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饿”稚嫩的童音低低的又带着万分小心地恳求道。

“饿什么饿？老娘还饿呢”女人伸手狠狠拧了一把女童的手臂，满是乌青的印子上又多了一抹红痕。

女童不敢流下眼泪，也不敢再说饿，缩着脖子往女人身后躲，见到这一幕，对方更是来了脾气。

“好啊，连你也不想看到我是不是？生你养你还是我的错了？没用的东西……”边骂边手指狠掐孩子身上的软肉，小小的女童硬是不敢往后躲，也不敢哭出声，眼神惊慌地看着母亲。

女人骂骂咧咧的话不断吐露出来，小小的徐橙越发害怕。

她不明白，明明爸爸在家的时候妈妈很温柔，挨了打还总抱着她哭，怎么爸爸不在家她就变了个人，变得和爸爸一样可怕的人！

“我不饿了，妈妈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不吃东西，不饿了”细嫩的声音不断从口出传出。

虞辛夷看着床上不断挣扎晃动的人站起身想要制止她。

从几分钟前徐橙就是这个样子了。

刚开始是喃喃低语，虞辛夷听不清她说什么，猜测她烧迷糊了在说梦话，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开始哭泣流泪，直到现在——

“徐橙？徐橙？徐橙你醒醒”入手的温度烫的厉害，虞辛夷没办法，只能去找护士帮忙。

医院人很多，护士忙地脚不沾地，将将空出手来徐橙已经醒了，正倚着床缘呕吐，可她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是一个劲的干呕。

虞辛夷抽了纸又接了水，给她轻柔地顺后背。

医院的空调制冷并不强，只是两个来回她身上就出了层薄汗。

过了很久，徐橙清醒了些，医生抽空过来简单检查了下，说没什么事让她好好休息，告诉虞辛夷为徐橙准备一些粥，最好熬的软烂。

医生嘱咐的时候虞辛夷的助理刚到，进门就听到这些话，还没站稳脚，又主动跑出去买粥，来了一个帮忙的，虞辛夷总算不再手忙脚乱。

徐橙躺在床上，眼睛还是红红的，双眼无神地盯着屋顶，脸色潮红，干裂的下唇甚至干涸了一滴血珠，眼睛空洞又麻木。

良久，听她道：“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虞辛夷告诉她：“这家医院人有点多，我已经联系了其他医院，晚上你好点我们就转过去”

虞辛夷见了她三次，三次都有状况发生，还都不是她的原因，对她来说确实是麻烦。

其实，这样的事让助理来处理就好，但在见到徐橙的那一眼，让她想起了顾凝。

当年顾凝也这么倒下在她的车前过。

……

富裕县是一个不富裕的县城，那里唯一的优点就是山清水秀了。

换句话说——偏，穷。

虞辛夷到这里的前几天还能适应，但一周后就感觉无聊难耐，家里却想让她在这里度过高中的最后两年，是为了她的人身安全。

来这里之前她刚被绑架过，随她一起到这里的还有一个教她防身手段的教练，除了教她基本的求生技能还充当司机。

虞辛夷的祖父祖母住在这里，她的父亲就是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考出去，成为一名医生。

虞家老两口住在县城外六七公里的小山村，整天在院前侍弄一些瓜果，他们不靠种地挣钱，每天过的悠闲自在，虞辛夷还有个大伯，虞家的地都给了他名下。

端午节前，虞辛夷带着大伯家的两个堂哥去大采购，以往他们采购都是和人拼一个面包车，花五块钱包来回，能在县城等三五个小时。

现在不同了，虞辛夷有司机，有车。

上车前两个堂哥就双眼放光地看着面前黑色奢华的小轿车，等上了车两人立马开始左摸右看，虞辛夷鄙视他们：“你们不是去过我家见吗？”怎么像没见过世面似的。

“那不一样”大堂哥虞百年冲她眨眼，“小叔说了，等我俩考上好大学就给我俩学车钱，让我们也考驾照，我们这是提前体验，以往坐车那是别人的，以后我们就有自己的了”

虞百迁跟着点头如捣蒜，“我爹说了，等我俩能拿到驾照，大学毕业就给我俩攒钱买车，到时候哥带你去玩”

虞辛夷忍不住喷笑“就买一辆车？那你们俩谁开？开之前不得打一架决出个胜负？”

兄弟俩听了她的话登时面红耳赤，虞百迁支支吾吾地道：“我俩也攒钱，到时候买便宜的，买两辆”

车子里欢声笑语，在路上虞家兄弟兴致勃勃的给虞辛夷介绍县城里的东西，还有端午节后她要去上课的学校，他们就像献宝一样捧到这个小叔家宝贝不已的小堂妹面前。

出来之前当爹的交代了，要是小堂妹有个磕了碰了，饶不了他们两兄弟。

进县城前虞辛夷抱着不少期待，可进县城后却兜头浇了盆凉水。

富裕县。

一点都对不起这个名字。

看她从满眼期待变得兴致缺缺，兄弟两都有不好意思，知道自己刚才夸大其词了，他们是去过小叔家的，这里比宁城确实差远了。

挠了挠头，虞百年问她“小妹，你是不是不高兴了？这里确实比不上你家”

