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源源不断的污浊、邪念而滋生出的灾厄载体,即诅咒。
而能做到以诅咒消灭诅咒的,便是咒术师。
自古以来,咒术师这个稀有群体差不多就遵循着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演化趋势,分分合合直到现代社会的今昔,仍秉持着以血脉、姓氏和生得术式划分家族的老传统。
而立于千百世家之顶的集大成者,则被誉为“咒术界的御三家”。
——五条、禅院和加茂。
其中五条与禅院两家间的矛盾早已滋生又激化了足足数百年。
结怨上百年的两个老对头皆不愿落后对方半步,在“谁是咒术第一家”、“谁家的祖传术式又是天下第一术”的上面明争暗斗,各种损招和阴招也层出不穷。
这边的绞尽脑汁和挖空心思被越演越烈。
相比之下的小透明——加茂家,反被衬托的格外寡态。
……
以上是芽生在还没有正式被迎纳回到禅院时所知的信息。
当然了,这些情报都是无所不知的侑子告诉她的。
而芽生要做的呢,就是选择。
首先,她所面临的最要紧的问题是,美代子仍然在医院昏迷不醒,且病情有恶化的可能。更好的医疗资源和钱都是芽生需要的东西。
而这两样,历史悠久且财力雄厚的禅院家都可以帮她解决。
其次则是禅院家也需要她,或者该说是需要“十种影法术”——芽生觉醒的生得术式。
千年难遇的“六眼”已然诞生于五条家,那孩子是足以改变五条与禅院两家间制衡棋局的存在,更是能够扭转咒术界当下形势的“神之子”。
在咒术师们的历史中……
咳,至少是在禅院家的眼中吧,这世间唯有族内失传颇久的祖传术式“十种影法术”可以与“六眼”抗衡。
所以……
选择吧,芽生。
-
禅院虻矢下令负责来照看芽生的族人并不多。
除贴身侍女禅院雀与伦子外,听后者说还会再挑选两三个护卫来保护她,然后就是些原本就被安排在这附近工作的佣人们。
有打扫周边卫生的,在饭点送饭上门的,以及轮流守夜的。
这些佣人无一例外的是,她们全是女性。
芽生在稍作了解后:……
禅院家的男的这是死绝了?
答案当然是他们都还在好好地喘气呢,而且此时正出没在武场或学堂的内外,又或是在本家巡逻治安、又或是在外出执行祓除诅咒的任务。
好吧好吧。
我真的知道了——芽生捏住鼻子满是嫌弃。
这里既男尊女卑,又有着说一不二且极其严苛的上下等级制度。
我这是在出演什么大河剧吗?
芽生瞧着刚刚从自己身上脱下的那套和服自问道。
不过比起造型精美且尊重部分历史的大河剧,芽生表示自己还是更喜欢《阿信的故事》,话说主人公阿信也是在七岁被送到木材店当童工的……虽然不清楚“未来家主”这个头衔算不算是在职童工,但她们两个人的遭遇还挺相似的。
只是阿信在结局时已经靠自身创业成功了。
……那我呢?
芽生摊开双臂把自己想象成木头人,脑袋里又天翻地覆地胡思乱想着。
她的眼睛一会儿咕噜噜地转到闷头擦拭着室内摆设的禅院雀身上,一会儿眨巴眨巴看两下正在给她量身形尺码的伦子。
只见面前伦子的头发被打理的一丝不苟,从额前到发梢的所有头发皆严丝合缝地聚拢在脑后,连一根翘起的头发丝儿都找不到。除此之外却又过分的朴实单调,半点装饰也没有。
正如其面无表情的五官,仿佛任何情绪都染不上分毫。
噫,可怕的禅院人!
几分钟过后,木头人游戏也随之结束。
伦子边收起卷尺,边说道:“芽生大人近些日子就先慢慢熟悉着禅院的规矩——比如,要尊称家主大人为虻矢大人或家主大人,不论任何场合……”
芽生低着头在抠手:哦,原来是刚才喊老爷子的时候被听到了。
下次还敢!
伦子的视角只能看到芽生头顶处的发旋,还以为她在认真听,继续说:“家主大人的意思是让您先在这边休息好,至于其他的礼节便等到来年的新年后再说,汉字和算数的课程亦是如此。”
芽生:?
……这是,什么意思?
芽生抬起头问道:“只有国语和数学课?”
伦子指正道:“还有最重要的礼仪课,芽生大人。”
芽生努力又使劲地眨眼看着伦子。
结果,只换来伦子一个不轻不重的颔首。
……
…………
还我英语音乐美术体育课!!!
还有三年级就即将会开设的理科!!!!!!
芽生:混蛋世家,给我毁灭吧!
……
芽生泪眼婆娑地抱着自己的两只狗寻求安慰。
她摸摸白面馒头的狗脑袋,再揉揉黑面馒头的狗身子,最后以俯冲之势把自己的小脸直愣愣地埋进了茂盛又顺滑的狗毛里——还好式神的毛不会脱落钻进鼻子。
芽生在由狗毛构建的世界里,重新思考起险些被自己抛到脑后的世纪大难题——该怎么在伦子的手下逃课不去学“礼仪课”。
他们想骗骗原生的禅院小鬼头们就算了,可别以为能骗到接受过现代教育的芽生(尽管幼儿园和国小二年级的课程也没什么正儿八经的知识)。
芽生可是知道的,
外面的世界里根本没有什么名为“以男人为天”的课本。
女性可以凭自己的意志去选择当明星偶像、可以当科学家、可以当老板、可以当教师、可以去种地、可以做全职母亲、可以写书办画展、可以……
愿望屋中来来往往过很多的女性客人,芽生听到的故事有很多,可爱的、可笑的、可悲的,或是可叹的数不胜数。
不论结果如何,侑子小姐自始自终都在坚持着一点。
那就是——
“这个决定只能由你决定,而你的人生也只会是属于你的人生。”
这里的所有人真的都是以自己的意愿在生活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否定。
想到这里,芽生在心中发愁地直叹气。
这偌大的禅院家难道就没有点正常的义务教育吗?!
