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司聿考第六这事，谁都比他着急，除了他自己。班主任拉着人谈话整节课，本想追问原因，提出建议，宽慰。结果，当事人根本没放心上。

“突然下滑这么大，什么原因你总结了吗？我看你作文没写，五十分的总分，一分没拿。数学也是，怎么最后几个大题都没做？”

“是发生什么事，听监考老师说你迟到半小时。”考语文，他迟到足足半小时，完全可以不让进，监考老师一看是他，在门口训两句才让进。

梁司聿：“给其他人感受高处的寒冷和寂寞的机会。”

老班一口气没提上来，抄起物理书，他双手去挡，手臂严实挨了一下。“你要气死我，好让我退不了休！”

老班手指点桌，“这事，你说不清楚，今天别想走，我跟你耗！”

早在老班前，已经有语文英语老师找过他，和他谈话，班上熟的不熟的，都来安慰他，跟他讲大道理。想方设法从他嘴里撬出失利原因。

梁司聿真的没耐心听车轱辘话来回转。“真没什么好解释的，没拿第一就没拿，下次好好考，绝对第一。”

他的嘴，阎王来了都撬不开。老班知道，也不想真和他耗一晚上，他下班要早回家做饭。装模作样凶他两句，说他态度不端正，思想有问题，“骄兵必败，骄兵必败，你看到没，这就是后果。”

“这算哪门子后果。从第一跌到第六，不叫失败，如果比上次的总分，我只承认败给自己。”他坐了半节课才打断，很给面子。“行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下次态度肯定端正，期末考不仅稳居第一，我保证和第二拉开二十分以上的差距。”

“还有别的事吗？”

考第一不难，第二实力不容小觑，月考梁司聿只高他十分，期中更不说了，坐上第一宝座。要拉开起码二十分的差距，很难。

老班琢磨这事，稀里糊涂摇头，“没有了、”

“行，那你好好工作，我回班了。”

这小子，反客为主？

等老班反应过来不对劲，人已经走了。

下午一起回家，梁司聿这辈子没跌落过第一宝座，大家趁他没来时，商量怎么安慰他。梁司聿一手拿篮球，另一手挎包，走近第一句：“明天什么时候走？”

大家都懵了下，程久桉问：“走哪儿去？”

“泡温泉啊。”

“......”

一路上，几人轮番试探他的情绪，就连宋岭乐，不和他斗嘴，他说什么都依着。从他的神态动作看来，真的没大事，大家才放下心，热烈计划明天的温泉之旅。最后，程久桉还是没忍住多一句嘴：“你这次、没装吧？”

“别门一关，躲被窝里哭啊。”

“大家都是兄弟，都陪着你，别一个人憋着。”

梁司聿一记肘击，“我是你吗，上次哭得话都说不明白。”他补充：“第一第二第一百，又能代表什么。怎么会觉得这个能影响我的心情？再说，都是既定结果，我现在难过有用？”

他平时很狂，大家以为是因为稳居第一的头衔，“天生自信，和任何头衔标签无关。”

宋岭乐：“天生自负才差不多。”

十一月末，气温只在零下附近浮动。两个少女对泡温泉这事充满期待。回去就收拾东西，一起去。温泉民宿在郊区，是李舒润家旗下产业，并不需要额外开销。

这也是苗锦郁无顾虑的原因，如果花钱去，她想都不想的拒绝。

她没有泳衣，宋岭乐拿自己的给她，顺带拿一件红毛衣在她身上比划，“大小正合适呢、”

苗锦郁不明所以，她解释自己在购物平台买大了，泳衣和毛衣，都是新的。“我后面又买了件小码，正好我们俩穿闺蜜装。”

苗锦郁比她高，尺寸大一码。苗锦郁几番推脱，宋岭乐开始撇嘴，“推来推去有什么意思，反正我买了。”

钱难赚，大人很辛苦。苗锦郁建议她退了，宋岭乐说不爱折腾，强塞她手里。苗锦郁只能接下，她其实不确定，宋岭乐是想借此机会送她礼物，还是真的买错了。

她只觉得自己好幸运，遇到这些朋友，对她好，全方面关照，小心翼翼维护她的自尊心。

——

到民宿时，苗锦郁拿起诺基亚拍照，各个好看的建筑，花草，氛围灯走廊，壁画，以及走在前面的朋友，都落在她的取景器里。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想发给爸爸看，也想回老家给爷爷看。

