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冷明珠听见此问犹如兜头一盆冰水浇下,吼完只觉得从头冷到脚:“明珠自幼在沧海宗长大,绝不会做出如此背信弃义的事情!”
萧老夫人看着她如此激动,依旧神色淡淡:“我只是一问,你不必如此激动,你们沧海宗的事情本也和我无甚关系。就算是真你所做我这个老婆子也管不了,只是看在亡夫的面子上,替你们沧海宗留下一点血脉而已。省的到了阴间还要听那个家伙碎碎念叨,听得我心烦。”
冷明珠听着,随即垂着头道了一句多谢老太太收留。
“你下去休息吧,快到年关,有些事不急于一时。”萧老夫人摆了摆手,让她下去休息。
但是冷明珠却没动,依旧站在原地。她忍了几吸终于第一次正视萧老夫人,道:“不知老夫人是否可告诉我,陶飞光在其父饮食中所下的药,是何种药物。”
虞婉坐在椅子上,见她如此发问,揉了揉额头道:“他只道是下了药,也并未说是什么,而且……”她语气一顿,面上突然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而且如何?”
虞婉看她紧追不舍是糊弄不过去了,只得皱着眉问道:“此事和你沧海宗有关系?”
“有。”
厅内一时安静,虞婉端起茶杯饮了口茶,也不看冷明珠焦急神情,将瓷盏放在桌子上,这才道:
“是旁的人给的陶飞光药,那人昨夜也在,只是坐在屏风之后,并未见到他模样如何,连说话的声音也是刻意掩盖过的,听不出什么东西来。”
虞婉见她听得如此认真,又忍不住补充道:“我知晓的便是只有这样多了,能同你讲的便也只有这么多。你若是还想知道更多,就自己去找陶飞光吧。”
冷明珠这才认真道谢,转身离开。
等着纨曲推着门进来的时候,便见着萧老夫人正闭着眼撑着头。
“老太太。”她唤了一声走过去,便见着老夫人冲她招了招手。
“老太太是累了便去休息,房间都已经收拾好了,”纨曲在虞婉面前蹲下,替她揉了揉膝盖,又道,“这眼看着越来越凉了,老太太还是多穿些好。”
“知道了,多谢你提醒,”虞婉笑了一笑,伸手摸了摸纨曲的头,眼睛落在了她头上插着的白玉钗上,“早前便同你说,你年纪轻,多穿些颜色鲜艳的,首饰也拣些亮色的戴,人瞧着都精神些。”
纨曲笑着道:“老太太教训的是,改明儿了我就穿一身红,头上也换成红宝的钗子,给老太太添添喜庆。”
“就你机灵。”虞婉伸手拉她起来,坐在自己旁边。
纨曲正欲劝老夫人去休息,便又听她道:“如今算算,也已经快十年了。前些年是六儿未长大,如今他也快成年,这些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本就是我该做的事。”纨曲道。
老夫人又拍拍她的手继续说:“这些年忽略了你,等开了春,你的亲事便也要提上一提了。到时候你便是琼阳山庄的大小姐,倒也不算亏待了你。”
纨曲正欲说话,但看着老太太满脸疲惫,倒也作罢,只是道:“老太太说的我都晓得了,我先扶您去休息罢。”
“你若是有了喜欢的,直说便是。若真是好的,便早日把亲事办了,也好了我一桩心事。”老太太说着叹了口气。
纨曲点头不语。
“另外的,这些天府里年节的事你交给别人来办,你替我去跑一趟江南去找胡五姑,我在那里存了一副画像,去帮我取回来,这件事我不放心别人来做,只有你去了。”
纨曲忙应了一声,说着待会回去就收拾包袱。
“赶在过年前回来,六儿没了你倒是又要闹。”
纨曲诶了一声,又笑道:“如今他倒是同冷明珠走得近,一时半会离了我倒也不打紧。”
“他小孩子心性,你且看看你走上几日,便又要闹着找你了。你且快些回来,省的我被他一闹心一软,做出些糊涂事来。”
萧老夫人说着哼了一声,扶着纨曲的手回房,一路上又碎碎念着,叫她路上切记注意安全画万不可打开,勿生些不必要的事端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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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策早上醒了赖在床上不肯起,翻来覆去又蹬了蹬腿。
昨晚吃得多了些又喝了点酒,害他晚上起了两道夜,今日醒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大白,接近正午时候了。
他趴在被子里抠着被面上的花纹,心里想着怎么纨姐现下还不来掀自己被子。如若是平时自己好声叫上两声没动静,便直接被拉起来了。
正想着便听见门一响,有人推门进来了。萧策直接往被子里一缩,拉着被子将头罩住,闷在被子里喊:“我今天不想起,要在床上吃东西。”
萧策默数着数,正想着要多久才能被掀被子,外面却没了动静。
今日是怎么了。萧策心里奇怪,正想掀开被子起来看看,便听见冷明珠的声音突然响起:“那你再躺会,我去给你打水洗漱。”
他正准备抬起的腿一抖,还没做出回应,就听到她出门的脚步声。
萧策赶紧闷在被子里伸手擦了擦自己的脸,又揉了揉眼角,确认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这才将头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冷明珠端着水盆和漱口的盐从门外进来时候,就见萧策躺在床上一脸正经侧头看着自己。
“纨曲呢?”
