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曾经繁华的市区中心，此时道路两旁只剩下建筑由钢筋水泥铸成的沉默身躯，祝星凝神屏气，时刻注意四周情况。

路过一个转角时，忽然窜出三只丧尸，他猛打方向盘，脚踩油门，撞倒一只，又与另外两只险险擦过，扬尘而去。

就这样一路驶出市中心，楼房又渐稀少起来，视野变得开阔。

看看手表，差不多到了饭点，祝星放慢车速将车子停在开阔地带，转头看向林乐，“我们吃晚饭吧。”

林乐从保温袋里拿出两个厚厚的三明治，吐司面包里夹着培根、鸡蛋、番茄、沙拉酱，是他早起就准备好的。

手一摸，还带着余温，配上瓶装果汁，也是营养丰富的一顿了。

三两口解决完，祝星放松身体向后靠，窝进座椅中，两指捏住鼻梁放松干涩的眼睛。长时间绷紧神经的驾驶并不轻松，谁曾想一向不爱开车的自己才短短半年也被逼成了老司机。

随着胃部饱足，困意阵阵涌上来，他只觉得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起来。

不行，还不到睡的时候。

他奋力睁大眼睛，心念一动，想着还是得冲杯咖啡，谁知下一秒视野就暗了，一只微微有些凉意的手附在他的眼皮上，极为轻缓地将他的眼皮合上。

“哥哥睡，我看着。”

随着这话一落，祝星渐渐沉进睡梦中。

简短的小憩让思绪清明许多，等祝星睁眼，太阳西沉，金红的霞光已然爬上天穹，为林乐的侧颜镀上一层柔黄，他正大睁着双眼，无比认真地注意窗外的风吹草动。

听见动静迅速转头看向自己，依旧绷着的小脸，黑白分明的眸子却是满满期待，明晃晃写着“求表扬”三个字。

祝星从善如流，伸手呼噜一把手感极好的额发，“乐乐真棒。”

“我们找个地方过夜吧，晚上看不清路太危险了。”他边说着边发动汽车，即使林乐还小，但祝星也将他视作自己的同伴，一路行动都与他商量。

“好，”林乐顿了顿，接着说：“哥哥，你教我开车好吗？”

祝星有些诧异他提出要求，但想来男孩子大多数对车都会感兴趣吧，于是点头，“好，明天白天边开车边教你。”

黑色汽车驶上路，祝星边注意路况边道：“乐乐，看下地图，下个路口往哪儿走。”

等了半晌却没动静，他有些奇怪，“乐乐？”

依旧静悄悄的。

祝星撇头，却见林乐像模像样举着地图，无比认真地瞪着地图，仿佛真的在认真看路线。

如果忽略他拿倒了的话。

祝星牙关紧闭，深呼吸，将即将脱口而出的笑声咽下去。

不能笑孩子，影响孩子的自尊心。

也是自己考虑不周全，一路将林乐当做同伴，况且末世之前，这么大的孩子早就会识字了，忽略了林乐的特殊情况。

他用寻常的声音，若无其事地问：“乐乐，你是不是看不会？”

林乐捏住地图边缘的手指一紧，良久，从鼻腔里不甘不愿地“嗯”了一声，眼神黯淡几分。

他真没用，什么都不会。

到底是个孩子，虽然小脸总是绷得紧紧的，但想什么一双眼睛里都写得清清楚楚。

两根纤长的、温热的手指像捏小猫似的捏捏林乐细瘦的后颈肉，心肝顿时一颤，他也如同被拿住软肋的小兽一般失去了所有抵抗的力量。

随着这个动作，林乐心中的失落感被大大冲淡了，大部分心神都用来抵抗将自己完全埋进哥哥怀里打滚的冲动。

哥哥在开车，不能随便打扰，他要做最乖的孩子，和怪物没有任何关系。

“好了，以后我教你认字好不好，乐乐这么聪明，肯定能学会。”少年的嗓音清清亮亮，轻易可以驱散任何阴霾。

“嗯。”林乐低声道，忍了又忍，终究没有忍住，主动用头去蹭他温热的掌心。

就着最后的余晖，他们来到一个小小的县城，不高不低的楼房稀疏立着，道路颇宽敞，城中只游走着零星几只丧尸，很容易就被绕开。

祝星打量一番，决心今晚就在这找个地方过夜了。

他放慢车速，四处打量，前方右侧闪过一张招牌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贴着旧瓷砖的门口，一看就有年头了，上面用烫金大字写着“幸福服装大市场”，其上落了不少灰，门口停驻几辆面包车，看上去像进货的。