那时的虞辛夷从来不懂得什么叫隐藏情绪，开心了就笑，不开心了就绷着脸，因为辛童从小就告诉她，她有开心和不开心的权利。

心里像泄了气的皮球，虞辛夷无精打采地下车“我们还是去买东西吧”

虞家兄弟愣愣地应下。

来之前虞灵叶给了虞辛夷一张卡，里面金额不少，她之前在宁城，在国外，买东西都不便宜，以为这里的物价和宁城没什么区别，只是知道不能刷卡，于是去银行取了厚厚一沓钱，虞家兄弟看的眼睛都发直了。

“小妹，用不着这么多”虞百迁上前挡住虞辛夷的身后，他怕有人看到小妹取了这么多钱，虞百年也是，两人长得高大，把虞辛夷围的密密实实。

“没关系，这次用不了下次用”

“那也不成”兄弟俩还是坚持，掰开了揉碎了给她讲拿这么多钱有多危险，想到之前的绑架，虞辛夷知道自己大意了。

转过身存回去一大半，剩下的两三千虞辛夷看着面前两个高大结实的堂哥一人给了一半“买东西买两份，爷奶那里一份，你们家一份”大伯一家对她好，买点东西是应该的。

虞百年红着脸拒绝，他爹告诉他了，堂妹孝敬老人他不拦着，因为他们家也得孝敬爷奶，但是给他们的东西不能要，小叔已经对他们家够好了。

出了银行大门他们把钱收起来，怕惹眼，但嘴里还是不赞同，几人走近车前就发现司机正对着车头冷着脸。

虞百年视线下移，咦了一声，转头看弟弟“这不是住在奶家隔壁的顾春芽吗？”

司机听到这缓和了脸色，这个女孩，突然跑出来，不管不顾地昏倒在他车前，没几分钟就围了一圈人，他怀疑对方在碰瓷，听到虞百年的话，显然是认识的。

这里地方偏远，又人生地不熟，不怪他往坏处想。

虞辛夷好奇，蹲下身查看，躺在地上的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在她见过的人里也算极为出色的那一类，即便身上的布料破旧打着补丁，也掩盖不住那过分张扬的相貌。

就是身上伤口多了点，还都是鞭痕一样的伤口。

她没细看完，人群就开始推搡，一个尖利的女声口吐脏话冲过人群，看到地上躺着的人上去就是两个巴掌，嘴里骂着“贱蹄子，说你两句就开始作，不就想让人看看后娘是怎么欺负继女的，老娘还真不吃这一套”拖着地上的人就往后走。

虞辛夷看到刚才昏过去的漂亮女孩在疼痛下忍不住闪动眼睫，却倔强地不肯睁开。

看来真的是在装昏。

如果可以，虞辛夷或许会在当时选择陪她演下去，因为晚上回到奶奶家，她听着隔壁的哭叫声听了一整夜，还有柳条抽在人身上的簌簌风声。

两个老人整晚在她耳边唉声叹气“造孽呀！”

再一次遇到这样的场景，虞辛夷鬼使神差地选择留下来，也许是见过三次，还算熟悉的陌生人，也许只是弥补一下当初的缺憾。

助理买来的粥是南瓜粥，有股清香味，据说是店家用的南瓜品种不同，为徐橙带饭的同时还为虞辛夷带了一份。

盒盖打开，虞辛夷听到徐橙饥肠辘辘的声音。

许是看她可怜，又想起昨夜徐橙脱口而出的话，虞辛夷拿了粥碗，眸子半垂“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考虑来我这，我每天晚上会回家吃一顿饭，你也可以住在那里，不过……钱可能不是太多”

半晌，没等来徐橙的回答。

“怎么？”虞辛夷问她。

“我……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徐橙不敢和虞辛夷对视，怕她生气，怕她觉得她不知好歹。

可她真的不能。

她是好不容易才逃离了这样的生活，怎么能又一次陷进去。

虞辛夷倒是无所谓，她只是提供一个机会，徐橙自然有选择的权利。

傍晚，在虞辛夷的计划中，她是准备让徐橙转院的，毕竟这里资源紧张，但徐橙坚持要出院。

徐橙想切实的感谢虞辛夷，可她囊中羞涩，就连吃饭都是问题，更别说买礼物了，除了口头的谢意她什么都拿不出来。

留了联系方式，虞辛夷开车离开，她告诉助理徐橙还钱的时候告诉她一声。

助理应下。

半个小时前，徐橙问她要了信息，说要还她钱，虞辛夷没拒绝，也没理由拒绝，那点钱对她来说不多，却没必要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