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谦晗刚回来,正好赶上午膳,这会叫上了EVA起床洗漱,然后去吃饭。
Eva震惊于自己的睡眠质量,居然可以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上睡那么深那么久。
她想可能是自己这几天太累了吧,就像昨天被若背着背着就睡着了一样。平时行程很赶很忙的时候她甚至可以拉着槐安的手边走边睡。
入座的时候Eva开始为自己构想的表演润色以细节,装着比较自然的痛吟了一下,然后眉头微皱,一副克制隐忍的模样。
但她没想到旁边的人会马上伸手过来扶她。
宗政谦晗是听她在旁边叫,看她身体仄歪以为她要摔了,所以下意识的反手一薅。
“哪里疼?”
Eva懵了一下,按理说他不应该问怎么了吗?然后她就可以顺势说出失忆的事。
“……腰。”
他那句“朕看看”倒是Eva完全没有想到的,腰怎么给他看?这人怎么回事,她就是想着说一个**一点的部位搪塞过去,他怎么还当真了?
关键她在演啊,她腰根本就不痛,于是Eva故作坚强的摆手拒绝。
然后Eva似乎就听见他搁那儿小声嘀咕什么类似“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的话。
——顾月以前确实不这样。她要是身上有伤,不用他问,她自己就全部都说了。还会一个一个的指着告诉他这个是怎么来的,那个又是怎么来的,完了就开始撒娇要人抱。
顾月很喜欢她小晗哥抱她。
宗政谦晗心里也明白,人总会变的,况且十年过去了。他只是无意识的说了这么一句,想感叹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蹉跎感,然后就听见Eva满腔严肃十分正经的跟他说:“其实,我,我正要跟你说来着——几年前,具体多少年我也记不清了,总之,我的脑子磕坏了。”
“……”
“醒过来的时候忘记了很多事,甚至连我磕坏了脑子这件事都是我哥告诉我的。我哥说是我一个人在外边玩的时候有人酒驾,骑着马把我撞飞了出去,然后他捡到了我……”Eva扶着自己的脑袋,时不时闭上眼睛作冥想状,然后又一脸茫然的睁开眼睛看向他,“所以我……”
“……”
Eva说的很模棱两可:“所以我都忘记了,而且我哥哥他,一直叫我木姒兰兮。”
宗政谦晗搭在桌边的左手在逐渐握紧,竟真是如此!
的确,那不应该是顾月看宗政谦晗的眼神,只能是忘了,她把他忘了。
漫长的十年光阴已然逝去,他欣喜过,期待过,困惑过,黯然过,疯狂过,怨恨过,极端过……
那时的宗政谦晗总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困住了她,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回来?一把砍不坏的剑很难找吗?他不要了行不行。
是她的家人发现了,不再让她离开了?还是她遇到了别的什么人,比他更会讲故事吗?比他更会抓漂亮蝴蝶?或是用别的什么腌臜手段引诱了她?
……她把他忘了吗?
马上开春了,未决湖面的冰一化,他就可以给她捉虾了;还有南山的桃花也开了,再迟该赶不上花期了;夏夜里漫天的流萤也是她最喜欢的;还有秋天蒙雾的紫林……
可是一直到他们离开那片森林,她也没能再回来一次。
越想,越意难平。
他想,等有一天她回来了,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抢了她的项链,然后毁了它。他要让她长记性,哪怕是软禁,锁也要把她锁在他身边,她要是敢跑他就用很残忍的手段惩罚她,让她再不敢离开。
所以他把叶之喊来,演了一出,他想让她像小时候一样难受,跟叶之争风吃醋,就像小时候一样,他甚至故意把叶之喊来紫微宫照顾她……
但是他未曾想过,她回来了,但告诉他,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所以是因为不记得了才来得如此之迟吗?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之后,他自己都想笑自己。
以前他种种顾忌,不敢开口直言挽留的话。又在后来一个又一个寒冷难捱的冬雪夜想通:下一次,下一次就开口留她。
奈何她走了,一去不返。
现在下定决心把人强行留住,她却告诉他,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些以往她牵挂依恋的人,都不会再成为她再次离开的理由,他现在也可以轻松的留住她了,不用捆绑也不用囚禁。
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是真想大声质问她,顾月你是怎么敢忘的?
