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到车前，余怀瑾开门让卢瑜上去，却发现身旁一直不声不响的青年竟然不知何时落了满脸的泪。

“怎么了？”先前被囚.禁.强.制的时候没哭，被人摁在地上的时候也没哭，怎么这会哭了呢，“你是怕感染？”余怀瑾歪着头去看卢瑜的表情，被他偏头躲过去，只能瞧清一点湿润的眼角，“没事的。”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揽卢瑜，又被躲了过去。

“那我们先上车，去医院检查？”余怀瑾见不得人哭，尤其是像卢瑜这样哭得不声不响的，很招人心疼，“不用怕，什么事都不会有的。”脑内的警报声其实还未停，但余怀瑾这时候自己不能慌，下意识地就摒弃了所有的顾虑，脱口而出地承诺：“相信我，你不会有事的。”

“你到现在只想着这个吗？！”忍无可忍的低哑声调，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青年终于愿意抬头看他，眼中却是罕见的怒气，“我亲了你。”

“嗯，对呀。”少年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也有些委屈，是卢瑜主动亲的他，当时亲完指责他起反应就算了，过了这么久旧事重提，竟然还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少年的眼神是如此清澈，其中的情绪一目了然，卢瑜咬着牙，知道余怀瑾根本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你明知道邱寅感染了艾.滋，为什么不推开我？！”他说起这个仍然觉得后怕，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即便不想提起，但为了让余怀瑾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还是道：“我和邱寅做过！”

“……”有一瞬间，余怀瑾盯着面前人眼角滑落的眼泪，脑中是一片空白的。他只是出于本能地，扶住了面前人摇摇欲坠的身体，而后，扣在怀中。

其实那天在宿舍，卢瑜离开前，他就想这么做了，但他不能沦为和邱寅一样的人，他要充分尊重卢瑜的个人意愿。

而此刻，卢瑜在他怀里推他，他却没有松手。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在那一滴眼泪中，他忽然瞧清了卢瑜眼中的自己，是与邱寅完全不同的形象。所以……放肆一点，好像也没关系。

少年的身材很高大，身体重量压下来的时候很沉，让人推不开。卢瑜脑子里乱糟糟的，自责、愧疚、羞窘，一系列的糟糕的情绪拖拽着他下坠，偏偏少年又一直在他耳边满不在乎地重复，“我没事，你是健康的，你没有传染给我。”他气得两眼一黑，竟然直接在少年的惊呼声中晕了过去。

……

再醒来时，卢瑜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小哈趴在他脚边，余怀瑾坐在旁边，有些蔫头蔫脑的，一抬头看见他醒了，赶紧凑上来，“你醒啦。”

卢瑜没答话，少年自顾自地开口：“吓死我了，医生说你营养不良，身体太虚，所以才会晕过去。你昏迷期间医生给我们做了检测，都是阴性的，没有感染，放心好啦。”至于脑中那360度立体环绕的警报声，余怀瑾和001排查了很久之后，发现竟然是因为青年手指上的小口子，扒上创可贴后警报立马就停了。

“医生以为我和你是什么不正当关系，还训了我。”余怀瑾被严厉的医生强势灌输了一波安全做.爱常识，现在见到卢瑜的脸，脑子里就立马浮现“做.爱”两个字，他赶紧甩甩头，把不健康的想法甩出去，岔开话题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邱宅？是被邱寅抓回去的吗？”

“……不是。”卢瑜抿了抿唇，“我主动回去的。”

“为什么？”余怀瑾想到邱寅身上的伤口，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想报仇？”

“嗯。”

“你疯了？”实在是不自量力，更何况也不值得为了那种人搭上一生，“这是违法的！如果有人报警，你要负刑事责任。”卢瑜自己就是学法的，他不会不知道。

“所以你认为我应该一走了之，每天都活在被他发现的阴影中，而祸害了我三年的人渣还能继续逍遥快活？”青年冷笑了一声，伸手要去拔吊针，被余怀瑾拦住了。

说到底，余怀瑾身处局外，他知道卢瑜也会有恨，却没有想到他会抛下一切只为了了结仇恨。

“我不是在指责你。”少年哑然，他只是希望卢瑜能有更好的未来，可从对方的角度来说，曾经遭受的那些又确实是无法轻易忘记的。这原本就是无解的命题，也没有完美的答案。

“医生说你需要休息，需要补充营养。”余怀瑾松开握着卢瑜的手，将他轻轻按回病床上。“邱寅现在重病在床。”那是卢瑜昏迷期间001传来的消息，不知什么原因，邱寅真的生病了，不是装病喷雾的致病效果，而是实打实感染了某种病毒。“这个消息可以让你安心养病吗？”