芽生默默惆怅。
我想上学,
我不想当文盲啊呜呜呜——!
-
上上下下给芽生量完各项尺码的伦子说要去准备晚饭的安排,问了几句芽生的喜好后,就迈着悄无声息的小碎步,推开朴素的帐子孤身离开了。
不过伦子在临走前,又细细打量了一遍被芽生捧在胸前蹂[fpb]躏的的式神。
十种影法术,对应着可供施术者(或说式神使)操控的十种式神,亦是禅院家自古以来就被默许认可的最强祖传术式,没有之一。
眼见为实。
那两只玉犬额前的符印即可证明它们的来历,确是记载里十种影法术中的式神没错。
虽是外姓的女孩,但终归是禅院家的子弟。
只要还是禅院的术师……
……
芽生人模狗样地等伦子不见人影后,立马不老实地喊起禅院雀的名字。
埋头苦干的雀停下动作,“大人,您叫我有什么事?”
短短的一句话,却被塞满了尊称和敬语,让人听着有一丢丢的心累。
“……”芽生被噎的顿了下,深呼吸重整旗鼓,至少不能在刚开始的起点位置就倒下吧,“禅院家是老爷子他一个人说得算的吗?”
……老爷子?
雀怔了怔,才想起来芽生口中的“老爷子”指的是禅院虻矢。
她先是点点头,可在与芽生对视过后又有些不确定地说:“……大概是这样。”
“那哪些事他说得算,哪些说得不算?”
“芽生大人您是想……?”
芽生傻笑:“啊,我什么都不想啊,我就问问。”
我就是想问问他那个狗屎似的礼仪课能不能被取消!然后再问问他我的英语音乐美术体育和理科课都去哪了?!
雀眼神飘忽地重新看了下芽生,最后低头盯起膝盖下方的榻榻米。
“我只是知道……家主大人一般不会过问旁支和佣人们的事,这些都是由负责相关职务的长老直接下达指令的。”
芽生:“那其实只要是老爷子做主的事,就还是会优先听他的,对吧。”只不过是看他管不管而已。
芽生顿时喜笑颜开:“这不就好办了嘛!”
“大人……?”
“在,啊不对,是准备准备带我再去见一趟老爷子吧。”
雀傻眼道:“……现在?”
“不可以吗?还是说其实他的作息很规律现在已经睡下了?不应该吧——”芽生回眸看向外面的景象,这天就算是在冬季都还正大亮着,离真正的夜晚可远着呢。
“可是,若是没有提前申请过的话……”
还要申请?
嘁,真麻烦。
……
骚扰禅院虻矢的计划,暂且以失败告终。
芽生躺在缘侧上吹冷风,企图把自己吹得更清醒些。
雀走前忙后地给她翻出来厚被子盖上,又里里外外地掖了好半天,最终把芽生捂得只剩张粉扑扑的小脸露在外面。
雀也红着张脸,是忙热的,而她还是不放心,“芽生大人,屋里暖和,而且也能看到玉犬们活动的。”
芽生一骨碌地坐起来,翻身一屁股坐到跪坐在自己身侧的雀的身边,同时把身上盖着的绵被也顺势扔到对方的肚子上大半截,而后挨着其的肩膀盘腿坐好。
她目视着正在庭院里扑乌鸦玩的两只式神玉犬,嘴上说:“没事,我的身体很好,不会感冒的。”
“但……”
“只是看起来很瘦而已,真哒。”
“……但、但是……”
就在雀迟疑不决时,白色的那只玉犬突然停止了跃跃欲试的扑食的架势,扭头朝围墙外喊了一嗓子。
“嗷呜——!”
有抹人影自那处一晃而过。
“!”
闻声,雀应激似的从棉被下站起来,重新回到属于她侍女的原世界中。
芽生看着身边空出来的位置,又在那片温热的地方拍了拍,才说:“玉犬告诉我——只是有个人路过而已……不是伦子婆婆。”
雀:“……?”
芽生:“嘻嘻,不会以为我是随随便便把玉犬们喊出来的吧。”
当然是顺便再闻闻老爷子有没有在附近安排人手的啊,可没有什么人或诅咒能逃得过玉犬们的鼻子。
芽生歪头,让对方更清晰地看到她浅褐色的眸子,有似水般流动的金光漫延于其中。
“不过,这附近还住着其他人吗?”
索性那家伙似乎对她没兴趣,连多看一眼也懒得看。
同样是初来乍到的雀摇摇头。
“我是刚从旁支[fpb]那边被调过来负责照顾您的,对本家这边的布置了解的不多。”
“没关系,”芽生牵住雀垂在身边的手,凉凉的,还能清晰地摸到骨头。
她慢慢地说,
“那就先从这间屋子、这个庭院开始摸索好了。”
在粗略地见识到禅院家糟糕的现况后,我稍微有些改变主意了。
我可以对那个位置没兴趣,也可以如他们所愿地终此一生都坐守在禅院家。
但本该是我拥有的,和我想要的,
一样也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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