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丹炉血祭

“谁在那里?!出来!”

守卫的厉喝在地道中回荡,刀锋出鞘的冷光映上土壁。寒月浑身紧绷,指尖已扣住薄刃,脑中瞬间闪过数个应对方案——强攻、后退、或是……

“喵——呜——”

一声凄厉逼真的野猫叫声,突兀地从寒月藏身的岔路深处传来,带着被惊扰的愤怒与警觉。这是江湖上常见的口技,寒月曾见云翩翩施展过,此刻情急之下,竟模仿了七八分相似。

那守卫明显一愣,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咒骂了一句:“晦气!原来是这畜生,吓老子一跳!”他收回按在刀柄上的手,转身不再理会岔路,但依旧警惕地守在铁门前。

寒月暗松半口气,冷汗浸湿了内衫。方才的急智堪堪骗过守卫,但危机并未解除。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近,似乎正朝着地火室核心区域推进。云翩翩他们定然是遭遇了顽强的抵抗。

不能再等了!必须制造更大的混乱,引开这最后一名守卫!

她悄然后退几步,从袖袋中取出那截特制线香与火石。这是云翩翩给她以备不时之需的,能产生大量刺鼻烟雾。她将线香卡在岔路口一个隐蔽的石缝中,迅速点燃。

刺鼻的黄色烟雾立刻弥漫开来,顺着地道向前涌去!

“什么味道?!”

“走水了?!”

“不对!是烟!哪里来的烟?”

地道前方传来其他护卫惊疑不定的呼喊。守在铁门前的守卫也闻到了气味,顿时紧张起来,他犹豫地看了一眼铁门,又望向烟雾飘来的方向。

“你守好这里,我去前面看看怎么回事!”他终究不放心,对着空荡荡的通道喊了一声(或许以为同伴快回来了),提着刀匆匆奔向主干道方向。

机会!

寒月屏住呼吸,避开弥漫的烟雾,如同猎豹般从藏身处窜出,直扑那扇沉重的铁门!门上有锁,但她早已观察过,并非复杂机关。她取出随身携带的一根细铁丝,凭借记忆中父亲闲暇时教导的机关技巧,屏息凝神,探入锁孔。

“咔哒。”

一声轻响,锁开了!

她猛地推开铁门,阴冷潮湿的腥气扑面而来。水牢中的孩子们被突然的动静惊吓,哭声顿起。

“小宝!”寒月压低声音疾呼。

“姐姐!”角落里,传来小宝虚弱却带着惊喜的回应。

寒月涉过冰冷的污水,冲到小宝身边,手中薄刃寒光一闪,精准地削断了他脚踝上的铁链。其他孩子见状,也纷纷涌过来,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

“别怕,跟我走!”寒月拉起小宝,又示意其他孩子跟上。她必须带着他们,沿着来时的密道撤离!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踏出水牢,涌入地道主干道的瞬间,前方拐角处骤然传来兵刃交击的爆响与一声闷哼!

只见红影一闪,云翩翩踉跄着倒退而来,她以剑拄地,才勉强稳住身形。她左肩胛处赫然插着一支弩箭,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襟,脸色苍白如纸,显然伤势极重。而她身后,数名侯府精锐护卫正狞笑着逼近。

“翩翩姐!”寒月失声惊呼。

云翩翩看到寒月和她身后的孩子们,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化为更深的决绝:“带孩子们走!快!”

她猛地转身,不顾伤势,剑势再起,如同燃烧生命的凤凰,死死拦住追兵的前路!剑光与血光交织,竟以重伤之躯,一时将那些护卫逼得无法前进!

寒月心如刀绞,她知道云翩翩这是在用生命为他们争取时间!

“走!”她咬牙,拉起孩子们,冲向通往客房小院的密道方向。

就在他们即将转入岔路时,地火室主石窟方向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只见那座巨大的青铜丹炉,炉盖被一股狂暴的力量掀飞,炉内翻滚的、颜色诡异的药液泼溅而出,落在岩石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白烟弥漫!

是云翩翩!她在且战且退中,竟不惜以身犯险,强行震开了丹炉!炉火失控,地穴中喷涌的地火之气失去约束,瞬间引燃了泼洒的药液和附近的药材,整个地火室陷入一片火海与混乱!

“丹炉!快救丹炉!”

“拦住那个疯女人!”

护卫们惊慌失措,一部分人试图救火,一部分人更加疯狂地围攻云翩翩。

寒月回头,最后一眼,只见那道红衣在烈焰与刀光中,依旧倔强地挥舞着长剑,仿佛要燃尽最后一滴血。

她强忍泪水,拉着孩子们,一头扎进了黑暗的密道。

当寒月带着孩子们狼狈地从客房小院的假山密道钻出时,外面已是火光冲天,侯府彻底大乱!呼喊声、救火声、兵刃碰撞声响成一片。

她不敢停留,按照镜水事先规划的第二套撤离方案,借着混乱的掩护,向着侯府西北角那片竹林方向突围。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穿过一片开阔的庭院时,前方骤然亮起无数火把!一群盔明甲亮的侍卫簇拥着一人,如同鬼魅般挡住了去路!