冷明珠将水盆放在床边,扶着萧策坐起来道:“纨曲姑娘这几日帮老夫人办事,已经出门了,就叫我过来了。”
“办什么事?”
冷明珠摇头说自己不知晓。
萧策冷哼一声,仿佛刚才赖床撒娇气的人不是他一样。
服侍着萧策洗漱完,冷明珠又端着水出去,过了一会又抬了一个矮桌进来。
她比划了一下,将矮桌放在靠窗的榻上:“还是在这里吃吧,我裹着被子抱你过来,也不用你穿衣服。”
萧策躺在被子里想了想,点头道:“我头发还没梳,你待会叫个小丫鬟进来给我梳头。”
说罢便从被子里向冷明珠伸手,白色的衣袖堆叠在臂弯,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来。
冷明珠看他袖子卷到手肘,过来正正经经把人袖子抻直,领子拢起,这才将人连着被子抱起来。
萧策见人这么收拾自己,胳膊僵了僵就被抱起,脖子也不敢乱动,硬邦邦的不知道手脚往哪儿放。
他个子高,脖子梗着冷明珠的呼吸就洒在他颈侧,一时觉得有点尴尬。
等冷明珠将他放在了榻上才松开。她看了看萧策的耳朵问:“你耳朵怎么一下子红了?”
萧策忙道:“枕头压的。”
“别赖床就不会有了。”
萧策听人揶揄自己,但耳朵还红着,干脆裹了裹被子,转了话头:“今天老太太出门了吗?”
“老太太在府里没出去。”
冷明珠忍着笑转身从食盒里拿碗筷,萧策瞧了一眼,发现净是些清淡的。
边上一碗豆腐肉丸汤看着他有些眼馋,但手拢在被子里又不想伸出来,便冲冷明珠抬抬下巴道:“那个汤给我盛上一碗。”
冷明珠将碗筷都摆在他面前,碗也放好,就见萧策抬头盯着自己看,一句话也不说。
“怎么了?”冷明珠摸了摸脸,心里奇怪。
萧策动了动被子道:“昨夜我喝了酒,身上没力气,手抬不起来。”
冷明珠一听他身上没力气,还以为是宿醉,有些着急:“头疼不疼?要不要叫厨娘煮些解酒汤来?”
“我头不疼,解酒汤就不用了。”萧策见冷明珠当真了,便伸手从被子里出来准备端着碗喝汤。
冷明珠见他端碗的手有些抖,连忙接过道:“我来喂你吧,要是洒了就不好了。”
听她如此说,萧策心满意足将手收回去揣在被子里。
等着他喝了几口喂的汤,便又冲着一边的菜抬下巴说要吃。等着冷明珠陪他吃完这顿饭,手已经是有些酸了。
等她收拾碗筷时,看那人裹着被子靠在靠枕上犯食困,这段逆来顺受的呆脑子才终于动了起来:
他十九,我十七。他是男,我是女。
他收留了我,做我主子让我做他护卫。
护,保护。卫,守也。
护卫好像不用端茶送水,搂搂抱抱吧?
而且主子也不会为护卫擦眼泪,说好听话哄着吧?
这江湖关系真真复杂,男女不讲大防,护卫劳同牛马。
冷明珠脑子烧了,最终得出以上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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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进来给萧策梳发,冷明珠手背在后面悄悄给自己捏了捏,回神开始想正事。
她转头看着外面天色正好,便想问问要不要抱去在外面晒晒太阳。
若是他心情好些,自己接下来的话也更好说出口。
院子里的躺椅上已经铺上了厚厚的垫子,上面还加了一层皮毛。萧策躺在上面晒着太阳就有些犯懒,他眯了眯眼睛看着坐在一边的冷明珠,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上去傻气又好笑。
自己吃饭折腾了她一会,现在倒是也不介意听听这个呆子要说什么。
“想说什么就说。”萧策出声道。
冷明珠正想着要如何出口,见萧策给了她话头,便站起来走近了道:“我……我想去陶飞光那里一趟。”
“为什么?”萧策皱了眉抬眼看他。
冷明珠想了想,老实道:“有些事情一定要问明白,不然我实在寝食难安。”
“寝食难安却也见你胖了。”
冷明珠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便又听见萧策问:“你今日能回来吗?”
“这个……”
萧策依旧问:“那明日呢?明日能回吗?”
冷明珠嘴几张几合都未能发出声音,最后只道了一句不知。
“那你去吧,过年前回来就是了。”萧策说完摆了摆手,叫她现在就去收拾。闭了眼也不想再看她。
冷明珠应了一声,又站了一会才离开。
伺候的小丫鬟临走时得了冷明珠的吩咐,便挪了几步离萧策近了点。不知过了多久,便听见萧策叹了一声,小丫鬟连忙唤了一声:“庄主。”
“她走了?”萧策问。
小丫鬟应了声是。
“她走了,纨曲也不在,现在就我一个人了。”萧策从榻上坐起来,抱着自己的被子蹭了蹭,眼睛盯着一处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候院里落了一个黑衣人,他先行了礼,而后道:“庄主,相爷送了话过来,邀您今日酉时碧堂水榭一聚。”
萧策听了没说话,半晌才道:“知道了,我会准时到的。”
等着暗卫走了,萧策突得笑了一声,说:“我也要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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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护,保护。卫,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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