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用漏风的嘴道:“翟亭山苦谣言久矣!”
江颂香:“噗。”
不怪江颂香想笑,实在是襄王说话太有意思了。
襄王幽怨地看了眼江颂香,只是不敢说出来。
他对仙门中人那些神鬼莫测的术法,还是存着敬畏心的。
“我一月前来时,总是在别人的嘴里听到有怪事,还以为大家都在发癔症,后来发现将士们也时不时说胡话,才知那些人所言非虚。”
“道长们,能否给关某一个准确的回答,这是这地风水邪,还是有妖魔鬼怪作祟?”
说到这句话,襄王不自觉带上了上位者的压迫感。
沈霏玉摩擦着茶杯被沿,不发一言。
江颂香重重地把茶盖磕在杯子上,似笑非笑:“你当我们掐指一算,便知道这世上所有的真相?”
堂内静的呼吸可闻,生怕这两位道长生气。
襄王立马甩锅:“是关某失礼,贵客勿怪,是方才听到手下汇报,猜想也许道长知道真相,所以急切了些。”
江颂香:“最开始的谣言是什么?有多少年了?”
襄王立马唤来一位副手,叫他陈述给江颂香二人听。
副手态度恭敬:“我们追溯过往,翟亭山屡传怪闻一事最开始是从十多年前开始的,具体日期不知,不会超过二十来年,但是最开始的传闻是真。”
“说是翟亭山出现了一个,能口吐人言的狐狸,这个时候大家争相来看,也确实有不少人看到了一只杂毛狐狸跟人乞饭食。”
“后来又听说什么那只杂毛狐狸被猎人盯上,然后被一书生救下,那狐狸要以身相许......没有后续,有的人猜测那书生被吃了,有的猜测他们二人和和美美在一起了。”
江颂香咽下的茶都差点喷出来:“这是真的?”这故事她小学三年级就听过了。
说到这里,副手神情有些古怪,“我们的人去证实了一下,那是一只公狐狸,而且在大家发现有那么只狐狸的时候,就连夜跑路了,现今下落不明。”
“那狐狸之事后,又有传言山上来了一条蛇妖,那蛇妖是专门来吃小孩的,后来我们查实镇上丢的小孩,都是被拍花子拐走的,这件事我们无法确定真实,经查实,有不少人都声称自己见到了,还打过那蛇几次。”
“镇民人心惶惶,向官府求助,然后又出现了一个侠士来收那蛇妖,结果传出那侠士欢喜那蛇妖,不惜背叛师门也要与那蛇妖私奔,后续不知。”
“诸如此类的荒诞奇事还有几百则。”
江颂香不由得跟沈霏玉吐槽:“这也太离谱了吧,你说这造谣的那个妖怪是不是没有读过几本书啊?”
自从见过那树一样粗的蛇妖,她就完全没有办法代入,她还怀疑,若是真有这样的事情,那妖怪指定吃掉那人了。
襄王点头认可:“说的也是......”
副手变了个脸色,对着江颂香狠狠一拍桌:“你什么意思!你怎么能说这个不好!天底下哪个故事比我这个好?”
立马有人扑上前打晕了副手。
江颂香意识到这副手被妖怪“附身”了,脸上讥诮:“就这?就这?”
襄王一行如临大敌,紧紧抱着团,生怕自己是下一个晕的那个。
江颂香喝了一口茶给自己提提神,对着空气道:“这都什么年头了,但凡多读过几本书,识得几个字的人都写不出这样老套的故事了,你可真给妖怪界丢脸。”
周围再没有动静,不知道妖怪是走了还是还在。
江颂香:“它走了?”
沈霏玉:“它不在这。”
江颂香疑惑:“你是怎么判断的?”
她发现沈霏玉一直很坚定的认为那妖怪不在这里。
沈霏玉:“神识。”
神识是修士的第二双眼睛,但江颂香穿越过来没有多久,还不太会使神识。
她心虚地拿着茶盖掩了掩自己的脸。
沈霏玉神色淡淡,好像没有听过江颂香问这个问题一样。
江颂香等了一会,没有再出现什么异常。
江颂香:“这东西本体是什么?琉璃吗?这么不经怼?说两句就到角落里哭去了?”