“……”卢瑜有些错愕地抬眼，“可我应该没有捅到致命处。”

“恰好他生病了。”非常荒谬的答案，但确实是事实，001给的信息不会错。

青年没有作声，只是盯着余怀瑾，良久，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可……他是你的父亲。”

从前，余怀瑾总是不能听明白他的潜台词，但这次却懂了，“你觉得我故意撒谎骗你？”

青年的瞳孔颤了颤，他垂下头，终究没有解释。

“无论你是否相信，我从没把他当做我的父亲，而你——”少年顿了顿，他想找到一个可以概括两人关系的词汇，但再一次失败了，“我是真心对你好的。”他说，从他接下任务的时候起，就是真心想对卢瑜好的。

青年始终不说话。

重逢的喜悦也在此刻消失殆尽……余怀瑾觉得自己可能从未看懂卢瑜。几个小时前，他在青年的眼泪中窥见的东西像是错觉，“我打电话让江渺来照顾你。”

【001，你也陪着他吧。】

少年站起身，走得足够慢，但没人叫住他，他也没有留下的理由。

*

邱寅的确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001说，即便是主角，也要遵循生老病死的基本规律。001又说卢瑜最近总是失眠。

余怀瑾站在邱寅的病房外，因为001的话，推门的动作迟了一瞬，因而听清了里面的声音。

“见到我这么激动？”是张婧的声音，她此前从未来看过邱寅。事实上，余怀瑾来得也很少，但张婧还要他维持父慈子孝的假象，于是他每周都会过来一次，走个形式。

病房里男人大概是说了什么，但他的声音太虚弱，余怀瑾听得断断续续的，“……默……你收买……”

“确实是我收买了秦默。”张女士像是所有死于话多的“反派”一般，开始叙述一切的真相，“当年你设计杀死邱维的时候，没想到会有付出代价的一天吗？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了家族联姻傻傻地嫁给你？”女人冷笑了一声，“正是知道了一切，我才要嫁给你。不然如今小淮怎么能顺理成章地继承你的一切呢？”

病床上的男人似乎猜到了什么，不受控地发出愤怒的嘶吼。

“算你还有点脑子。”女人站起身，轻蔑地扫了一眼床上虚弱苍白的男人，“你的肮脏基因根本不配让我为你生孩子，小淮是邱维的儿子。”

【……001，你听到了吗？】

【……听见了。】001也很震惊，【原来你不是邱寅亲儿子。】

余怀瑾呆呆地站在门前，与推门而出的女人迎面撞上。

“你都听见了？”

少年愣愣地点头。

“本来还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但既然你听见了……”张婧叹了口气，“和我来吧。”

张婧驱车带余怀瑾来到了城郊的一块墓地，“这么多年，你们也该见一面了。”

少年将祭拜的花束放在墓碑边，俯身鞠躬，抬头时耳边忽然响起任务完成的提示。

【邱寅死了，两条主线任务都完成了。】001突然道，【卢瑜的结局得以改变，原主的复仇计划也已经达成，你可以回现实世界了。】

【……我回去，身体归还原主吗？】

【原主在你来之前就去世了，所以大概是死遁。】

【那你呢？】

【我也会离开，不过原狗的灵魂会取代我。】

【它调皮吗？】

【好像还好，是条很热情的小狗。】

【那就好，卢瑜需要一条热情的小狗。】

……

一周后，卢瑜收到了一封信，信封里有一张银行卡和一张只写了6个数字的信纸。他拿着信回到家，家中被小哈拆得一片狼藉。

小哈的异常自两天前开始，而这封信在路上度过的时间，大概也是两天。

有番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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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