Eva只跟他对视了几秒,就被他眼里变化的情绪吓到不敢再看,于是连忙移开视线。
也就没有看见宗政谦晗那双漂亮桃花眼里最后闪过的痛苦。
随后她想起昨天她才给自己穿的马甲,不能今天就换,便斟酌着开嗓。
她说:“我叫,木姒兰兮。”
宗政谦晗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和表情,抬眼看着她,好一会儿。
“羲和。”
他说那是他的字,是太阳的意思。
兰兮听着一边点它一边重复,心想不愧是皇帝,连字也要选个象征皇权的物象。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Eva都只知道他字羲和,却不知道他叫什么。
午饭吃的很不如意,她根本就不能吃辣,因为那是她的过敏源。那玩意她光是用手碰到汁液都会疯狂泌汗,全身发红,误食的话嗓子甚至会直接哑掉,很久都不能正常说话。
但是木桌上一共就三个菜品,除了一份素炒白菜,其他的两个菜,啊也是素菜,且都带着辣椒。
不是,这么有实力吗?
这让她不禁疑惑——这皇帝国库里没钱了吗?这是皇帝该有的伙食吗?这个国家很穷吗?
他是节俭?减肥?还是故意刁难她?兰兮已经在森林里啃了好几天的果子,晚上做梦都在吃肉,现在进宫了却是这样的伙食,而且这样的伙食还持续了好些天。
一顿饭下来,宗政谦晗看她只吃素白菜,光明正大的问:“不吃辣?”
Eva心想马甲她已经穿上了,“失忆”的人哪还记得自己以前吃不吃辣,便坦然点头:“吃不了一点。”
预料之中的回答,宗政谦晗只是点头:“下次做不辣的。”
她默默扒饭,开始思量怎样才能让他告诉她那条项链的使用方法。
还有它在哪儿,怎么把它拿回来。
别的都不重要了现在,但是这是她的第一次世巡。第一站票都卖出去了,后面几站的票也开始预售了,她要是回不去……
光是想想她就觉得这事儿得上社会新闻,要赔多少钱她不清楚,诈骗罪倒是可以坐实了,到时候回去她不会直接就进去了吧?
“在想什么?”
Eva回过神来,短时间内撒谎太多,人已经麻木了,面不红心不跳的张口就来:“我在想我哥要是找不到我会不会担心。”
宗政谦晗看她一脸认真地模样,着实没忍住:“他担心什么?担心你离了他没人打你?”
Eva:“……”
——下午
本来宗政谦晗打算亲自带Eva出去转转的,但是昨晚那个拂尘公公来找他,跟他说了什么,然后人就跟着他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吩咐叶之带Eva去尚衣局量身定制几件衣服,又让他身边的宫娥们去置办一些生活用品,以及女儿家用的胭脂水粉之类的,所有添置的东西都摆在他寝宫内。
皇帝是打算让这个高卢女人住在紫微宫?
顿时八卦四起,流言满天,几天的时间,各种版本的消息传遍后宫,上至贵妃下至小宫娥都知道有一个金发赤眸的异邦女人住进了皇帝的寝宫。
在宗政谦晗在位期间,明国是不接纳难民的,入境明国的异国人至少都手持十样文书印玺和说明才能进入。
“谣言吧,上个月不是还有人说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打算回宫住了吗……”
翠儿看自己主子一副无所谓,漠不关心的模样,真是急的跺脚:“不是的娘娘,我都看见了,那女人的的确确就是已经住在紫微宫了。而且那模样,绝对不是咱明国人,哪有明国姑娘长成那样的……”
妤婵放下手里的刺绣,伸展了一下久坐疲惫的身躯。随后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一边观看窗外的风景一边听着翠儿跟她描述那个女人的异域长相。
妤婵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眼里便染上寸缕愁思。
外面的天空像被清水洗涤过般蓝的纯粹,万里无云的天上,挂着的那轮太阳烤晒的近地面掀起一阵又一阵的热浪。
后宫里有点身份的嫔妃的宫殿一般都围绕着墨池修建,冬暖夏凉。但妤婵身为皇后,上善宫却坐落在墨池入口,离墨池远,四周的绿植也少,一到夏日若是没人送冰来,就热的人受不了。
好在她学会刺绣后,反倒不觉得了这大热天折磨人了,心静下来,燥热自然也就减了半分。再配些冰块和扇风,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倒是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常常热的受不了,胭脂水粉刚上没多久,就被汗水洗了去。
下午若是没有特别的事,陛下倒是喜欢待在御书房,或者就在紫微宫里看书。妤婵记起刚刚翠儿说的,她看见陛下带着那个传闻中的高卢女人往御书房去了……
“翠儿,怕热吗?”
翠儿秒懂了自家娘娘的心思,摇头如拨浪鼓。
“那便带上本宫刚刚绣好的手帕,去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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