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他说……”濯孟之望着柳默的目光突然漾出意味深长的诡谲与深沉，“……‘我还没有输’。”
柳默知道，自己在潜心修炼的那段时间，夙无剎曾经针对长屿跟仙门有过一些动作，不过他觉得那些不关他事，并没有去了解，夙无剎也知道他没兴趣，不拿这些去烦他。
此时听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也只以为濯孟之说的是指跟夙无剎门派势力间的较量，但看濯孟之的样子，似乎又并非如此简单。
不过具体如何，柳默现在也没去向濯孟之探究的心思，轻轻点头算是应下，“那只闪鼬在哪里。”
濯孟之笑，“稍后你出门便能看到。”
但濯孟之自己不知道，他一直以来便是寡言冷脸的形象，即便是在宠溺柳长谙这个亲传弟子之时，也只是柔和了神色，并未有过什么明显的笑容。
如今他想要露笑，却不论怎么柔和温暖，都仿佛夹杂着些微冷意，让人根本亲近不起来。
柳默拧眉，濯孟之一而再再而三露出笑容的反常让他想起上次伧戬带着他离开长屿的时候，濯孟之那同样不同寻常的模样，心里的疑问更加浓重。
那时候的濯孟之似是对长屿的存在有些漠不关心的意味，并且说出那些让他骇然失色的话来，甚至那一瞬间都让他产生对方也是重生而来的错觉。
本便带着解惑之心而来，此时已解决了主事的柳默状似无意再次开口，“剑神大人……此时觉得自己与长屿，孰轻孰重？”
濯孟之闻言，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自认为柔和的笑有些不自然，僵硬的嘴角再维持不下去，干脆恢复了他一惯的冷面，“长屿乃我记事便所在之地，没有它，便没有现在的我，我的一生，与它密不可分，自然是先是长屿掌门，而后方是自己。”
柳默心中的疑惑虽然并没有完全解除，却已经让他松了口气。
他来之前，本是抱着试探濯孟之是否真的重生而来的目的，却在见了对方再次一副想用师徒枷锁做文章的濯孟之后，又猛的有些释然。
濯孟之当初为何说出那番似是而非的话，是否重生而来，又是不是真的知道些什么，又与他何干？
他如今，已是魔门柳默。
只要对方不再来牵扯上他，他都没必要再费一丝心神去关注。
前世那些恩怨情仇，已消散在前世，如果说还想说他前世欠了什么人，亏了什么债，想用前世那些破烂事来束缚他的，那柳默只能说，有多远滚多远。
至于那只闪鼬？闪鼬又不是人。
这一世，长屿确实还没来得及让他身败名裂，因此，这一世前面二十来年的养育教导之恩，倒是不得不还。
至于别人欠他的，有必要倒是可以讨要回来几下，人本肆意，何苦自圈些条条框框舒束缚自己？何况他现在就是个肆意妄为的魔门中人。
看出自己话说完后，柳默有松口气的感觉，濯孟之垂了垂眼，额前一缕白发被风吹拂遮住了半面脸颊。
心中想通，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柳默再不想多做停留，见濯孟之站着不动似在愣神，转身打算去寻濯孟之所谓“出门便能看到”的闪鼬。
在柳默心中，前世对濯孟之那见鬼的痴情，已经能与黑历史划上等号了，爱一个人爱到**？怕不是个傻子。
这时候，濯孟之猛的抬头，看到只有背影的柳默，眸色顿时幽深如渊。
在柳默到院门前顿住脚步后，濯孟之全身肌肉紧绷着，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柳默触碰到无形的结界，并不意外，毕竟进来的时候便已察觉，他只转身，淡淡的看着方才还一副诚恳道歉的濯孟之。
“剑神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濯孟之猛的吐出口浊气，身体似乎放松了下来，道：“我与柳副门主一见如故，有份薄礼欲赠与副门主，不过那奇物还未完成，顾想邀副门主多逗留两日，顺便……”
说到这，濯孟之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不过很快又接着说了下去，“顺便也可代夙门主交流一下进一步的合作，一边在这儿体验一下长屿的山水风情。”
柳默闻言，心中微惊，长屿跟魔门的合作？这有些天方夜谭，不论是长屿身为仙门正派，不会自甘堕落跟魔门沾染，便是以夙无剎对濯孟之对仙门的恶意，也不可能存在合作。
不过见濯孟之笃定的态度，无风不起浪，对方没必要拿这种一眼就能识破的谎言骗他。
但如果有，前几天跟夙无剎重逢后，对方又并未跟他提及此事，又或许夙无剎觉得有关长屿的事没必要跟他说来惹他烦心。
其中必有未知的隐情，柳默没露出太多神色变化，淡淡道：“剑神大人的重礼，恕柳某承受不起，至于您与夙门主之间有什么约定，那是两位的事，柳某更是不能越俎代庖。”
