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圆润的脸蛋白里透红,黑白分明的杏眼干净纯粹,鼻子有一抹俏皮的弧度,胖乎的小手张开还能看到小窝,原主虽然缺爱,但实在是娇养出来的大小姐,外加得天独厚的优势。
姜岁对这副身体简直不要太满意,这样无害的躯体有利于她的送温暖计划!
虽然身体还未好全,到为了自己的任务和熊熊燃烧的保护欲,姜岁感觉自己又行了。
“统子,裴淮在哪。”
“宿主,裴淮即将遇到第一个黑化点,请您快速前往。”随机告诉了姜岁裴淮的位置。
这么巧?自己终于要开始第一个任务了吗。
“就是他,我妈说他爸妈都不是正经人,他爸去我家闹过事,他妈还是个疯子!“
“我知道,这种人好脏啊,你看他穿的那个衣服,不知道去哪里弄的,不会是偷的吧?”
“这还用说吗,这种人真恶心。”
几个孩子嘴里说出最恶毒的话。越来越愤慨。
几个人窃窃私语着,不知是谁起的头,拿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向裴淮扔去,嘴里还念叨着。
“你这种人就该死。”
石头从他苍白的额头擦过,鲜血如注地淌着,着实把几个孩子吓了一番。
是啊,当然该死,他自己都觉得,他现在好像找不到活下去的**了,都是如此无趣。
裴淮眼中一片森然。
裴淮早就被他们堵在死胡同里,以往这些事情都是不痛不痒的,对于他没有比填饱肚子更重要的了。
他们玩腻了就会放过他,他选择默不作声。
原本扔石头的小胖子还心有余悸,但看到裴淮逆来顺受的模样壮起了胆子。
命令两个男孩将裴淮左右臂膀控制向下压迫使他跪下,他随意地从地上捏了一把土,向着裴淮走去。
裴淮此时才开始有些挣扎。
他意识到他们不仅仅是对他的戏谑了,但是他被生理的饥寒交迫逼得直不起腰。
他恨,他真的好恨,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许一生下来就是错的。
他深深的看着冬日干涸的土地,感觉自己的心也如此油尽灯枯。
他的眼神中的麻木被打破,滔天的恨意充斥其中。
他想他们死。
这年的裴淮,年仅六岁,孱弱的身躯,酝酿着无尽的不甘。
带头的小胖子嘴角扬着得意的弧度,他其实心中还是有点发怵,他时常讨厌看到裴淮如狼一般锐利的眼光。
“你也不过如此,凶什么凶?”
对于他的身世更是恶心,不过都离不开这条街道的口口相传了。
他硬生生掰开裴淮的嘴,连带着土的手放在他嘴边。
而裴淮的手早已青筋暴起,这是他第一次有恨不得杀了别人的念头。
一滴仇恨的泪水悄然划过。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小巷子里四人的目光都向姜岁投来。
这年她脸上稚气尽显,漂亮的头发微微打卷,被心疼她的阿姨扎出了两个小花苞,许是跑过来的,杏眼含着水光,有几根头发贴着她微红的脸。
身上穿着那个时候小孩子都不会穿的不耐脏的白色小巧羽绒服,是家里独给她的美丽。
裴淮瞳孔微缩,这是他对美第一次有了具象化。
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早就荡然无存的羞耻感涌上心头。
还好赶上了。姜岁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走上前拉开了小胖子。
他们也有些看呆了,这不像这条街道人家的孩子,一身贵气。
“你没事吧?”裴淮。她忍住了后面两个字,毕竟此时他们还不认识。
她想将跪倒在地裴淮搀扶起来。
可裴淮躲开了她温柔且带着暖暖馨香的小胖手。
他却还是低下头,不敢看她。
他不需要。
即使素未蒙面,以裴淮的心性不难猜出眼前的姑娘必定是家中的掌上明珠。
但在姜岁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她转头时想到刚才的场景温柔的杏眼也盛满了怒火,尽管此时她咬字都还不是那么清晰,但是她将裴淮护在身后。
“你们父母就是这么教育你们的吗?人的出生难道是自己决定的?你们凭什么如此咄咄逼人,你们长这么大就是为了干欺负弱小这种事情吗?”
