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晏臂上的伤口周围泛起不祥的青黑色脉络,凌霜以银针渡穴,辅以苗疆解毒秘药,也只能勉强延缓毒素蔓延。她眉头紧锁,语气凝重:“此毒非比寻常,似活物般盘踞经脉,吞噬内力……非施毒者独门解药,恐难根除。”这无疑证实了国师及其背后势力的可怕,所用手段已超出寻常范畴。
镜水面色冰寒,指尖一枚黑玉棋子被捏得咯吱作响。“国师……玄微真人。”她冷冷吐出这个名字,“此人来历成谜,五年前凭空出现,以一手精妙丹术与‘预言’能力获宠,迅速擢升为国师。我早年便觉其可疑,曾派人深入查探,却皆石沉大海,线索尽断。如今看来,他背后那所谓‘主子’,能量远超我等想象。”
寒月看着谢清晏因痛苦而苍白的脸,眼中燃起冰冷的火焰。“必须拿到解药。”她的声音斩钉截铁。无论是为救谢清晏,还是为揭开这笼罩皇城的巨大阴谋,国师都已成为必须跨越的障碍。然而,钦天台经此一事,守卫必定更加森严,强闯无异于自投罗网。
就在众人苦思对策之际,一封鎏金请柬被送至镜水坊。竟是东宫夜宴之邀,指名要寒月与谢清晏赴宴!请柬措辞客气,言及“前番误会,欲当面释疑,共商京城安泰”,然而在这敏感时刻,无异于鸿门宴。谢清晏重伤在身,显然无法出席。
“我去。”寒月拿起那封冰冷的请柬,神色平静无波。太子在此刻相邀,绝非释疑那么简单。很可能是国师或其背后主子借太子之名设下的陷阱,意在试探,或是……引蛇出洞。但她别无选择,谢清晏需要解药,而东宫,或许是离真相最近的地方。
镜水沉吟片刻,取出一枚小巧的琥珀耳坠递给寒月:“此物内含机关,危急时捏碎,可释放迷烟,或能助你脱身。东宫之内,我们力量有限,一切需靠你随机应变。”她又看向凌霜,“凌霜姑娘,可否再勉力一试,感应东宫气运,预知吉凶?”
凌霜闭目凝神,指尖掐诀,片刻后,她猛地睁开眼,瞳孔中闪过一丝血光,唇角溢出一缕鲜血。“大凶……血光笼罩……还有……那笛声……也在……”她虚弱地喘息着,预言模糊却充满不祥。那神秘的霸道笛声竟也与东宫有关?众人心头阴霾更重。
是夜,寒月独自一人,一袭素衣,未佩刀剑,只藏了那枚琥珀耳坠与几样小巧暗器,踏入了灯火辉煌的东宫。宴会设在一处临水楼阁,太子坐于主位,左右皆是东宫属官与亲近将领,气氛看似融洽,实则暗流涌动。寒月一眼便看到,太子身侧垂手侍立着那位气度不凡的内侍总管,而他的目光,正似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太子对寒月倒是颇为客气,绝口不提前嫌,只与她谈论诗词歌赋,偶尔问及永昌侯案细节,仿佛真是为了化解误会。酒过三巡,太子忽而叹息:“如今朝局纷扰,父皇龙体欠安,孤每每思之,寝食难安。听闻南宫姑娘与谢编修曾得异人相助,不知可知晓有何方外高人,能解父皇之忧?”
