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杭依言哆哆嗦嗦地从衣柜里出来。
“季蓝德?”钟谌星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他在原来的位置蜷缩着身体,听到什么声音扬头望去,看清楚眼前的人后,脸色顿时煞白。
“严、严杭,你怎么在这?”他语气慌乱。
严杭看向钟谌星,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慢慢从眼角滑落。
看到钟谌星脸色苍白地别过头,他瞬间捏紧拳头,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他离开时失望的背影,钟谌星苦恼地闭上眼。
季蓝德并不理会,他现在只想给钟谌星做好处理。他找出行李箱里的涂抹药,凑到钟谌星身上,搂过腰和后背,轻声:“我先带你去浴室。”
钟谌星现在想着急也办不到,他实在是太疼了。
他嗯的一声望向季蓝德,抬手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肩膀上,由他抱着自己进浴室。
“砰!砰!”
陈议刚睡下,听见剧烈的敲门声猛地睁开眼,起身想去开门,严录白却先行一步。
严录白打开门,表情万分烦躁。
第一眼没看到人,他低头,突然看到极度愤怒和恐惧交加的严杭。
严杭抬头看到严录白,神色变得迷茫,他抱住严录白的腰,心中百感交集。
“出什么事了,说话。” 严录白道。
陈议下床走近,看到严杭闷闷不乐的样子,蹲下来问:“怎么了?”
严杭偷眼看了下陈议,随后便不理他。
见状,严录白扯着严杭的衣服,强硬地将人拉开,忍着火气道:“不想说就去睡觉。”
严杭甩开严录白的手,跟狗皮膏药似的,死皮赖脸抱上去,怎么样也不肯撒手。
严录白看向陈议,陈议也望着严录白,斟酌片刻道:“不如你晚上抱着他睡觉吧,他好像心情不太好。”
“……”
怎么可能,这小子都多大了。
严录白盯着陈议斗争了很久,最后才叹了口气答应。
/
次日。
严杭很早就睁开眼。
不因为别的,因为冷。
他从地上醒来,发现自己并没有睡在床铺上。他茫然地搓着手臂,扭头,看到陈议趴在严录白的胸膛上,一只脚还搭在严录白腿上,看着整个人好似挂在严录白身上。
严录白安静睡着,面色无异,手臂还搂着陈议的腰。
“啊啊啊——”严杭突然惊叫起来,猛地擦着地板退开几米远。
陈议哥居然敢和我哥睡那么近?!
他捂住脸庞,想起昨天夜里的血,满脸惊恐。
“啧,严杭,你鬼叫什么?”严录白语气不耐烦地抬头。
他迷糊着眼想要找严杭,忽然察觉身上压着什么,扭头一看,陈议漂亮的睡颜近在咫尺。
“……”
他竟然没被严杭的声音吵醒,睡真死。
担心人被吵醒,严录白转头冲失神的严杭道:“出去!”
严杭的眼睛很肿,配上呆愣的表情好像是傻了。他过几秒才回过神,连忙起身跑了出去。
严录白倒回枕头上,抱着腰的手不想放开。
但是不行,万一陈议醒来,自己就再也进不去他的房间了。
严录白恋恋不舍地放开手,慢慢推开陈议的腿,推到一半,腿自己挪开了。
“?”严录白一怔。
他看向陈议,陈议却已经起身。
“陈议!”
严录白手比脑还快,他下意识拽回陈议的手腕,两人的脸忽然凑得很近。
陈议清澈淡然地眼睛望着他,久久没说话。
严录白咽了一下,先开口道:“抱歉,前天早上是我说话没分寸,别不理我。”
没想到陈议出乎意料的冷静,似是无关紧要地说了句“没事”,然后抽回手,起身去浴室洗漱了。
进了浴室,陈议先泼自己一把水,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着严录白说的也没错,他现在确实不像结婚了的。
再过两天他就真的要离婚了,骗不了自己。
严录白望着陈议进浴室后,他消沉了一会儿,随后也起身离开。
早上八点多,大家穿戴好运动衣,收拾爬山要吃的食物和水。
严录白和盛强规划好爬山的路线,十几个人开车去往长祁山下,长祁山的清晨绿意盎然,空气清新,是游客的必经圣地。
“杭子快点!”王言稚和盛放爬上好远的距离,回头催促严杭。
严杭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哭了,他从严录白那里要来了衣服和墨镜。他带着墨镜好一副高傲的样子,连应声都不愿意。
严录白看了眼严杭,以为他是因为钟谌星没有一起来爬山而沮丧。
严录白背着登山包来到严杭的身边,轻推了下他的肩膀,戳穿道:“别装酷了,他们看不见了。”
“!”严杭立马摘下眼睛,看清脚下的路狂奔而上。
严杭跑了,严录白便回头看陈议。
陈议不常爬山,突然来一次,他有些没缓过来,撑着双膝疲惫地喘气。
“嗡——”
正看得入迷,忽然有人打来电话,严录白接起来道:“妈。”
陆愿问:“大儿子,那个房子是你表姨一家子在住的。”
严录白站着等陈议,问:“什么时候约谈?”