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下，看着透明的结界荡出水一般的波纹，柳默嘴角浮现一抹冷笑，“还请剑神大人收了您这结界，柳某怕一个没忍住，单毁了这结界还好，若是没控制好，毁了长屿的花花草草就不好了。”
濯孟之发现了柳默的不耐，靠近了几步连忙道：“方才没来得及开口，见你就要出门，怕你眨眼腾云而去，情急之下出此下策设了这结界，若是柳副门主没时间逗留，那我再改日登门，将薄礼送上，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说着，濯孟之连忙撤去了院中的结界，一副可以任他去离的模样。
这话蹩脚得小孩都不会信，看着面色清冷状态傲然的濯孟之，柳默缓缓转身，面对着对方，紧抿着唇，幽深的眸中如云似雾的流光时沉时灭。
濯孟之就是这样一个人，做什么都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只要是他做的，就该是对的，他道歉了，别人也必须理所当然的接受。
呵，别人说接受了吗？
前世也是这般，自以为是……
柳默五指轻握，长剑无声浮现在手中。
濯孟之见状，皱了皱眉，疑惑的看着柳默。
在濯孟之讶然的目光中，柳默一个抬指将濯孟之撤去的结界重新结上。
这样的结界若不是对结界之术研究极为深厚，或是对立结界之人的手法了解颇深，一般是无法轻易破解并挪为已用的。
但是柳默重生后在思过崖的那些日子，并非虚度，除了剑术，到底要琢磨些东西的，能琢磨的，也就只有身上那些濯孟之亲自刻录给他的玉简心得了，故而对濯孟之的手法了解也不稀奇。
柳默垂了垂眸，抬起手中剑，濯孟之的五官冷，他的表情更冷，“早闻剑神大人剑术超然，乃天下第一剑，柳某不才，也用剑，趁此时机，还望剑神大人赏脸，赐教一二。”
看到柳默手中并非青阿的红色长剑，濯孟之露出三分黯然，七分欣慰来，“原来你没有放弃，还在用剑。”
柳默一哂，“没有人有资格能让我放弃用剑。”
剑又没有得罪他，他为什么不用？他要舍弃的只是有关长屿的一东西，但剑，又不是长屿独有的东西，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流动着猩红荧光的长剑嗡嗡作响，仿佛在为即将饮血的酣畅欢呼。
柳默如画长眉邪肆的挑了挑，衬着一身烈艳红衣，终于显露出几分魔门中人的狞魅来，“剑神大人，你的剑呢？”
濯孟之默了默，“不要再叫我剑神了。”
柳默冷冷盯着濯孟之，见对方不拔剑也没放弃的想法。
前世的他就是被鬼迷住了心窍，那么漫长的岁月中，与仙门无数次摩擦中，竟然没一次对这人刀剑相向过，每次濯孟之一出来阻挠，便是换夙无剎对上，他则成了个“缩头乌龟”，现在想来，简直可笑。
那时候这人可下得去手，他又有什么理由好不忍心的？虽然已经重来一世了，但这张冰冷的脸果然让他手痒很久了。
柳默剑指濯孟之，“拔剑。”
濯孟之迎着锋利的剑尖，怡然不动，“我不想跟你打，你赶紧走吧，方才撤去结界已让你的气息泄露，大师兄应该很快就要过啦了。”
柳默薄唇讥讽的微扬，没有理会濯孟之口中的大师兄还是二师兄，‘呵，不想打？那多受几剑，不想打也得打！’
下一秒，柳默整个人如闪电冲了过去，一时间，整个庭院内剑光大起。
剑身撞击的声音很快传出，快速且毫无节奏，如豆子筛落一般，一声未停，一声紧跟。
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完全交织在了一起，他们没有使用大威力的剑术，只单纯用最基础的剑技，一剑对一剑，一剑挡一剑，快得只剩残影。
即便只是普通的剑技，两人的交手产生的破坏力也足够惊人，小小庭院很快被摧残，花树房檐倾倒，残木碎瓦齐飞。
柳默没有一丝的手下留情，甚至可以说是刻意趁着打斗来破坏这个庭院中的一切。
毕竟是他住过、用过的地方，百年不改保存完样，是个什么意思？
濯孟之的做法让他有些发毛跟不自在，有种怀念死人的味道，他既然已经不会再回，这地方也自然没必要再留着了。
柳默的面色冷，眼睛更冷，这让他的剑更快，但是他感觉到，濯孟之的剑，比以前慢了。
不过这并不能改变什么，因为对方弱了就觉得自己仗势欺人趁虚而入，然后就手下留情？
想多了，自然是，趁人病，要人命！
“锵”的一声刺耳声响，一道白影被猛的击飞，红影紧追而上，接着，是更加激烈的剑击声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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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兽潮 打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