寒月心中冷笑,太子果然意在打听凌霜或是他们背后的“势力”。她不动声色,淡然应对:“民女等不过侥幸,偶遇侠士仗义相助,对方神龙见首不见尾,实不知其踪。陛下洪福齐天,自有神明庇佑,想必不久便能康复。”她将话题轻轻挡回,滴水不漏。
就在此时,那内侍总管悄然移至太子身边,低语几句。太子眼中精光一闪,抚掌笑道:“说来也巧,今日恰有一位方外高人在孤府中做客,不如请来一见,或可为父皇祈福。”不待寒月回应,他已吩咐下去。片刻后,阁楼珠帘轻响,一人缓步而入。
来人一身玄色道袍,面容清癯,仙风道骨,赫然便是钦天台国师——玄微真人!他竟然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东宫夜宴之上!国师目光扫过寒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笑意,稽首道:“贫道玄微,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南宫姑娘。”
寒月背脊瞬间绷直,袖中手指悄然握紧了那枚琥珀耳坠。国师的出现,意味着陷阱已然收网!太子与国师的关系,远比他们想象的更为密切,或者说,太子根本就在国师及其背后主子的掌控之中!此刻,她孤身一人,深陷敌营,面对这深不可测的敌人。
国师并未直接发难,反而与太子谈论起玄妙道法,言语间隐隐指向陛下病情,暗示唯有更“有效”的丹药方能延寿。他的目光却始终如毒蛇般缠绕着寒月,仿佛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宴会气氛变得诡异而压抑,周围的东宫属官们也沉默下来,眼神闪烁。
就在寒月计算着捏碎耳坠制造混乱脱身的时机时,国师忽然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南宫姑娘,贫道观你气色,似有故人气息缠绕……可是近日接触过……苗疆之物?”他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不知姑娘可否告知,那位身负‘圣女’血脉的姑娘,如今……身在何处?”他竟然直接点破了凌霜的身份!他究竟知道多少?他的目的,难道不仅仅是弑君,还有凌霜?
国师的话语如同冰锥,瞬间刺穿宴会上虚伪的热络。他不仅知道凌霜的存在,更精准地点出“圣女血脉”!寒月心中巨震,面上却竭力维持着镇定,脑中飞速运转——国师是苗疆守墓人?还是与守墓人有所勾结?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国师说笑了。”寒月端起酒杯,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语气却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民女自幼长于京城,所见不过是寻常景物,何来苗疆故人?更不知‘圣女’为何物。国师莫非是夜观星象,有所误判?”她将问题轻巧地推回,试图混淆视听。
玄微真人深邃的眼眸盯着寒月,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窥灵魂。他并未动怒,反而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是吗?或许是贫道看错了。只是那苗疆圣女血脉,身负‘洞悉天机’之能,乃世间奇珍。若姑娘日后有缘得见,还望告知,贫道……或他背后之人,愿以重宝相换。”他话语中的“他背后之人”,再次暗示了其身后还有主使。
这场宴会已然变成心理的角斗场。太子在一旁沉默不语,眼神复杂地看着国师与寒月交锋,仿佛他也并非全然知晓内情。寒月深知不能再留,起身借口不胜酒力,欲告辞离去。国师并未阻拦,只是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始终如影随形。
寒月走出东宫,夜风一吹,才惊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国师的威胁如同实质,他不仅觊觎凌霜的预知能力,其背后可能存在的“主子”,目标更是直指皇位!她必须立刻返回,将这一重大发现告知众人。
镜水坊内,听完寒月的叙述,气氛降至冰点。谢清晏强撑着病体坐起,脸色因毒素与震惊而更加难看:“国师……竟与苗疆势力有所牵连?他寻找凌霜姑娘,是想利用她的预知能力,为其主子篡位铺路?”若真如此,对方所图之大,手段之诡谲,远超他们此前任何对手。
“不止如此。”镜水眸中寒光凛冽,“他提及‘背后之人’,语气恭敬,且能驱使太子,其主子身份必定极其尊贵,甚至……可能就在宗室之内。”她走到书架旁,抽出一卷看似普通的京城舆图,指尖在其上几处王府与国公府的位置划过,陷入沉思。
“必须弄清这‘主子’究竟是谁。”镜水决断道,“我去查国师五年来的所有行踪,接触过哪些人,尤其是与皇室成员的往来。他绝非凭空出现,必定有根可循。”她手下庞大的情报网络,此刻将全力运转,挖掘这深埋的线索。
与此同时,凌霜不顾身体虚弱,再次尝试感应。她将心神沉入那冥冥中的命运之河,追寻与国师及其背后主子相关的“线”。这一次,她看到的景象更为破碎,却也更令人心惊——她看到了一片燃烧的宫殿,听到万民哭嚎,更看到一面残破的、绣着诡异三足金乌纹样的旗帜,在血与火中飘扬!
