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玉姝本就心虚，哪敢去质问他如何知晓的。
只能默默地拿着木梳将青年柔顺的黑发束起，接过他手中淡蓝色的发带，将他那头顺滑的长发束起。
青年未曾穿戴什么华贵的首饰，却半分不显得清贫，反倒衬得他玉骨冰肌、仙姿玉貌。
二人沉默地吃过早饭，玉姝看着青年的腿，犹豫了片刻弯下腰对赵锦言道：“赵公子，我背你去医馆吧。”
青年红唇微勾，没有拒绝，反倒柔声道：“好啊。”
玉姝看了看地上书篓里放着的书，无奈地想着，只能等中午回来，再将那本她已经看完的《千寒门通史》带回去。
赵锦言顺着她的目光看见那本深蓝书本封面上千寒门三个大字。
昨夜他便瞧见她手腕侧的三色堇，心中觉得有些熟悉。
在上京时，他便是有些与旁的小公子不同的世家子。
他不但像女子那般学习骑射，更像她们那样去读为那些士族所不屑的江湖话本，是以对千寒门这个门派略有耳闻。
好像是……一个钻研医学的门派。
青年伸出修长纤细的手环住面前姑娘的脖子，趴到她的背上。
他的手臂白皙漂亮、触感冰凉，是以当玉姝的脖颈中感觉到一片冰凉时，有种被什么生物缠上的阴森感。
她双手勾住青年的膝弯处，轻轻松松便将他背了起来。
玉姝将心中莫名的不适感压了下去，勾起唇笑着对身后的青年道：“走了，公子。”
但她抬起眼看见屋外渐大的日头，空出手拿起门后有些破旧的雨伞递给身后的赵锦言，“烈阳炽热，公子撑把伞吧，省的晒伤公子。”
他皮肤这样白皙，若被晒得红成一片就不好了，这伞虽破，好歹能遮挡一二。
玉姝的关心，赵锦言自然不会拒绝，他顺从地接过她手中的伞，用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撑开了。
于是坝上坐在门口闲谈的男子以及村口那只懒得不像话的狗都瞧见那穿着一身素白衣裳的女书生背着她买回家的瘸腿小公子离开了村子。
“诶？她怎么将那瘸子带走了？”
“是啊，她们去干嘛呢？”
可没有人能回答他们的疑问，此刻玉姝已经背着赵锦言进了市集。
二人的样貌皆是上乘，何况玉姝和赵锦言本就有名，是以街上路人频频回首看着他们。
一位是不久前妙手回春回春救下姜老太，还以第一名的成绩成为董医师徒弟的高傲女书生。
另一位则是早几个月从上京流落至此，被霍家大小姐打断腿的昔日的天之骄子。
这二人也算是给风都城添了不少谈资，茶余饭后不少百姓都靠着谈论他们解闷呢。
玉姝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那双平素含情的柳叶眼被日光照成琉璃色，瞧着有股难以言喻的淡漠味道。
而她身后的青年脸上更是没有什么神情，他只是撑着伞，阴影照在他的脸上，将他面无表情的脸衬得有些阴郁。
明明皆是清秀好看的容貌，二人这样走在街上，那副表情却好似是索命阎罗，让人不敢多看，却又忍不住。
玉姝有些走神地看着烈日下熙攘的长街，并不觉得自己此刻臭着脸。
今日天气有些热，特别是身后背着一个小公子，便更觉得热得厉害。
若不是她如今抽不出手来，定要擦擦自己额头的汗……
玉姝刚这样想着，就感受到额头上一直袖子将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擦了干净，甚至还小心地避开了前些日子她被人打出来的伤口。
这伤口过了好几日已经好了许多，因为洗脸不便她便将纱布拆了下来。
不多时，二人便到了仁善堂。
玉姝刚一进门就看见一大群人聚在里头，这群人身上或多或少地带着些伤。
她眉头微皱，将身后的青年放到一旁的凳子上，对他道：“赵公子，你先在这等一会。”
“别挤别挤。”百里寒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玉姝朝人群聚集处走去，远山般浅淡的眉微微皱起，她试图拨开人群。
但是这群人个个身强体壮，她只能拉过一个人来询问。
可她刚拉了一下对方的手臂，那人就回过头有些惊诧道：“是你？”
玉姝松开手，眉头皱得更紧，她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听见声音回过头看着她的那些面孔。
“是你们？”她的声音带着点严肃，“你们是来仁善堂找茬的？”
这群人不就是之前拿了江滟的钱，将她围殴了一顿的小混混们吗？
不远处的青年用漆黑的眸子观察着眼前的一切，她们……认识？
“谁啊？”
人群中央忽然传来一道懒洋洋又粗哑的声音。
姜文？
围成一团的人立刻在玉姝和那道声音之间让出了一道缝隙，是以玉姝瞧见坐在诊台前的，正是姜文。
“是你。”姜文挑了挑眉，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周围的人道，“你们，先出去等着。”
