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萧策手指敲敲轮椅扶手,抬抬下巴道:“那个虫是什么虫?你从陶庭的棺材里抓出来砍成两半的?”
“不是。”
话说了开头,冷明珠也觉得卸下了什么,言语之间便不再吞吞吐吐。
她看着萧策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虫子,但是这虫像是钻食死人尸体,我当时想抓它出来,可它看到我却往陶庭肉里钻,这时陶飞光又折回来,我只得躲了,是他将虫子捉出来杀死的。”
陶飞光?萧策没想到是这个人,只是这会儿冷明珠好不容易松动开口,怕问多了这犟种发作又成了闭嘴的蚌壳。赶忙压下疑惑问道:“按理说入殓进棺了便要下钉封棺,怎得你去的时候陶庭的棺材还是开着的?陶飞光若是将虫子抓出来,便是他也打开了棺材盖子。”
这些行为不符合以往大家认知里的陶飞光,在大家的认知里他是个孝子,对父亲的孺慕之情便是瞎子也能看出来,他怎么能容忍父亲的棺材不下钉就停放在那,最后还去掀他的棺材?
萧策正想着,便听见冷明珠又道:“还有……我去时候应该放着陶夫人尸身的棺材是空着的。”
“你可看清了?真是空着的?”
冷明珠点头:“我看清了,里面连陪葬的首饰也无,就是个空棺材,还有一个小棺材我不曾打开过,所以便不清楚。”
萧策手敲了敲轮椅扶手,沉吟道:“那个棺材可能也是空的,”他转头看向冷明珠,“将你那日看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一边,一处也不可遗漏了!”
冷明珠看向萧策,心中不知该不该将原委说出。但自己已是再无别招,这么久了连这虫是何物也查不出,现在擎苍也被人夺走……况且那人还知晓自己便是冷明珠。
她心中思绪翻飞,眼中只有萧策的样子。冷明珠想起前些伴他身旁的日子,轻声道:“我若是告诉了你,萧庄主可会帮我?”
萧策见她如此认真,心里一软。手不自觉抓紧了轮椅扶手,过了一会他道:“你若告诉我,我会帮你。”
他平了几息似是在衡量什么,接着说道:“若是真同沧海宗有关,祖母也不会放任不管。”
冷明珠抿了抿嘴,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心里仍觉有些不足。但她并未说什么,只是坐在桌边,将这那天夜探,同今日吊唁撞见萧老太太的事情也都细细说了一遍。
“在陶飞光的房间里,你当真什么也未发现?”
萧策问了一句,却又摇头道:“想来也是,陶飞光本就是仔细谨敏的性子,若是做了什么,定不会留着把柄等人来发现。如若不是你那次夜探,无意撞见那副奇怪的场景,怕是我们现在都被蒙在鼓里。”
冷明珠道:“可陶飞光杀他父亲做什么?另外三门派也同逍遥门并无仇怨,他全无理由下手。”
“谁说就是陶飞光下的手?”萧策挑眉看他,问道我几时说了。
冷明珠被问住,只道萧策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蠢!”萧策忍不住骂了一句,他手一敲桌上的杯子道:“陶飞光若是有杀那三派人不留痕迹的本事,怎得还容得他父亲在那位置上坐着?”
冷明珠反驳:“倘若他是藏拙呢?”
“藏拙?藏什么拙?你当他跟你们沧海宗一样,整日不问世事,连武林会进后三轮的人都没有?”萧策这句话一说完,便见对面冷明珠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自觉失言,但也无法只得将话说了下去:“若是他藏拙,他父亲的眼中可还会有他?人人都夸他陶大公子一句风度无双,你是聋了不成?”
“是我想错了。”冷明珠道,面色依旧没有变好。后面萧策又同她说了几句,冷明珠也只是低着头应了,看也不看萧策。
沧海宗的确是鲜少出世,但是不代表沧海宗弟子的武功就落后于旁人。如若是师父长辈们吩咐过不要在江湖上抛头露面,少惹事端。现在怕是别人说起自己,也当夸奖一句。
冷明珠虽平日不说,但心里也有几分傲气,只是不在旁人面前表现,今日却不知怎的,竟在萧策面前露了一些出来。
萧策见自己同她说话,这人不怎么答应,连看也不看自己,说话的声音便小了下来。到了后面便两人沉默对着坐着,谁也不开口。
难道是生气了?萧策细细想自己方才说过的话,自觉是自己的错,两人认识时间也不短了,冷明珠从未同自己这样一言不发生气,心里想起便是一阵气闷。
萧策看着冷明珠,道:“你生气了?”