“三足金乌……”镜水听到凌霜的描述,脸色骤变!她快步走入内室,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一本纸张泛黄、边缘破损的古旧书册。书册封面没有任何字样,翻开内页,赫然绘着与凌霜描述一般无二的三足金乌图腾!旁边还有小字注释:“前朝‘炎’之皇徽,国灭后,余孽奉此图为复辟信物。”
前朝余孽!国师及其背后的主子,竟然是意图复辟的前朝势力!这一切瞬间串联起来——他们潜伏多年,利用丹药控制皇帝,渗透东宫,寻找拥有预知能力的圣女血脉,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颠覆当今朝廷,光复前朝!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毛骨悚然。他们原本以为只是在对抗权贵倾轧,如今却骤然被卷入了一场前朝与当朝的你死我活之争!对手是潜伏极深、谋划已久、手段层出不穷的前朝复辟组织!
“必须阻止他们!”谢清晏挣扎着想下床,却被寒月按住。他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那不仅是个人恩怨,更是家国大义,“若让此等奸佞得逞,天下必将大乱,黎民涂炭!”
镜水合上书册,眼神锐利如刀:“此事牵连太大,已非我们几人所能独立应对。需设法将消息传递给值得信任的朝中重臣,或……直接面圣!”但皇帝已被丹药控制,身边尽是眼线,面圣谈何容易?而朝中大臣,又有几人可信?谁能保证不是前朝余孽?
就在众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与迷茫时,负责外围警戒的云翩翩(伤势稍有好转)突然闯入,神色凝重地低声道:“坊外出现大量不明身份的暗哨,将我们四面围住,看身形路数……不像是东宫的人,也不像苗疆守墓人。”一股更庞大、更阴冷的势力,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动向,张开了无形的网。是国师背后的人?还是……另一股未知的敌人?
云翩翩带来的消息让室内空气瞬间凝固。不明势力的暗哨合围,意味着他们的藏身之处已然暴露。镜水快步走到窗边,借着帘幕缝隙向外望去,只见夜色中,坊外街巷的阴影里,隐约有人影幢幢,彼此间打着复杂的手势,行动间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的精悍与冷酷。
“不是东宫侍卫的制式,也非苗疆守墓人的诡异路数。”镜水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这些人……像是军中退下来的好手,但又带着一股子阴狠的江湖气。”她目光扫过众人,“我们被至少三方势力盯上了——东宫、苗疆守墓人,还有这新出现的、目的不明的一方。”
谢清晏强忍毒素带来的眩晕,试图分析:“国师背后是前朝余孽,东宫可能被其裹挟或利用,苗疆守墓人目标在凌霜姑娘。那这第三方……是敌是友?是前朝余孽的其他分支,还是……察觉到了什么的保皇党?”信息太少,敌友难辨,局势瞬间变得无比复杂险恶。
“此地不宜久留。”寒月果断道,“必须立刻突围转移。”镜水坊虽经营多年,有些防御手段,但绝无法抵挡有备而来的多方围攻。一旦被合围,后果不堪设想。众人迅速收拾紧要物品,销毁敏感文件,准备撤离
然而,对方的动作比他们想象的更快!就在他们准备从预设的几条密道之一离开时,坊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哨响!紧接着,喊杀声四起,火光骤然点亮夜空!合围的势力,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强攻!
“从西侧密道走!那里通往漕运码头,水道复杂,易于摆脱追踪!”镜水当机立断,亲自引路。云翩翩虽伤势未愈,依旧提剑断后,寒月护着身体虚弱的凌霜和行动不便的谢清晏,一行人迅速潜入幽暗的密道。
密道之外,厮杀声、兵刃碰撞声、建筑倒塌声不绝于耳。镜水坊多年的基业,正在烈火中付之一炬。众人心头沉重,却无暇伤感,只能沿着潮湿的暗道奋力前行。身后,追兵破门而入的声音已然传来!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密道出口,看到码头区稀疏的灯火时,前方拐角处,赫然出现了数名手持劲弩、身着黑色劲装的蒙面人!他们堵死了去路,弩箭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致命的幽光。“等候多时了。”为首一人声音沙哑,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陷入绝境!云翩翩怒叱一声,不顾伤势强行运功,剑光如匹练般斩向堵路者!寒月将谢清晏和凌霜推向角落掩护,拔出腰间软剑,与云翩翩并肩迎敌!镜水则迅速观察四周,寻找其他可能的生路。
狭窄的暗道内,顿时展开一场血腥的短兵相接。云翩翩剑势狠辣,寒月身形灵动,两人配合默契,瞬间放倒两人。但对方人数占优,弩箭近距离发射,威胁极大!一枚弩箭擦着寒月的脸颊飞过,带起一串血珠。
就在这危急关头,暗道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块石板被猛地掀开,月光混杂着烟尘倾泻而下!数道矫健的身影如同苍鹰般从天而降,手中兵刃直取那些黑衣蒙面人的后背!