襄王一行人吓得脚软,生怕因为江颂香的话,被妖怪记恨上了。
大家纷纷退避三舍,江颂香揉了揉眼:“既然那软脚虾今日不敢来了,我就去休息了。”
她是真的累了。
襄王:“道长放心,我们早安排了好了房间,去,带道长去休息。”
沈霏玉没有跟着江颂香走,反而是另一个反向。
襄王迟疑了会,跟上了沈霏玉的脚步。
“道长留步,还不曾请教道长名姓。”
沈霏玉转头看襄王,薄唇轻启:“沈霏玉。”
襄王瞳仁一缩,世上真的有长的那么像,而且姓名也一样的人吗?
襄王道:“你是泸阳河宫中那位女童对不对?我们见过的!”
他曾随兄长一起攻入那狗皇帝的宫中,对眉心一点红,恍如神仙童子的沈霏玉印象深刻。
他那时还起过一些不合时宜的想法,想要带神仙童子回去养着当媳妇,只是兄长阻止了他。
沈霏玉看他一眼:“那又如何?”
襄王也不知道要如何,他只是单纯见到以前见过的人,有些许好奇,也有一些歉疚。
他张张嘴,不知道沈霏玉还记不记得自己,最后憋出一句话:“可是,可是,你不应该是个女的吗?”
襄王五年前不过十三岁,窥见过几次,也曾生过几分怜悯。
被俘虏的前朝余孽日子是不好过的,不只是新来的人打骂,曾经伺候他们的人也会对“主子”动手。
想到他们的前朝帝王那猪.狗不如的东西,他就会收起怜悯,对这些余孽产生恶意。
有段时间,他被暴力影响,认为殴打他们能给死去的那些人安慰,还做过给动手的人一些赏钱,鼓励他们教训那些余孽的事。
后来宫中异变突发,哥哥不得不血洗了旧皇宫。
自那以后,襄王再没有见过沈霏玉,他猜测沈霏玉可能死去,或者彻底成了一位流浪儿,唯独没有想到也会有重见的一日。
对方还成了高高在上的道长,他还很有可能报复自己!
长大的襄王虽然已经认识到了童年的错误,但是他还不知道如何开口跟沈霏玉道歉。
沈霏玉一言不发,看的襄王心中莫名升起一丝恐惧。
沈霏玉声音冷冷:“我原不打算这个时候算账,但你如此的聒噪。”
襄王睁大眼,看着沈霏玉脚下烧起一圈黑色火焰,如蛇一般对着襄王吐着信子。
他曾经认为的“神仙童子”被黑焰烧在中心,犹如地狱恶鬼!
襄王吓得倒退好几步,心知今日是来错了。
一道娇懒的声音传了过来。
“沈霏玉,你在哪呢?”
那令襄王恐惧的黑焰眨眼消失,一道倩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看到江颂香,襄王惊惧的心情缓了过来。
这位能阻止沈霏玉!
他还是很信任回月门名门正派的名头的,觉得江颂香不会坐视不管。
江颂香原本是打算睡的,头都粘到了枕头上,只是忽的想起来自己过来的时候没有看到沈霏玉跟上,她又不得不起来找沈霏玉。
只是没有想到一过来,就看到了沈霏玉被襄王“逼到角落”的场景。
江颂香用堪称阴冷的眼神盯着襄王。
“狗东西,你想对我师弟做什么?!”
襄王心里的庆幸如被人泼了一杯冰水,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怎么忘记了,这两人是一伙的啊!
襄王满头大汗地解释:“我,我与道长是旧识,我是来与他道歉的!”
江颂香眼神凌厉,护犊子一样护着沈霏玉:“前因后果。”
襄王立即倒豆子一样地将陈年往事交代了。
“那时我并不知道轻重,敬请道长原谅。”
江颂香听的唇角渐渐拉平。
听到面前之人所述,她感觉沈霏玉能活下来就是个奇迹。
她侧目:“你要如何处理?”
沈霏玉看了眼江颂香,讥讽似的扯出一个笑:“倘若我要杀了他呢?”
江颂香震惊:“你怎么能杀了他?”
沈霏玉敛下眼中的嘲讽,就听江颂香道。
“就这么让他死,不就是便宜他了?”
“你竟然如此的善良?”
沈霏玉愕然。
这还是平生第一次,有人说他善良。
江颂香冷酷道:“沈霏玉,你要让他比你更痛苦,才算是道歉。”
襄王吓瘫在地。
沈霏玉死寂许久的心里,忽的泛起了一阵阵涟漪。
他咀嚼着江颂香说的话,内心竟升起不该有的愉悦。
“你,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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