心想她若是不回答自己,自己现在就回去,晾她几天了再过来。
谁知冷明珠竟只是一顿,然后点头老实说:“是的。”
接着抬头看着萧策,认真说:“你不应该这样说沧海宗,我本就是被沧海宗捡回的孤儿,师父对我养恩深重,虽然我们少问江湖事,但是沧海宗的武功不比别人差。”
冷明珠说着停了一下,又道:“我也不比陶飞光差,若是有一日我能同他过上几招,你便明白了。”
萧策看着她,听她最后一句说完,便忍不住噗嗤笑了:“我又没说你比陶飞光差。”
“我知道,只是这样一说罢了。”冷明珠见他笑容真挚也没再同他计较。
话说出来了,冷明珠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不管萧策信或不信,当不当真,她总是不会比陶飞光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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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策又看了她一会,点头道:“我明白了,方才是我失言,今后我不会如此说了。”
他见冷明珠还是垂着眼看别处,便伸手戳了一下人胳膊。
“还在生气?连看都不看我一下了,原先倒是不知道你气量这样小的。”
冷明珠终于转头看他,道:“不是气量小,是有些事本就开不得玩笑。”
她看着萧策,只当他是从小被宠着长大,吃得亏也少。接着也在心里笑了自己一声,人家这么关心自己,自己干嘛和他怄气呢。
“我知道了。”萧策应了一声,见冷明珠面色恢复了,正准备又多问几句,便听见隔壁传来一阵床耸动的声音,夹杂着带着艳色的喘息呻吟。
冷明珠顿时便僵住了,连着萧策面色也一下沉了下来。
他似笑非笑看着露出原貌的冷明珠一眼,问道:“你这是住的什么好地方?连着还有人伺候晚上睡觉的?”
“我……我不知道会有人……”冷明珠现在还是女生相貌,所以肤色是未遮掩的瓷白,这会儿因为萧策揶揄,直接红了个透。
萧策赶紧让她别再解释,赶着她去收拾行李,又从怀里拿了个新的面具出来戴在她脸上。这才带着冷明珠回了琼阳山庄在镇上定的客栈,远比先前她住的那个好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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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上楼时候冷明珠待在一边,萧策喊了她一声才见她看过来,便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带我上去。”
冷明珠一看四周,发现影三不在,这才走过去将萧策抱了起来。
她一手托着萧策腿窝,一手揽着他的背,让他能靠在自己怀里。先前头几次抱着萧策走来走去的时候,冷明珠还有男女有别的不适应,但是后来便也习惯了,权当照顾师弟,以前他们小时候自己也没少背啊抱的。
只是今日萧策看上去倒有些奇怪,冷明珠抱着他只觉得他身上是绷紧着的,便忍不住问了几句,是不是自己抱着他姿势不对让他难受了。
萧策只说了几句搪塞她,等冷明珠送自己回了房间便打发着人去休息。见着门关紧了冷明珠的脚步声远了,萧策这才从床上跳下来,站在地上。
他走到一旁的桌边,将纸笔收拾了出来,今天天色还早,萧策暂时还不想睡。他将笔蘸了墨,在纸上先写了一个陶字。
方才冷明珠那一番话,不过是在那晚看到陶飞光的情况下,她所认为的一切。
萧策虽然觉得冷明珠不会说谎话来诓自己,但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陶飞光是陶庭的儿子,但是他母亲却是混天宫的长老之女。据说当年陶庭能从逍遥门一干弟子中脱颖而出,接任掌门之位,便是借助了混天宫的外力。除了与封正阳的从小长大的情谊,还有这个女人的缘故在。
萧策写着笔又一顿,陶家大夫人五年前便死了,但是陶二公子今年已经三岁了,若算上怀胎十月的时间,便是这第一位陶夫人死后一年不到,这位陶掌门同现在这位陶夫人搭上了线。
两人成亲时候兴许肚子里就已经揣上货了。
“这么不是个东西……”萧策嘟囔看一句。
而这位新进门的陶夫人是个逍遥门里王长老的远亲,是来探亲的路上遇了山贼,恰好被陶庭撞见了。英雄救美人,两人便勾搭在了一起。
萧策将陶庭的名字同这位陶王氏连在了一起。
若是因为父亲在母亲尸骨未寒之时便娶了新夫人,还过了不多久便有了弟弟……萧策坐在桌边,脑中想了想陶飞光的样子。
陶飞光会因为这件事情对亲人痛下杀手?若是这样便也太狠了些。
萧策提着笔在纸上又写写画画,一张纸上一边是逍遥门,一边是沧海宗。萧策不明白的是陶飞光同沧海宗,同冷明珠又有什么过节?
现在也不能确认陶飞光就是背后下手的人,兴许他只是心中对父亲怨恨已久,夜间无人之时打开棺材咒骂几句。
而且冷明珠也说了,陶飞光当时背对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他冲着棺木里面做了什么。
萧策开始有点后悔为什么当时没在那里多留一会,兴许自己还能发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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