这突如其来的生力军让战局瞬间逆转!新来者武功路数刚猛霸道,出手狠辣果决,与黑衣蒙面人战在一处,竟隐隐占据上风。为首一人是个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他格开一名蒙面人的攻击,对着有些错愕的寒月等人低喝道:“快走!沿河道向下游三里,有船接应!”
是友非敌?!虽心中疑窦丛生,但此刻别无选择。寒月与云翩翩护着谢清晏、凌霜,在镜水的指引下,冲出暗道,跃入冰冷的河水中,奋力向下游游去。身后,激烈的打斗声迅速被水流声淹没。
游出约三里,果然见到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静静泊在芦苇丛中。众人狼狈上船,船夫一言不发,立刻撑船离岸,融入茫茫夜色。直到确认暂时安全,众人才有机会喘息。镜水看着那中年男子留下的、一枚刻着奇异飞鸟纹样的铁牌,眉头紧锁:“这纹样……我从未见过。”
惊魂稍定,新的疑问涌上心头。那群出手相助的神秘人是谁?他们为何要救自己等人?那飞鸟铁牌代表着什么势力?而经此一夜,镜水坊被毁,他们失去了经营多年的据点,如同无根浮萍,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前朝余孽的阴影,如同这浓稠的夜色,愈发深沉地笼罩下来。
乌篷船在寂静的河道中滑行,船头一盏孤灯在夜色中摇曳,映照着众人惊魂未定而又充满疑虑的脸。镜水反复摩挲着那枚刻有飞鸟纹样的冰冷铁牌,试图从记忆深处搜寻与之相关的任何线索,却一无所获。这神秘势力的介入,让本就错综复杂的局势更添变数。
“他们出手狠辣,训练有素,绝非寻常江湖帮派。”云翩翩捂着隐隐作痛的伤口,声音因寒冷和虚弱而微颤,“看路数,倒像是……军中斥候的路子,但又夹杂了些别的。”她行走江湖多年,对各派武功皆有涉猎,此刻却难以准确判断对方来历。
谢清晏靠坐在船舱壁旁,脸色在昏暗灯光下更显青黑,毒素的蔓延让他气息微弱。他强撑着分析:“他们目标明确,时机精准,显然对我们的处境和行动了如指掌……是敌是友,尚难断言,但至少……暂时帮我们摆脱了合围。”他咳嗽几声,看向镜水,“当务之急,是寻一安全之处,从长计议。”
船夫始终沉默,仿佛哑巴一般,只熟练地操控着小船,避开主河道,在纵横交错的支流苇荡间穿行。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小船悄然靠向一处荒草丛生的野岸。岸上,一座废弃多年的河神庙在月光下显出破败的轮廓。
船夫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庙后地窖可暂避,内有清水干粮。天明前,会有人来接引。”说完,他便撑船离去,迅速消失在黑暗中,不留任何询问的机会。众人面面相觑,只能依言踏上河岸,警惕地走向那座荒庙。
废庙内蛛网密布,神像倾颓。他们很快找到了庙后隐蔽的地窖入口。进入其中,竟发现里面颇为干净,显然不久前还有人打理过,储备了少量物资。这更证实了那神秘势力的能量与准备之充分。
凌霜不顾疲惫,再次为谢清晏施针压制毒素,但收效甚微。她额角沁出细汗,语气带着无力:“此毒……已侵扰心脉,若非谢公子内力精纯,恐早已……必须尽快拿到解药。”寒月看着谢清晏痛苦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若再无他法,她甚至考虑重返钦天台,行险一搏。
就在众人忧心忡忡之际,地窖入口处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正是那船夫约定的暗号。镜水示意众人戒备,自己悄然靠近入口。门开处,进来的却并非那冷峻中年男子,而是一个身着粗布衣衫、面容普通、眼神却异常精明的老者。