陆愿顿了一下,犹豫道:“你表姨说算了。”
陆愿和严格有时候会利用自己的关系帮严录白把房子租出去,这次那个表姨出乎了陆愿的意料,对方居然想利用浅薄的关系不了了之。
“把她电话给我。”严录白拿出登山包旁的水壶递给陈议。
“谢了。”陈议接过水壶,瞟了眼他的手机。
“我再帮你谈会儿。”陆愿知道严录白性子,担心关系会闹僵。
她沉默了会儿,问:“杭子最近有什么变化吗?”
严录白接回水壶,面色如常地喝了一口。喝水时喉结上下滚动着,有些水往旁边流出,顺着脖子滑落。
喝完,他回道:“还是老样子,不过这几天他估计又要哭了,谌星前任追来了。”
不对,现在应该算现任。
他早上看见季蓝德端着粥进屋。
陈议看着严录白嘴对嘴喝水,不禁怔了怔,偏偏严录白觉得很正常。
他见严录白喝完水嘴唇红润,说话时唇缝开合,自己不自觉咽了下,莫名想到性感那个词。
电话里的陆愿道:“我和你爸最近看了几部同性恋电影,也咨询了心理医生,想想如果严杭真改不了,我们也只能去接受。”
严录白转身和陈议一起爬山,“严杭倔,不碰上什么大事他是不会死心的。”
“确实,欸,你姐后天要回来,你记得回家吃饭。”
“好。”严录白挂了电话继续爬山。
中午,大家拿出自己带的食物,在长祁山的小瀑布中上游野炊。
上游留下的水十分清澈冰凉,温泰用小铁锅舀一锅水放在小火架上烧。严录白和盛强清洗带来的食材,两人准备煮些面条和烤肉。
盛强一边烤,一边扬头喊:“陈哥!帮我看着阿放,下面的瀑布水流很快!”
“好!”陈议往下走向小瀑布。
结果却看到这一幕。
“严杭!你别死撑了!我一定是最强的!”王言稚忍着瀑布的冲刷,身体紧绷着忍耐。
“不可能!你赢不过我!”严杭强撑着,墨镜下牙关紧咬,脸上的隐忍没比王言稚好到哪去。
他们中间的盛强面不改色,甚至肩膀放松,扭头悠哉游哉地看了眼两人,然后大声道:“你们都强不过我!”
“……”
“你们别在瀑布底下玩水!”陈议担心孩子们会感冒,拉起裤脚,抬脚谨慎踩进清凉的水里。
冰凉的触感激起全身汗毛,他缩了下脖子继续前进,停在小瀑布的浅水区,前方的水深大概一米左右。
陈议顿住,道:“你们别玩了,都是最强的。”
“不行!一定要胜负!”严杭还在硬撑。
陈议说服不了严杭,于是转而对王言稚说:“小言,许俞削了水果给你吃。”
“不吃!”王言稚是不可能让自己输给严杭。
陈议转向盛放,还没说话,盛放便大喊:“我要撑到最后!”
“……”
他拿孩子最没办法了。
陈议没辙,他叉着腰,看了眼脚下的水,思索一下,将裤子拉得更高,走向小瀑布。
王言稚是女孩子,身体素质与严杭和盛放相比较差,于是他先走向王言稚,俯身正面看着她,使出温柔攻击:“哥哥带你去找松鼠好不好?”
王言稚抬手抹掉水,转眼去看陈议,表情明显松懈。
陈议发现后趁热打铁:“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发现兔子。”
“哇啊~”
王言稚忍不住踏出半步,忽然听见严杭在旁边嘿嘿笑,她又立马退回来,大声道:“不行!严杭先输了我才去。”
“……”
陈议闻言直起身,他又走到盛放面前,忽悠道:“我让严杭先出来,然后你们也出来好吗?”
盛放看不清陈议,眼前都是极速冲下的凉水,他没办法仔细思考,只是胡乱应道:“好!”
“?”严杭看向走来的陈议,只见黑色身影的他拿出手机,随手拨了电话过去。
“怎么了?”