“他脏死了,身上的衣服都是偷来的。”
“你哪只眼睛看到了?你这是诽谤别人,我可以报警抓你的!”
果然终归还是几岁的小孩子,一听到这里本来就打鼓的心就更加脆弱,梗得脖子通红跑开了。
姜岁转头,不知何时裴淮已经起身。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尊严。
世界教给他的冷漠让他并不打算感谢,毕竟她也只是一个除了有些漂亮可怜他的人罢了。
以往他也遇到过这样的惺惺作态。
见的太多。
现在真也好,假也罢。
他通通不需要。
尽管,这是第一次有人真正维护他。
他打算忽略她走过时,一只手捏住了她的衣角。
他有些不耐地看向她,说出了今天说的第一个字。
“滚。”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和同情。
姜岁属实也是内心颤抖了一下,手微微松开,但是转念又告诉自己。
你不能放弃。
裴淮额头上的鲜红属实扎眼。
“你……受伤了。我去买点药,你在这里等我。”
“好吗?”
她的小可怜男配受伤了,好心疼,这也是她关怀他送温暖的大好时机。
思及此,姜岁的眼睛又亮了亮。
裴淮疑惑而探究地打量着她。
不知道她在玩什么把戏。
又要怎么捉弄他?
姜岁实在受不住裴淮这种要将她剖开来的冰冷目光。
“你是怕我骗你吗?”她小心翼翼问。
“不会的,我有钱。”姜岁将自己背在身上的小包取下来笑着向裴淮晃了晃。
如同在邀宠的猫咪。脸上还荡漾出两个清甜的梨涡。
她的声音如同江南烟雨的呢喃,温和包容。
这点伤在他眼中司空见惯。
他鬼使神差。
“嗯。”
“滴,好感值1%”
哎?这么容易就接受了吗。
听到耳边的机械音,她心中了然。
细微的关怀能悄然打开裴淮的心扉。
年幼的裴淮就是如此知足,都要归功于她穿越的时间点了。
若等裴淮彻底成长成为书中狠辣无情的企业家,她恐怕见他一面都天方夜谭。
姜岁一边分析一边买来了碘酒棉签。
裴淮不喜她的触碰,她也不想强迫人家小孩。
挥挥手让他坐到一处台阶上。
裴淮见她真的是带来了药心中的不解更盛。
皱了皱眉。
还是坐下了。
姜岁见他如此听话,心里顿时沸腾了。
这攻略任务也不难嘛,起码小时候的裴淮还是很可爱的。
她不知道裴淮的揣测不安。
她轻柔地用棉签擦拭伤口。
又哄小孩地吹了吹。
她的侄子就是如他一般大的孩童,一点擦伤就掉眼泪,在母亲怀中要抱要吹的。
看着裴淮的隐忍,她心中心疼更盛。
他也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却失去了像父母撒娇任性的权力。
手下动作更轻。
裴淮的身躯僵硬了。
小姑娘在冬日里暖暖的香甜气息扑面而来,丝丝缕缕吹向那个没有感觉的伤口。
眼中的心疼不似作假。
这样的目光烫到他了。
裴淮感觉自己有些呼吸急促。
“你叫什么名字呀。”
姜岁趁着上药的的机会狂刷好感度套近乎。
见他沉默也不恼。
“你好小气啊,名字也不肯说。你比我才会走路的弟弟都还小气。”
姜岁左右碎碎念。
“裴淮。”
那你呢。
裴淮看着面前的雪团子无言。
还真是惜字如金,姜岁暗暗想道。
“哪个淮?”
