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崇的计划很完美,几乎将夜九池所有的路都堵死,包括如今依然待在那座小院的夜泽宇。
从东巫回来夜泽宇就没再离开过那个院子,据说是夜崇下的令,不仅他,杨林也被一并关在了里面。夜崇不仅断了两人出门的权利,还下令从此两人的一日三餐都由厨房准备。这一环环的命令来得太突兀,显然暗藏了不怀好意的算计。
对此夜泽宇是无所谓的。
任夜崇如何算计,有怎样的命令,他全都当作没看见,只听话地不踏出院子一步,却也阻了夜家其余人进院子的权利,连厨房每日来送吃食的小厮都只能止步院门口。
如此一日又一日,到今已经是正月初七。
院子里,似乎被人遗忘的夜泽宇不知从何日起有了喝茶的习惯,不管他是在屋子里还是在那棵大树下,手边永远放着一杯茶。许是那茶太入夜泽宇的眼,夜崇还曾派人夜间进院查探过,但得到的结果是那只是普通的茶,崇州城里随随便便都能买到三二两。
因为实在普通,所以夜崇没有没收,所以夜泽宇越喝越上瘾。
新年已过,好不容易团聚的永宁镇又有了离别的气息。没办法,剩下两张黄帛还没有着落,夜九池哪能允许自己继续待在家里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所以上元节刚过,第二日她就有了出门的打算。
村子口,楚墨哀怨的眼神仿佛要将夜九池吞并。
那眼神惆怅无比,夜九池实在无法忽视,最后不得不与楚墨对视,“我会尽快回来。这期间你多往凌峰山走走。”
那里住着一个九幽山庄。
虽然禁制尚在,但随着她找到的东西越来越多,那里很快就会再次进入江湖视野。
“真不带我一起?”楚墨不知第几次问道。
他哪儿放心让她一个人闯江湖啊!
夜九池依旧坚持,“我可以。”
她的固执是没有人可以改变的,青年也不例外。所以众人只能站在村子口望着那道又化身男子装扮的墨绿色身影越走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似是心有灵犀一般,独自出门的夜九池还没走多久,刚到年前与某人分开的岔路口便见另一条路上走来两个身影,前面那人浅笑盈盈,后面那人面带激动。
“小九,好巧。”冷冥边说边来到夜九池面前。
身后跟着的人见到夜九池很是激动,常年不变的面瘫脸今日竟有了表情,“九公子。”
夜九池见这次与冷冥一起的不是萧清枫而是影一,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不过这意外没持续多久,真正让她意外的是冷冥手中那把她从未见过的剑。
那剑很独特,只有一半剑鞘。它的剑身闪烁着冷峻的光泽,仿佛是一块未被融化的冰,散发着冷冽的气息。尽管它沉默不语,但那孤傲的气质却无法掩盖。
“我还以为你没有武器。”夜九池瞥了眼那剑,淡淡开口。
冷冥跟着低头看了眼,莞尔一笑,没说什么。
因着之前在南墓答应了林子歌,所以此行三人前往的第一个地方便是南墓。
南墓的路很平坦,隐去了道路两旁的蛇鼠虫蚁,也隐去了后方紧紧跟随的黑色影子。
夜九池用余光撇过一眼,知道那影子来自江北,沉默片刻,没任何动作。
江北夜家。
扶阵塔一层大门前,有人匆匆来报。
“家主,夜九池出现了。”
“什么地方?”
来人将看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禀报,“属下在江南靠近彼岸镇的一条大道上看见的,与她一起的还有那个叫冷冥的男子以及他身边一个随从。看她们去的方向,应该是南墓。”
南墓?
夜崇眯了眯双眼,想到那个迄今为止没与他有任何交集的林家,心思越来越沉。
好一个林家!
看来是真要与他站在对立面了!
他挥手让面前那人退下,又吩咐人给夜泽川带话,“告诉大少爷,如今他们兄弟二人都在府中,应该多走动走动。”
突然接到安排的夜泽川不明所以,虽然很不想去那人面前找晦气,但命令是夜崇下的,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许久没人光顾的院子今日又迎来一位熟悉的客人,不作其他,依然是白衣翩翩的纪凡。
夜泽宇特有眼力见儿,只是听到动静还没见人就进屋倒了一杯茶,待他拿着杯子出来时刚好撞上从屋顶下来的纪凡,于是顺手递过去,“喝茶。”
纪凡莫名其妙地接过杯子,见咱们这位夜二少爷已经坐在树下饮茶,两眼迷茫,“宇哥,你何时开始喝茶了?”
他若是没记错,这人好像以前从不饮茶吧……
“闲着也是闲着,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夜泽宇回得懒散又有理。
纪凡看了眼院门口,关着的,有人还从外面上了锁。他不懂,“这破玩意儿还能困住你?”
夜泽宇出乎纪凡意料地点头,瞅那眼神儿似乎还挺认真,“目前能。”
“你为什么……”纪凡还想继续问,不料刚开口就被打断。
“先喝茶。”
一边说,那人已经兀自饮了一口。
莫名其妙跟着喝了一口的纪凡,“……”
是他在家里待太久了吗?怎么看不懂眼下的情况了……
“开门!”
屋外,一道不耐烦的声音突然响起。纪凡一愣,下一刻转头看向夜泽宇,却见那人淡定自若,依旧自顾自饮茶,仿佛没听见似的。
“宇哥?”
“无碍。”夜泽宇淡淡说道。
话音刚落,院门吱一声打开,夜泽川不出意料地出现在院门口,两眼震惊地看着院子里两人,尤其是纪凡。
“你怎么敢出现在这里?”他下意识问道。问完方觉这话有问题,正想换个说辞,纪凡却敏锐地捕捉到这话里的意思,眼神陡然锋利,“你什么意思?”
这里怎么了?
他忍不住打量一番,没觉得有何不妥,转身却见夜泽川还站在院门口,似是没打算进来。他脑子一转,立刻反应过来,当即眼带怒意,“你们在院子里动了手脚?”
“不然你觉得他为何会乖乖待在这里?”夜泽川眼里划过骄傲,看向夜泽宇的眼神满是得意。
这可是他的杰作。
要知道当时他父亲初听这个建议时都夸他终于聪明了一次。
“卑鄙!”纪凡一声唾骂。
他刚刚还在想就院门口那破锁能困住夜泽宇?没想到竟然真的能!
“哈哈哈,卑鄙?”夜泽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所谓江湖年轻一辈第一天才现在连自家院子都出不去,我恨不得昭告天下如此杰作,哪儿来的卑鄙!”
“你……”纪凡气得面红耳赤,不再听夜泽川说话,转身看向大树下躺得自由自在的夜泽宇,又急又气,“宇哥等我,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
话落,他身形一闪,再抬头便只能看见远方屋顶上一道白衣身影掠过。
院门口,夜泽川一直盯着纪凡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不见他才低头看向夜泽宇,似笑非笑,“二弟,你猜纪凡会找谁来救你?”
夜泽宇轻抬眼皮递过去一个眼神,而后又迅速收回,专心致志望着手中那杯茶,没给夜泽川任何回应。
被忽视的夜泽川笑意一顿,接着面目狰狞,眼光凶狠,“你最好祈祷他别带人回来,否则可怨不得我们!”
恶语落下,夜泽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院门口,只给夜泽宇留下了一个再次被锁上的院门。
他抬眸看向那院门,眼神晦暗如深,似有波涛滚滚,下一瞬又平静无波。目光落在那杯茶上,他凝目端详,然后慢悠悠饮一口,悠闲又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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