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景璋哪儿出来,顾勋就回了侯府,阿戒迎面走来,告诉他今日太子殿下来过,见他不在留了句话。此时,一只白鸽飞来,顾勋轻轻抬手,那白鸽轻巧地落在了顾勋小臂上。拆下白鸽脚上的东西,粗略地看了看,便塞进袖口,道“太子殿下留了什么话?”
阿戒即刻便回道“太子殿下说,明日午后,邀公子去白马集上仰月楼茶叙,说是有要事相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奴才告退。”
进了房中,顾勋从怀里拿出那枚免死金牌。虽说他不明白李景璋留着沈溪的用意,仔细想想,李景璋这个老狐狸,留着沈溪,八成是沈溪还有大用处。
天子之命,做臣子的不理解也得照做。
顾勋伸手去书架顶上摸下一个锦盒,才要把那免死金牌先收着,开了盒子,里面赫然躺着那只羊脂白玉手镯。他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把免死金牌和这镯子放在了一处。又将盒子搁置回原位,坐在案前翻出一本书来看。
忽而,房外起了大风,院子里的杨柳被风吹过,带来呼啸的鸣音,窸窸窣窣的,不多时,便降下大雨来。小厮和侍女都赶紧找着屋檐下躲雨,有几个小厮,扯着篷布出来,遮盖在院子里的名贵植物上。
那是李秀瑜最钟爱的杜鹃花,顾勋见着小厮们忙碌的样子。忆起从前,母亲最爱杜鹃,父亲就在侯府每个院子的花圃里都种上杜鹃,为的就是让母亲不管走到哪里,都能见到自己钟爱的花。
回忆散去,父亲已经不在,母亲如今身体每况愈下,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务都靠着他和大哥,所幸府里被杜鹃花浸了二十来年,这点香气还可慰藉。
顾开驰留给他们的,是有从龙之功的承阳侯府,是为大梁殚精竭虑,开疆拓土,得来的爵位。更留下满园花香,这是顾开驰作为一介武夫,给予妻儿最朴实无华的一点爱意。
这场大雨足足下了两个时辰,雨停了,李景璋这才从窦清绾的温柔乡里恋恋不舍地脱开自己。
整理好衣装,李景璋坐在床边,拍拍自己的肩膀。窦清绾即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坐在李景璋身后为他捏肩。
“嗯,还是你的手法好。来了你这儿,朕这心里都舒坦多了。”李景璋闭着眼,眉宇间舒展开来。窦清绾又加重了一丝力道。伏在李景璋身后,轻轻开口“陛下喜欢,那就是臣妾的荣幸了。只是……”
“只是什么?爱妃只管说来。”
“只是陛下连着几日宿在臣妾这里,宫里其他姐姐难免不满,还请陛下雨露均沾才好,不然,臣妾可就要成了那魅惑圣上的妖妃了。”窦清绾伏在李景璋背上,说道。
李景璋打趣她“那朕今晚就去贵妃那里,你也可歇歇。”说着就要穿鞋。即刻,腰上就缠上一双玉臂。
“陛下今日且留在臣妾这,臣妾还有好多话和陛下说,今晚要是陛下不听,明日,臣妾可就忘了。”窦清绾双臂缠着李景璋的腰,娇弱无骨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李景璋笑着捏捏她的鼻子。
“小妮子是被宠坏了?在朕面前玩起欲擒故纵来了?也罢,朕明日再去贵妃那里,今夜,朕就听听你有什么心里话要和朕说。”
第二日,皇后身边的宫女在李景璋走后就端着一碗药进来。
“贵姬,这是皇后娘娘的吩咐,您喝了吧。”宫女毕恭毕敬呈上一碗避子汤。
窦清绾接过药碗,不消片刻便喝干净了,将空碗递回给宫女。
那宫女行了一礼,很快就离开了。
午后,顾勋依照和李佑桓的约定,来了白马集上。
朝着东北方向走,到了一处清泉,经一木桥,此后就是仰月楼。
顾勋到时,李佑桓已经等侯多时。
“不知太子殿下找臣前来,有何要事?”
李佑桓示意他坐下,这才告诉他,昨日夜间,太子府遭了刺客。
顾勋眉毛一抬,手上动作停了一瞬,这才把棋子放在棋盘上“敢行刺太子,想必此人不简单啊。殿下可从那刺客嘴里撬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
“没有”李佑桓摇头,又道“昨日抓了两个刺客,还没问呢,他们就服毒自尽了,仵作验过尸体,也没藏什么东西。”
“看来是不成功便成仁了,说起来,这刺客必然是与殿下不对付的派来的,殿下不妨想想,有谁,视殿下如眼中钉肉中刺?”