老者目光扫过地窖内众人,最后落在镜水手中的飞鸟铁牌上,微微颔首:“诸位受惊了。老夫姓莫,奉命前来与诸位接洽。”他语气平和,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度。镜水心中一动,隐约觉得这老者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奉何人之命?为何助我等?”寒月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刀,直指核心。莫老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气息奄奄的谢清晏,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此乃‘清灵散’,虽不能根治谢公子所中之毒,但可压制毒性七日,争取时间。”
凌霜接过玉瓶,仔细查验后,对寒月点了点头。给谢清晏服下药散后,他脸上的青黑之气果然稍退,呼吸也平稳了许多。此举无疑展现了对方的诚意与能力。莫老这才缓缓道:“助诸位,只因我等与那国师及其背后之主,亦有深仇。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你们究竟是谁?”镜水紧盯着莫老,脑中飞速过滤着可能与国师和前朝余孽为敌的势力。莫老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物,并非铁牌,而是一块半枚虎符!虽只有一半,但那制式与纹路,分明是皇室调兵信物!“吾等乃‘潜鳞卫’,直属于……”他压低了声音,吐出两个字,“陛下。”
潜鳞卫!直属于皇帝的隐秘力量!众人皆惊。皇帝不是已被丹药控制,深居简出吗?难道……陛下早已察觉自身处境,暗中培植了对抗国师及前朝余孽的力量?还是说,这又是另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莫老似乎看出他们的疑虑,沉声道:“陛下龙体虽为奸佞所困,但圣心未泯。潜鳞卫存在已久,只为在关键时刻,护卫社稷,清除奸邪。国师及其背后之前朝‘炎’室余孽,我等已暗中调查多年,只待时机,一举铲除。”他看向众人,“诸位连日来所为,陛下……已知晓。”
皇帝知晓?潜鳞卫招揽?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是绝处逢生的希望,还是更深陷阱的开始?若潜鳞卫真属陛下,那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将不再是无依无靠的孤军奋战。但皇室内部波谲云诡,谁又能保证,这“陛下”的意志,没有被扭曲?那迟迟未曾露面的“主子”,是否也隐藏在宫闱深处?信任与怀疑,在此刻激烈交锋。
莫老带来的消息如同巨石投入深潭,激起千层浪。直属于皇帝的“潜鳞卫”?陛下早已察觉阴谋?这看似是绝境中的救命稻草,却也让镜水等人心中的警惕升至顶点。皇室内部的倾轧与虚伪,他们早已领教,谁能保证这不是另一场精心编排的戏码?
“空口无凭。”镜水声音冷澈,目光如炬地盯着莫老,“仅凭半枚虎符与一面之词,让我们如何相信,阁下真是潜鳞卫,而非国师或其背后主子派来的诱饵?”她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来验证这突如其来的“援手”。
莫老对镜水的质疑并不意外,他神色不变,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信上印鉴竟是宫内司礼监的暗记。“此乃陛下身边仅存的、未被渗透的心腹内侍,冒死传出。信中详述了陛下察觉丹药有异后,暗中命我等调查的始末,以及……对诸位忠勇的嘉许。”信纸上的字迹略显潦草,却透着一股急切与真实。
谢清晏强忍不适,仔细查看了密信内容与印鉴,他对宫中规制颇为熟悉,沉吟片刻后,对镜水微微颔首:“印鉴无误,行文格式亦符合宫内密件规制。只是……陛下既已知晓,为何不直接下令擒拿国师?”这仍是最大的疑点。
莫老叹息一声,脸上露出深深的无奈:“国师及其党羽渗透极深,不仅掌控了钦天台与部分宫禁守卫,更与朝中多位重臣、乃至……某位皇子关系密切。陛下投鼠忌器,且龙体受毒药所制,一旦轻举妄动,恐生不忍言之变。”他话语中提及的“某位皇子”,让众人心头再次一凛。
“哪位皇子?”寒月立刻追问。太子已被卷入,若还有其他皇子参与,局势将更为复杂。莫老却摇了摇头:“对方隐藏极深,我等尚未掌握确凿证据,只知与国师往来密切,且……对储位素有野心。”并非太子,而是另一位有野心的皇子!这前朝余孽的手,竟然伸得如此之长!