陈议对手机说:“严录白,你弟在瀑布下冲水。”
“然后呢,还想和我说什么?”严录白的声音听起来很淡定。
能和他说什么?
陈议奇怪地看了眼手机,觑眉道:“你过来劝一下。”
“求我。”严录白似乎一点也不慌。
“……”陈议不想求,“想得美。他是你弟弟。”
他挂了电话,正准备逼严录白自己来劝。
可余光瞥见严杭站在瀑布下,明明已经冷得双肩发抖了,却还是忍着不出来。
他扯了下嘴,没忍住上前拽严杭,“听话,出来。”
“啪!”
严杭一把拍开陈议的手,大吼道:“你别过来!”
“赶紧出来!等会要感冒了!”陈议没管身上的衣服会淋湿,伸手又要去拉盛放,盛放却也躲开了。
陈议顿时万分烦躁,他干脆退开一步站着,静静地盯着严杭。
严杭就没怕过陈议,依旧我行我素。
陈议咬牙忍了忍,拿起电话又打了过去,电话一接,他立马道:“是,算我求你行不行——”
他忽然一怔。听到手机对面传来急促粗喘和极速流水声,他回过头,严录白正站在溪边,脸上笑盈盈的。
轻佻的笑声却从耳畔传来,莫名有一种熟悉的热意。陈议脸热着拿下手机,垂眼盯着脚下澄澈的游水。
严录白挂掉电话,拉起裤子,踏进溪水里,径直走向陈议。
察觉对方的靠近,陈议攥紧手机,故作淡定地抬头:“你弟——”
“我来收拾。”严录白越过他,抬手揉了揉他的头。
严录白走到严杭面前,哪还会笑脸相迎,冷然道:“滚出来。”
严杭怎么会不怕严录白,在他哥说完话还不过三秒他就一脚踏出来了。
“嘻嘻嘻。”王言稚见严杭出去了,她也出去。她自己本身也有些受不了。
盛放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面色淡定,仿佛还能再冲十几分钟的水。
“哥……”严杭虽然带着墨镜,但从发抖的身体可以看出他很畏缩。
严录白脱下严杭的上衣,扭干,然后拿衣服擦他的头发,边擦边对盛放和王言稚说:“上去找人把身上擦干了。”
“好。”他们应声后就走了。
严录白像是孩子王,小孩们都怕他。
等盛放和王言稚走远后,严录白摘下严杭的墨镜,俯身给他擦脸。
严杭被严录白擦揉得摇摇晃晃,他勉强睁着眼,从眼缝里看到他哥旁边的陈议,立即怒喊:“告状鬼!”
陈议弯腰戳严杭的脑门,“我是好心不想让你感冒。”
严杭委屈地憋着嘴,没一会儿哭了,但不是因为陈议,是因为他想起昨夜的场景,所以想随便撒气。
瀑布下冲水是他提议的,他只是想发泄。
严录白抹掉严杭的眼泪,奇怪道:“你小子得了,不就是谌星没来,至于一直哭吗。”
严杭不敢说他看见了什么,即使钟谌星痛苦欢愉的表情在他脑海里历历在目。
那晚他所看到的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冲击,导致他不知所措。他确实是初出茅庐的小子,他对钟谌星和季蓝德的行为感到惊慌,甚至是害怕。
但他也愤怒。
自己的心意就这么消失了。
陈议察觉严杭的表情很复杂,他扭头问严录白:“你弟怎么了?”
严录白直起身,看了会严杭的表情,似乎也察觉不对了。他道:“有什么事跟哥说。”
“才没有。”严杭瞥了眼陈议,甩脾气跑了。
陈议回头看严杭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莫名觉得不安。
严录白垂眼盯陈议,看到他胸口的衣服湿了,于是道:“你也赶紧回去,别着凉了。”
陈议:“好。”
中午大家随便吃了点,边吃边坐在溪边聊天。时不时哄哄大笑,聊了一会便开始拍照,拍完后就下山回去了。
回到民宿房,齐善如对严录白说钟谌星被季蓝德带走了。
严录白没有感觉到意外,令他震惊忧虑的事是,齐善如又说有人来修空调,并且已经修好离开了。
晚上,严录白看见严杭神色落魄地坐在床边,心情十分灰色。
他走过去,弯身熟练地揉严杭的头,温声:“严杭,今晚你在这睡,哥去别的地方睡。”说完,他便直起身要走。
但严杭却突然拽住严录白的手臂,他不知道严录白为什么又要去找陈议,可他想要严录白陪他。
严杭仰头道:“哥哥,我晚上不想一个人睡。”声音委屈又无助。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