大家彼此换衣服，分成两个汤。高中少男少女，多少有些害羞。女生和男生中间有一墙之隔，苗锦郁松口气，她来时就在担心，和男生泡一起会不好意思

分开挺好。

不过除了她们两个女生外，还有一人。苗锦郁不认识，宋岭乐倒是认识，不熟，两人说话会带着女生，怕冷落她。

宋岭乐平日很自来熟，和谁都打成一片。但和那个女生交流时，没有热情，只有礼貌。苗锦郁向来敏锐，等回房间换衣服时，宋岭乐才说：“本来李舒润准备让她和我们一起住，被我强烈拒绝，他才另做安排。”她的不爽发泄在翻找衣服这事上。

她不喜欢那个女生，觉得扰乱她的心情。

苗锦郁换的毛衣和棉服，很快，坐一旁等她折腾。宋岭乐也拿红毛衣，低声说起那个女生。女生是同校学姐，大一届，初三毕业时高调追梁司聿。仗着自己要毕业，不怕老师，倒一点不考虑梁司聿。

时常放学堵他，借广播告白，找他们班女生麻烦。搞得梁司聿烦得很，看到她就躲。

“那她还喜欢，追到这儿来了？”

“不是，李舒润说她早不喜欢梁司聿了。李舒润和她走得近，她就跟着来了。”

苗锦郁八卦心起：“他们是......”

宋岭乐要叠穿，嫌内搭衬衫和红毛衣不搭，脱毛衣，一阵滋啦静电声。“不知道，我问了，李舒润不承认，说是她和李舒润告白过，但他拒绝了。”

“啊.....不尴尬吗？”

“他尴尬什么，李舒润人送外号阳光少年。”她与苗锦郁对视：“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嗯？不是字面意思？”

“中央空调。”

李舒润有颗小虎牙，笑起来确实很阳光，平时说话也温柔，细心，温暖。上次月考，他安慰苗锦郁，给她发了一长串文字，鼓励她，看好她。

还有次周末，除了他们都走空了，她肚子痛，拜托他回来时买红糖。李舒润给她烧水，泡红糖，又给她主动买暖宝宝。为了离她近，李舒润留在对面，方便她随时叫到人。

有分寸，又贴心。

他的女生缘是这群男生里最好的，一路上，总有人和他打招呼，开玩笑。

宋岭乐终于满意，把衣服一窝蜂抱进行李箱，盖上。“一会儿我去问曾泽风，他们是同桌，知道比我多。”

她嘟囔：“死李舒润，平时我告诉他那么多真心话，他居然瞒我。”

苗锦郁再见到女生时，偷偷审视。尤其在梁司聿和她打照面时，她偷偷观察。梁司聿全程无视她，很冷酷。但女生习惯他的冷漠，无论他什么反应，都浇不灭她的热情。

宋岭乐悄声和李舒润说：“啊哦，要被撬墙角。”

李舒润无语瞪她，懒得解释。

他们在自助餐厅，苗锦郁跟在身旁，夹鸡块时，不忘往专心说话的某人盘子里放。宋岭乐追问：“你带她来到底什么意思？”

李舒润瞥一眼，“我没想带，是她听到我们要来，也说想泡温泉。”人家的话都到那儿了，不就等着他邀请嘛，他能不问一嘴？

“你看，梁司聿的烦躁溢出来，一会儿要给他惹毛了，他直接掀桌，你等着吧。”

大家都了解他，他要是火气上来，不顾面子，直接翻脸。再加上女生前科，在梁司聿交友黑名单中。这么一说，李舒润快速走过去，找个借口给女生带来选餐区。又给宋岭乐使眼色，让她坐到梁司聿旁。

最后，大圆桌上，梁司聿被两人夹击，一左一右。梁司聿觉得这两人挺神，平时恨不得胶水粘着，给他夹中间干嘛？他没说话，眼神表达到位。

梁司聿看苗锦郁的餐盘，几块鸡米花，“你减肥？”

苗锦郁才开始转选餐区，就被拉过来了，没夹什么，“没有，吃多少拿多少。”

正好两人开了话题，梁司聿和她说这次考得不错，他这个做师父的有面子。苗锦郁小声说：“什么时候、”成师父了？

梁司聿听明白完整话，给她掰扯：“首先，我教你做题了吗？”

“教了。”

“其次，你内化吸收了吗，最后，我收费了吗？”

她点头又摇头，梁司聿重心往后，翘前凳腿。“那不就得了，一句师父不够交学费？”

她喊不出口，但他说得在理，无法反驳，苗锦郁沉默回应。

女生端着盘子回来，不满发泄在搁置餐盘的力度上。大家都听见，没说话。程久桉看苗锦郁的盘子空空如也，以为她放不开，把鸡腿忍痛给苗锦郁：“你太瘦了，多吃点。”

李舒润也照顾苗锦郁，问她要什么，他去帮她拿。苗锦郁很感动，大家都照顾着她，知道她慢热，尤其在新环境。倒是梁司聿，懒洋洋把自己面前未动过那盘推到她面前，“没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