此刻,一直沉默感应的凌霜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虚弱的确信:“他……未说谎。我感应到……龙气虽衰微挣扎,但与此人气息……确有微弱关联。”凌霜的预知能力虽不能洞悉一切,但对气息与命运的感应往往精准。她的话,让潜鳞卫的身份多了几分可信度。
权衡利弊,镜水最终做出决断:“即便阁下真是潜鳞卫,我等亦需保持独立行动。合作可以,但需信息共享,各自验证。”她不会将所有人的性命交托于这突如其来的“自己人”手中。莫老对此表示理解,并提出了第一个合作建议:双线并进,一方寻找解药,一方继续深挖前朝余孽及那位皇子的证据。
“解药在国师手中,或在其炼丹之处。”莫老提供了一条关键信息,“据我们探查,国师除了钦天台,在城西‘积善观’似有一处更为隐秘的丹室,或许藏有解药乃至更多秘密。”积善观,一个看似普通的道观,竟是国师的又一巢穴。
经过商议,决定由寒月与伤势稍缓的云翩翩前往积善观探查,寻找解药;而镜水与凌霜,则在潜鳞卫的有限协助下,继续调查那位与国师勾结的皇子身份;莫老则负责协调,并尽力保障谢清晏的安全。分头行动,既能提高效率,也能互为策应,避免被一网打尽。
就在寒月与云翩翩准备出发之际,莫老似想起什么,补充道:“还有一事需提醒二位。我们怀疑,皇城之下,可能存在一条不为人知的密道,被前朝余孽用以秘密往来。若能找到此密道,或可直捣黄龙,但其中必定凶险万分。”皇城密道?这无疑是一个极具诱惑又极度危险的目标。
寒月与云翩翩记下信息,趁着夜色悄然离开废庙,向城西潜行。而镜水则开始与莫老详细核对宫中几位成年皇子的近况与动向,试图找出蛛丝马迹。凌霜静坐一旁,努力平复心神,试图从那纷乱的命运之线中,捕捉到关于那位皇子与皇城密道的更多碎片。
地窖内重归寂静,只有谢清晏略显粗重的呼吸声。莫老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似是怜悯,又似是权衡。他悄然退至角落,取出一只造型奇特的墨色木鸟,以指节在其上敲击出特定节奏,随后将其放飞。木鸟无声无息地融入夜色,不知所踪。
寒月与云翩翩在夜色的掩护下,如同两道轻烟,掠过寂静的街巷。越是接近城西积善观,寒月心中的不安感却愈发强烈。这一切似乎进展得太过顺利,潜鳞卫的出现,关键信息的提供,都带着一种被无形之手引导的感觉。
就在她们能看到积善观模糊轮廓的时候,前方街角忽然转出一队巡夜的更夫。为首那人抬头,与寒月目光有一瞬间的交错。那并非更夫应有的麻木眼神,而是锐利、审视,甚至带着一丝……意料之中的嘲弄。寒月心头猛地一沉——她们的行踪,似乎早已在别人的监视之下!是潜鳞卫?还是……其他势力?
那更夫头领眼中一闪而过的嘲弄,让寒月瞬间如坠冰窟。她猛地拉住云翩翩,闪身躲入旁边一条堆满杂物的窄巷阴影中。“我们被盯上了。”寒月压低声音,心脏剧烈跳动。是潜鳞卫并非真心合作?还是他们的行踪从一开始就在国师势力的监控之下?