……
好吧又是一阵沉默。
“我叫姜岁,岁岁平安的岁。”
小姑娘脆生生回应着自己的姓名
犹如清脆铃声萦绕耳边。
姜岁,裴淮在心中默念。
“滴,好感度4%。”
“我不会。”他说话声音如蚊鸣,倘若不是姜岁凑的近定听不到的。
“什么?”她拿下带有血迹的棉签轻声询问。
裴淮压了压嘴,几乎是一字一字挤出来的。
“我…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裴淮讨厌在旁人面前显露脆弱。
因为他的脆弱只会让他人有机所乘。
不过她有点不同。
姜岁小脸一木。
她才意识到。
裴淮现在或许并没有学上。
她好像好心办了坏事。
“没事,不会可以学。”姜岁干巴巴接过话题。
裴淮不在意。
甩手离开了巷子。
没人看出他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
“裴淮!等等我!”
姜岁追上倔强的孩童,拉住了他的手。
裴淮好似被烫到下意识抽回了手。
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她肯触碰他?
她不会觉得脏吗。
许是他眼中的震惊太过明显,在姜岁眼里就是这个他呆住了,倒显出几分小孩的懵懂稚嫩。
终于不再冷漠了吗裴淮?
姜岁抑制不住的扬起了甜美的笑容,双眸弯成了裴淮这辈子见过的唯一美得惊心动魄的月牙。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把这个送给你。”
她拿出羽绒服口袋中一双黑色的手套。
她早就看到了与裴淮年龄不符的冻疮和龟裂。
与她预期中相差不大,这双手套本来是有备无患,不知道何时能送给他的,看来他如今正需要。
姜岁简直要为聪明的自己点个赞,心里的小天使都扑闪着翅膀。
“你就收下吧。”
“为什么?”裴淮人生中鲜少发出的疑问。
这双手套不像是她会喜欢的暗沉,倒像是……为他准备的。
想多了,怎么可能。
定是她准备送给别人,不过小孩子心性随手打发了自己。
但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很多人说喂狗都不会将残羹冷炙施舍给他。
突如其来的温柔砸得裴淮手足无措,这和以往的凌辱不同,他知道,他抗拒不了,所以涌上恐慌。
人对未知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裴淮萌生了这辈子都没有过的感受。
负重前行许久的旅人看到绿洲也会认为是自己的回光返照而看到的海市蜃楼。
姜岁对上他的目光。
“因为我想和你成为朋友。”
朋友吗?这个词对他未免太过奢侈。
原本不确定的他肯定了。
她就是在戏弄他。
不会有人肯与他扯上关系的。
姜岁看他走神之际也在担忧。
他的瞻前顾后她看在眼里。
但是寒风如刃的天气中他就这样形单影只挺立其中,是的,裴淮不管怎样都是身姿如松的,不比其他小朋友的懒散。
因为放松可能会让他熬不过一个个严寒。
姜岁见不得他的身躯还如此暴露在空气中,索性干了见面以来最蛮横的事情。
说时迟那时快,姜岁一把扯过裴淮的手。
将手套胡乱戴了个七七八八,起码能遮挡住风寒然后快速的退了回去。
她怕他揍她。
她不是不知道裴淮的生人勿近,只是都尽量忽略了。
这种感觉又来了,陌生。
手套上还有她的体温和香甜,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贴近。
“你……”裴淮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却没脱下手套还给她,想来他戴过的她也不稀罕。
罢了,她愿意这样他也束手无策。
腻了就不会来找他了吧。
他这样想着,却不知怎么心中有些空洞。
他实在太渴望爱了,哪怕有那么一点点可能,他也会萌生相信她的念头。
他戴好了手套。
姜岁目光炯炯。
“你这是同意了吗?”
好丑,上面还绣了一只蠢蠢的猫。
和她一样。
裴淮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不过脚步总归是慢了些。
天太冷的缘故吧,他这样想。
“滴,好感度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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