再往里看，笔直一条大路贯穿出去，一眼望去一览无余。空落落的街道两旁是各种服装店面，男装、女装、童装，应有尽有。

祝星转动方向盘，一路开进去，直到末尾，找了家代理各类运动品牌的服装店停下来，门口卷帘门半拉着。

拉上卫衣的兜帽，他示意林乐待在车上，径自下了车走到店门口。

身后传来车门开合的轻轻碰撞，祝星回头，果然见到林乐轻手轻脚，猫一般悄无声息地靠近自己，站在身旁。

他思索了一瞬，并没有勒令林乐回到车上。

这几天他也多少摸清了林乐的性子，看上去乖乖的，但是有着一套自己的逻辑，某些时候会超乎寻常的执拗。

他们并没有急着进入店门，而是在两旁的店面查看一翻，确认都是空的。

林乐守在外面，祝星将老旧的卷帘门向上拉，摩擦间发出不大不小的噪音，他提起精神注意四周动静，一旦不对就迅速回到车上。

好在过程很顺利，直到卷帘门被拉开大半也没蹦出任何丧尸或怪物。

此时“欣兰”服装店已经可以一览无余了，两边整齐的货架展示出一排排衣物，最里面是一个柜台，柜台后还有一个门，布帘子遮住了。

衣服上蒙着尘，看上去很久没人来过了。

祝星扫了眼货架，有青少年服饰，他抬脚轻轻走进去。

“咚！”

脚步刚踏进门头顶就传出细微动静，身体本能早于意识做出行动，他向后猛退一步，有什么东西砸在自己刚刚站立过的地方，同时右侧一个黑影冲向自己。

祝星握住右手的铁棍向前挥，却有人动作比他更快，他终于看清楚眼前一幕，与此同时响起一声短促的惨呼。

地上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林乐张嘴咬在女孩脖子上，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上半身压住比他高许多的女孩——方才的痛呼出出自于她口中。

地上躺着一把尖刀。

“欣兰！”

柜台后窜出一个大姨，手里抄着把菜刀，冲到扭打的两人面前，满脸焦急，踌躇半晌，菜刀“铛”地一声落地。

她不住恳求，“求求你们放过我女儿！”

祝星被眼前这幕震惊到了，伸手揉了揉胀痛的额角。

这孩子居然张嘴就咬人。

“乐乐，停下吧。”他将地上的两把刀踢开。

林乐停下动作，利落地站起来，只见那女孩脖子上已经出现两道深深的血牙印，血珠子不断牙印里渗出来顺着脖颈流入衣领，可见力道之深。

女孩崩溃地埋进妈妈怀里哭出来，身子不段后缩，仿佛这个小男孩是凶恶的野兽。

面对瑟瑟发抖的母女俩，林乐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这一切与自己毫无关系。

下巴上沾染了不少血迹，一丝血液顺着嘴角滑落，他不慌不忙地从外套里掏出纸巾擦干净。

祝星眼前一眼，一瞬间真感觉自己不是养了个弟弟，而是养了条恶犬。

他嘴巴张开又合上，张开又合上，如此反复了好几次方才道：“下次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随便咬人，知不知道？”

林乐乖乖点头，就如同祝星只是叮嘱自己隔夜的牛奶不能喝一样。

面前还有一对哭得伤心的母女。祝星叹了口气，将铁棒放在身后，道：“阿姨，你们别哭了，我和我弟弟没有恶意，就是来找点衣服。”

大姨直起身子，将女儿护在身后倒退会柜台，观察他们许久，仍旧有些怀疑，“真的？”

“真的。”

林乐将方才偷袭自己的暗器——一口沉重的铸铁大锅靠墙放好，又示意林乐站在自己身前。

“你看，我弟弟实在是没衣服穿了。”

林乐身上依旧穿着祝星的衣服，衣袖、裤管都卷出了厚厚的一圈，看上去滑稽得不行，也很影响行动。

女孩透过泪眼打量，目光不小心接触到林乐的眼睛，心脏猛地瑟缩了一下，垂下头再不敢多看一眼。

见到女孩这表现，祝星有些不好意思，“我弟弟比较冲动，不好意思啊。”

他说完，拿出了消毒包扎的药品放在地上，向前推了推。

过了一会儿，大姨试探着上前取走了药品。

祝星这才道：“我可以给我弟弟拿几身衣服吗？剩下的药品给你们了，还有这些。”

祝星借住背包的掩饰，取出一些饼干和牛奶放在地上。

他注意到母女俩都是面黄肌瘦的，末世之中相依为命是十分不容易的，想了想，又带着林乐回车上抱出一箱方便面。

大姨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这是给我们的？！”

祝星点头。

她局促地站起来道：“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祝星淡笑，“这是我们用来换衣服。”

说是换衣服，这些东西的价值远远不止几身一副，毕竟在末世之中，若是连或者都无法保证，谁又会在意穿什么呢？

大姨神色纠结，但无法开口拒绝，最后连说好几声谢谢。

“我来帮你们找吧。”

是乖狗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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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恶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