云翩翩眼中戾气一闪,握紧了剑柄:“管他是谁,来了正好,老娘正愁没地方活动筋骨!”她伤势未愈,但杀意不减。寒月却比她更冷静:“不可硬拼。对方既已察觉,观内必有埋伏。我们需改变计划。”她目光扫过周围环境,寻找着其他潜入积善观的路径。
积善观依山而建,后墙紧挨着一片陡峭的崖壁。寒月注意到,靠近崖壁的一处墙角,似乎有茂密的藤蔓垂落,或许可以借此攀援。两人当机立断,绕开正面,借着夜色与地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至观后崖壁之下。
藤蔓粗壮,足以承重。寒月与云翩翩如同灵猿般攀援而上,轻松翻过高墙,落入观内一处荒废的偏院。院内杂草丛生,寂静无人,与前殿隐约传来的诵经声形成鲜明对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与钦天台相似的、淡淡的药石与硫磺混合的气味。
根据莫老提供的粗略布局图,那隐秘丹室应在观主静修的后院深处。两人屏息凝神,在亭台楼阁的阴影间穿梭,避开零星的巡逻道士。越靠近后院,那股异样的气息越发浓重,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终于,她们找到了一处位于假山之后、入口被巧妙掩饰的石门。石门紧闭,上有机关锁。寒月正欲上前查探,云翩翩却猛地拉住她,指了指石门边缘一处几乎难以察觉的、颜色略新的划痕。“有人刚进去过。”云翩翩以气声道,眼神锐利。
就在她们犹豫是等待还是强行破门时,石门内部突然传来一声极其短暂、压抑的惨叫声,随即戛然而止!那声音充满痛苦与恐惧,绝非炼丹应有的动静!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寒月不再犹豫,取出工具,小心翼翼地开始破解门锁。
机关锁颇为精巧,寒月全神贯注,额角见汗。云翩翩则警惕地守护在侧,耳听八方。约莫半炷香后,只听“咔”一声轻响,锁开了!寒月深吸一口气,与云翩翩一左一右,缓缓推开沉重的石门。
门内景象,让见惯了风浪的两人也瞬间头皮发麻!这哪里是丹室,分明是一处血腥的祭坛!中央并非丹炉,而是一个刻满诡异符文的石池,池内盛满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散发着浓烈的血腥与药味。池边,躺着几具形容枯槁、胸口被剖开的尸体,看衣着竟是观中的道士!而池壁上,还捆绑着一名奄奄一息的年轻男子,一名黑袍道士正手持利刃,对准他的心口!
“活人祭!”云翩翩倒吸一口凉气。这国师修炼的,竟是如此邪恶的禁术!那黑袍道士被开门声惊动,猛地回头,露出一张扭曲狂热的脸!他厉声喝道:“何人敢扰法坛?!”手中利刃毫不犹豫地朝着那祭品的心口刺下!
寒月反应快如闪电,手中一枚铁莲子激射而出,“铛”的一声精准击中刀身,将其打偏!云翩翩已如红影般扑上,剑光直取那黑袍道士咽喉!那道士身手竟也不弱,仓促间挥袖格挡,袖中甩出数道黑符,迎风便燃,化作毒烟鬼火,笼罩向云翩翩!
丹室内顿时陷入混战。寒月趁机冲向祭坛,挥剑斩断捆绑那男子的绳索。男子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寒目光扫过祭坛,除了血腥,并未发现任何类似解药之物。莫老的信息有误?还是解药根本不在此处?
激斗中,云翩翩一剑划破道士袍袖,一枚小小的蜡丸从其袖中滚落。寒月眼疾手快,抄起蜡丸,入手冰凉。此时,外面已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喝,显然这里的动静惊动了观内其他人。
“走!”寒月拉起那获救男子,与云翩翩一起,毫不犹豫地冲向她们进来的石门。身后,黑袍道士疯狂的咒骂声与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三人冲出石室,云翩翩反手掷出几枚烟雾弹,暂时阻滞了追兵,沿着来路向观外急撤。
险之又险地冲出积善观,融入外面的夜色。寒月摊开手掌,那枚蜡丸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她捏碎蜡丸,里面并非丹药,而是一张卷起的极薄绢纸。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小字:“欲得解药,三日后子时,城南乱葬岗,以圣女换之。”没有落款,但那笔迹,竟与莫老带来的那封“陛下密信”上的字迹,有八分相似!一股寒意瞬间窜上寒月脊背。
那绢纸上的字迹如同淬毒的冰针,刺得寒月指尖发麻。与“陛下密信”相似的笔迹,索要凌霜交换解药的要求,瞬间将莫老及其代表的“潜鳞卫”推向了极度可疑的境地。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从“援手”开始,就是为了将他们引入彀中,目标直指凌霜!