放下茶杯,李佑桓手撑着下巴,窗外微风轻起,雅间内书架上的书页亦被风吹起,顾勋被墙上一幅秋菊图看迷了眼。
小二上来为他们添茶,小二一边添着茶,一边介绍道“两位慢用,这是菊花茶,清热败火,还有一碟杏干,两位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的。”
小二离开后,李佑桓才慢慢说出自己的疑惑。
“如今,父皇膝下子嗣单薄,只有我,煜王,还有肃王,如果我出了什么事,那么……”
顾勋为自己和李佑桓倒上新茶,捏起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殿下也不必担忧太多,陛下与明昭皇后少年夫妻,情深义重,在陛下心里,谁都比不过殿下的。我赢了。”顾勋挑眉,示意李佑桓往棋盘上看。
李佑桓看了一眼棋盘,果真,他败局已定。
“还是小叔技高一筹,佩服佩服。”
俩人从仰月楼出来,已经是戌时一刻。
这几日连着下雨,天牢里本就潮湿不堪,因着雨水的缘故,牢房里潮乎乎的,散发着难闻的臭味,沈溪被发锈的铁链笼在墙角,狱卒见他年纪小,又手无缚鸡之力。心里觉得他是被家人连累了,这才小小年纪就遭此大祸。就打开门,进来为他卸下铁链。
“喂,你应该不知道吧?陛下已经下旨,秋后问斩。这几个月就是你最后的日子了,我把这个卸了,让你舒服点。”狱卒卸掉沈溪的脚链,锁好牢门离开了。
好几日被链子笼在墙角,沈溪的腿早就没了知觉,如今卸下了这链子,身上好似卸下来千斤重担,他扶着墙走了一阵子,才堪堪适应了。
两日后,窦清绾得了皇后召见,急忙梳妆后,紧赶慢赶到了凤仪宫。慕容婉君端坐在正殿刺绣,见窦清绾来了,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又低头绣起了帕子。
“给皇后请安,不知娘娘召见臣妾所为何事?”窦清绾盈盈一拜,恭敬道。
“本宫找你来,是要你为本宫做件事。”
“但凭娘娘吩咐,臣妾万死不辞。”
慕容婉君放下手里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大事,最近,别让陛下去你那里,否则,可就坏了咱们的事了。”
“臣妾明白。”
“去吧,本宫要休息了。”
“臣妾告退。”
从凤仪宫出来,窦清绾身边的采屏问道“贵姬,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略一思索,窦清绾便有了主意,吩咐采屏“你去禀报陛下,说我偶感风寒,这几日不便侍寝。”
“是,奴婢这就去。”
听着采屏的话,李景璋翻阅奏折的手顿了一下。
他拿了笔,批了那本奏折“朕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主子,让她好好歇着吧。”
“是,奴婢告退。”采屏起身行了一礼,退下了。
阿妘的哮症因为雨水接连不断的缘故,又比从前犯的更厉害些。阿馨为了让她舒服点,每日只许她待在屋子里,不许她出来半步。
“阿妘,等过些日子,天气好了我带你去白马集,那里有灯会和各种各样的吃食,可好玩了。”阿馨端着药碗,轻轻吹凉了递给阿妘。
喝了药,阿妘从碟子里拿了一颗梅子干放在嘴里嚼,拿起一边的纸笔,在纸上写道“白芷姐姐和瑶儿姐姐去哪里了?”
阿馨看着纸上的字,告诉她“她们两个去集市上买我们需要的东西了,白芷姐姐说,她前两天量了你的尺寸,去布庄给你扯了料子裁制新衣。”
俩人在屋内练字,听闻外面一阵响动,就知道是白芷和瑶儿回来了。“你乖乖坐着,我去看看。”阿馨把笔搁置在笔架上,出门去接她们。
白芷拿着一个布包进来,打开后,里面是一套光滑柔软的新衣。阿妘看直了眼,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衣服,白芷张罗着给她换上。
“不错,转一圈让我看看。”
阿妘听了白芷的话,慢慢转了一圈,瑶儿为她整理好,从怀里掏出两只粉色珠花簪在她头上。阿馨拿了镜子过来让她看。
“等过段日子,我们带你去白马集,到时候就穿这个,好看。”瑶儿为阿妘整理好衣服,又认认真真地打量一番,这才满意了。
“我去煮饭了,今日买了很新鲜的菌菇,还有城西老李头家的豆腐,给阿妘煮汤喝。”白芷说着走出房,阿妘在纸上写了谢谢,拿给阿馨和瑶儿看。
“阿妘真乖”阿馨摸摸阿妘的头,带着她一起弹琴。
宁安堂内,李秀瑜和司徒英婆媳俩坐在一处刺绣,前几日,司徒英与幼时的玩伴相邀游湖,听她说给自己的夫君绣了荷包,回来就缠着李秀瑜也教她刺绣,她也想做一个荷包,送给顾烁。
司徒英是将门之女,本就不擅长女红,绣出来的东西都不像样。幸好有李秀瑜指点一二,学了这几日,也算学出了点皮毛来。
第二日,顾烁的腰带上就挂了一只荷包。顾勋见着他大哥笑得不值钱的样子,拿起荷包来仔细看“大哥,大嫂这绣的是什么东西啊?我怎么看不懂呢?”
“兰花啊,你天天画都不知道?”
“这不是韭菜吗?”顾勋摸着那荷包粗糙的针脚,越发觉得这荷包上绣的东西是韭菜,而不是他大哥口口声声说的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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