被虞辛夷视线注视着的角落。
那一刻,虞辛夷看着她在点滴星火中映照着的侧脸,冲动地想去碰一碰,去纾解自己满腔的喜欢和爱意。
那天之后,虞辛夷开始偷偷地看房子,她迫切地想要一个独属于又见证了她们一点一滴的生活空间。
这套房子,就是在她们恋爱一周年那天被送到顾凝手里的。
只是现在……
看着冷冷清清,完全没有过生活痕迹的屋子,虞辛夷猜想,她不在的这几个月,顾凝应该也是完全没回来过。
也是。
虞辛夷自嘲一笑,这个房子早已不是她的归属,现在的顾凝,哪会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那张拍立得打印出来的照片,曾被顾凝小心翼翼的特意做了相框保护起来的两人的笑颜,此刻,被虞辛夷一把扣在了茶几上,这里的东西,除了衣物她什么都不会带。
虞辛夷在屋子里收拾东西,也是在这时才发现,这里的衣柜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全部替换成了她的衣服,顾凝的只有寥寥几件,连一整套都凑不出来。
随着顾凝的名气越来越大,她也越来越注重个人**和生活,更何况这套房子并不大,甚至都放不下她的那些包包,相对的,她回来的时间自然越来越少。
卧室门没关,虞辛夷收拾到第二个行李箱的时候听到了玄关处的响动,放下手里的衣服,她转身走向客厅。
是经常来打扫卫生的吴姨。
吴姨看到虞辛夷很惊喜,毕竟她们已经有几个月没见面了。
“虞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黑了那么多?”吴姨喜上眉梢“要不是还顶着这张漂亮的脸蛋,我都要认不出来你了”。
“这几个月除了我还有人来住吗?”辛夷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了句其他的。
“没有没有,天天来收拾都是我一个人”吴姨摇了摇头,想到顾凝,她的表情变忐忑了些,虽然没明说,但她干了这么久也看出点两人的关系,可这几个月瞧着有点不对劲。
虞辛夷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吴姨也从她那波澜不惊的脸上分辨不出什么,就想着少说少问,多干活。结果一转眼就瞧见了卧室里的两个大行李箱。
“虞、虞小姐,你们这是要搬家吗?”搬家也不告诉她,这是打算解雇她了吗?
要知道,这么轻松又赚钱的活计,放在两年前她想都不敢想。
徐橙:难过,她都不想认识我(.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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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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