“我们被算计了!”云翩翩咬牙切齿,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积善观内的活人祭坛,恐怕也是对方故意泄露,旨在消耗他们的力量,并最终抛出这索要凌霜的“交易”。寒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蜡丸与绢纸小心收好,这是揭露对方伪装的关键证据。
必须立刻返回废庙地窖!镜水和凌霜有危险!两人顾不上喘息,沿着隐秘路线急速回撤。夜色深沉,寒风刮过脸颊,带来刺骨的凉意,却远不及她们心中的冰冷。
当她们悄然潜回河神庙附近时,远远便察觉到气氛不对。庙宇周围过于安静,连虫鸣声都消失了。寒月打了个手势,与云翩翩分开,从不同方向小心翼翼地靠近地窖入口。
入口处的隐蔽伪装已被破坏!寒月心中一沉,握紧了剑柄。她悄无声息地滑入地窖,里面一片狼藉,打斗痕迹明显,却空无一人!镜水、凌霜、谢清晏,连同那莫老,全都消失了!只在角落发现了一小片被撕下的、属于凌霜衣袖的浅绿色布料,上面沾着点点血迹。
“来迟一步!”云翩翩从另一入口进入,看到此景,脸色铁青。对方动作太快,或者说,他们从未真正信任过潜鳞卫,却依旧落入了对方的算计。是莫老突然发难,还是另有势力趁虚而入?
寒月在地窖中仔细搜寻,希望能找到镜水留下的线索。终于,在一处倾倒的米缸底部,她发现了一个用炭灰画出的、极其隐晦的标记——一个简化的、指向东南方向的飞鸟图案,旁边还有一个代表“三”的刻痕。镜水在仓促间留下了信息!
“东南方向,三里?”云翩翩皱眉。寒月却摇了摇头,她想起镜水曾说过的一种暗语:“飞鸟东南飞,三里非距离,乃‘三日’之期。她是在告诉我们,她们被带往东南方向,我们有三日时间营救。”而那片带血的衣角,无疑是一种紧迫的警告。
对手是谁?是伪装成潜鳞卫的国师势力,还是那位与国师勾结的皇子?他们挟持镜水等人,是为了逼凌霜就范,还是另有图谋?线索似乎又指向了那封笔迹相似的密信。必须尽快核实那封“陛下密信”的真伪!
寒月与云翩翩不敢停留,立刻离开这是非之地。她们需要一个新的、绝对安全的藏身之处,以及核实密信的方法。寒月想到了一个地方——南宫家旧宅。那里荒废已久,或许还能找到一些父亲留下的、与宫中旧制相关的文书,用于比对笔迹。
趁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两人潜入布满灰尘与蛛网的南宫旧宅。在父亲书房一个隐蔽的暗格中,寒月果然找到了几封父亲生前与宫中某位故交的往来书信。她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封“陛下密信”的副本(她之前暗中临摹了一份),与父亲收藏的、盖有清晰司礼监印鉴的旧信进行比对。
仔细对比之下,破绽显现!那封“陛下密信”上的司礼监印鉴,边缘一处细微的蟠龙纹路,与真品有极其微小的差异!若非有真品对照,绝难发现!这封密信,是伪造的!所谓的潜鳞卫莫老,根本就是冒牌货!
“好高明的伪造手段!”云翩翩倒吸一口凉气。对方连宫内密件的印鉴都能仿制得以假乱真,其能量与准备,令人心惊。那么,冒充潜鳞卫,设下这一系列圈套的,究竟是谁?是国师本人,还是那位隐藏更深的皇子?
就在两人为这发现而震惊时,旧宅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富有韵律的叩门声,并非官差搜查的粗暴,更像是一种特定的暗号。寒月与云翩翩立刻戒备,悄然靠近门缝向外望去。只见月光下,站着一名身着夜行衣、体态窈窕的女子,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丽绝伦却带着焦急的脸——竟是多日未曾露面的镜水!
“快开门!是我!”镜水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莫老是三皇子的人!凌霜和清晏被他们带往城东皇家别院‘芳沁园’了!”三皇子!那位素以“贤德”著称、在朝中声望颇高的三皇子李珏,竟然就是与国师勾结、觊觎储位,甚至可能与前朝余孽有染的幕后黑手?!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