正是提前归来的永昌侯!

他面色铁青,眼神阴鸷得如同毒蛇,死死锁定在寒月和她身后那些孩子身上。尤其是在看到小宝眉心那颗红痣时,他眼中的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

“南宫寒月……好,很好!”永昌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本侯还真是小瞧了你!竟敢毁我丹炉,劫我药引!”

他缓缓抬起手,四周的侍卫弓弩上弦,锋利的箭簇在火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对准了寒月和一众孩童。

“给本侯……格杀勿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威势的断喝,自永昌侯身后传来!

只见谢清晏一身官袍,虽略显凌乱,却步履从容地排众而出。他身后,跟着数十名身着京兆府捕快服色、以及……十几名身着东宫侍卫服饰的官兵!

“永昌侯!”谢清晏手持一份卷宗,目光锐利地直视永昌侯,“下官奉命,稽查京城孩童失踪案!现有苦主指认,并掌握确凿证据,证明侯府地火室涉嫌囚禁、残害幼童,炼制邪丹!请侯爷即刻束手,配合调查!”

他竟带来了京兆府的人,甚至还有东宫的侍卫!

永昌侯瞳孔骤缩,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死死盯着谢清晏,又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东宫侍卫,心中瞬间明了——太子!是太子借题发挥,要趁机对他下手!

“谢清晏……你一个小小的翰林编修,也敢来管本侯的闲事?”永昌侯强压怒火,声音冰冷。

“侯爷,证据确凿,王法如山!”谢清晏毫不退缩,将手中卷宗一举,“更何况,此案已惊动东宫!太子殿下关切黎民,特派侍卫协查,侯爷……还想抗命不成?”

他抬出了太子这面大旗,直接将永昌侯的退路堵死。在明面上,永昌侯再权势滔天,也不敢公然对抗东宫和朝廷法度。

永昌侯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官兵,又看了看被寒月护在身后、那些作为活证据的孩子,他知道,今日之事,已难以善了。强行动手,只会坐实罪名,给太子彻底铲除他的借口。

他死死盯着寒月,那眼神如同淬毒的冰棱,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好……好一个南宫寒月!好一个谢清晏!本侯……记下了!”

他猛地一甩袖袍,对身边侍卫喝道:“我们走!”

永昌侯带着满腔的怒火与杀意,暂时退去。京兆府的捕快和东宫侍卫迅速接管现场,救治伤员,安置孩童。

寒月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一阵脱力感袭来,几乎站立不稳。谢清晏快步上前,扶住了她。

“没事了……暂时没事了。”他低声安慰,看着她苍白的脸和染血的衣衫,眼中满是心疼与后怕。

“翩翩……云翩翩她还在里面!”寒月抓住他的手臂,急切道。

谢清晏脸色一沉,立刻吩咐官兵进入地火室搜救。

然而,当官兵们从已成一片废墟火海的地火室中,只抬出一具具焦黑的尸体和重伤昏迷的道士时,却唯独没有找到云翩翩的身影。只有半截被烧焦的、带着熟悉红色衣料的断袖,遗落在丹炉旁的灰烬中。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寒月看着那半截断袖,眼前一黑,险些晕厥。是被炸得尸骨无存?还是……在最后关头,被她杀出了一条血路?

没人知道。

孩子们终于得救,小宝扑进闻讯赶来的、那位在贡院外哭嚎的妇人怀中,母子相拥,泣不成声。这一幕,让所有参与救援的人都为之动容。

镜水不知何时也已悄然到场,她指挥着手下人协助安抚孩童家属,与京兆府交涉,一切井井有条。凌霜站在稍远处,望着那冲天的火光,眼角泪痣仿佛带着血光,她低声喃喃:“血光未散……劫数……才刚刚开始……”

谢清晏站在寒月身边,望着永昌侯离去的方向,眉宇间笼罩着浓重的忧色。

“我们虽救下了孩子,暂时逼退了永昌侯,”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此举,无异于与虎谋皮,亦将太子更深地牵扯进来。永昌侯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报复,恐怕……”

他顿了顿,看向寒月,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才是真正的‘高处不胜寒’。”

寒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侯府冲天的火光,将半个京城的夜空染成了诡异的橘红色,仿佛预示着更加猛烈、更加残酷的风暴,即将席卷而来。

而云翩翩的生死未卜,更是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在每个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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