站在一旁的女人们面面相觑，姜文见她们不动作又道：“搞什么？一点小伤而已，真把我当男人了？”
等众人散去，只留下诊台前替姜文处理伤口的董蛾和旁边打下手的百里寒时，姜文歪嘴勾唇笑着对玉姝道：“纸条收到了吗？”
玉姝点了点头，而她身后不远处的青年却陷入沉思，那纸条是这男人给她的？
他们是什么关系？赵锦言看着姜文五大三粗的脸想着。
“这事啊，说到底怪不得我。”姜文摊了摊手，“撕～”
他转头对董蛾道：“大夫，你能不能轻一点，我可是个男人！”
董医师抿了抿唇，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对他道：“要是怕疼就老实点，别老动来动去的。”
她也不知道这一个混混头子，打过的架估计比她吃过的饭都多，怎么还怕疼？
“我哪有动来动去……嘶～”姜文刚想顶嘴，又被疼老实了。
他只能老老实实地正对着董医师让她帮忙处理伤口，眼睛却往一边看向玉姝道：“我也不想对你动手的，谁让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呢？”
不远处的青年桃花眸一眯，眸中的幽暗浓得像瞧不见底的深渊。
动手？那天她身上的伤是他打的？
董蛾手上一重，惹得姜文大叫起来，“大夫你干什么？”
看着疼地站起来的姜文，董医师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道：“处理伤口疼一些不是正常，亏你还带着那么一堆人，怎么怕疼怎么还出去打架？”
姜文虽然生气，但也不敢对大夫多说什么。
这董医师虽然性子古板，但人素来善良，不至于为难自己的病人吧？
听说玉姝拜她为师了，不会是因为自己动了玉姝，所以她伺机报复？
姜文想着，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那他打人的时候这玉姝还没到仁善堂来呢，还有，这董医师怎么这么护犊子啊？
他咳嗽一声坐下了，也没再对玉姝说什么，生怕又那句话说错了伤口又得疼一遭。
玉姝也懒得看他，她原先走过来只是怕这群人找董医师的麻烦而已。
毕竟她这师父好不容易拜的，年纪又大了，她怕这群混混把她老人家给气着了。
“师父，那我先去那边坐着。”玉姝道。
董蛾点了点头，柔和道：“去吧。”
玉姝走到赵锦言身边，百里寒也抱着猫过来了。
她虽然才十二岁，但也知道男女有别。
“玉姐姐，这就是那位赵公子？”她看着柔顺漂亮的青年，他瞧着不比她大多少，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
百里寒摸了摸怀中的猫，道：“先前师傅将赵公子错认成玉姐姐的夫郎了，后来我还特地去问了旁人，才知道玉姐姐如今尚未娶夫。”
“我将这事告诉师傅，她还有些尴尬嘞，说不分青红皂白将玉姐姐训了一顿，心里愧疚得很。”百里寒道，却瞧见董蛾听见横她一眼，她却笑嘻嘻地看过去。
玉姝笑着点了点头，闻言看了董医师一眼，道：“不过一场误会罢了，当时并未料到如今还有机会到仁善堂成为董师父的徒弟，便没多解释，怪不得师父误会的。”
百里寒见她不介意，脸上挂着笑容问道：“对了，玉姐姐今日为何带着赵公子一道到我们医馆来了？”
玉姝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青年衣袍下有些畸形的膝盖骨道：“先前赵公子腿部受伤没来得及看，如今是想来看看能否又什么法子治好的。”
见二人谈论起自己的腿伤，青年的脸色顿时阴郁下来，但他也知道此事怪不得她们。
毕竟将他腿打断丢出去，让他受尽屈辱的，从来都是那暴戾恣睢的霍家大小姐。
百里寒皱着眉看着青年的腿，她打小跟着董蛾，对医学也算是耳濡目染。
霍家大小姐霍圾在风都城里是遐迩闻名的人物。
是以和她稍有沾边的赵锦言，自然也是人尽皆知。
因着出名，所以风都城人对他的经历大多有所耳闻。
比如，这人是从上京被流放来的。
他的母亲是以下犯上的逆贼。
赵家的女眷全都被砍了头，只留下些弱小漂亮的男人被流放到各地。
还有……他曾经入过霍府后院，后来又因为伺候不周到被打断腿丢了出去。
那大概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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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治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