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和曾经的东道主身份,任舒带着几个人一起去了晏州大学的食堂蹭了一顿小炒,很家常的菜,胜在新鲜食材点单后现炒。
当预制菜成为便当盒饭的主流,这样开放式的现炒现卖倒是难得。
饭桌上,几个人聊着今天收到的简历,聊起了当下的大环境。
她许久没有经历过条条框框下的上班制度,了解不多,自然话少,可看见这样认真讨论工作的何一珩,她难得没有放空,认真地听着他们说话。
大多时候都是韩悦在说,何一珩只偶尔补充,穿插两句,她安静地在一旁听着,低头吃着久违的小炒。
人就是这样的滞后,在学校的时候不喜欢学校的食堂,总想着外卖解决一切,可一旦离了学校,想念的反而不是周边的外卖,而是食堂里从前自己念叨着吃腻了的那些。
一如面前的水煮肉片,从前吃多了只觉得腻了,总要隔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提起兴趣。
本以为人也是如此,可如今看来却也不然。
回同梧的日子提前了半日,第二天早上,何一珩接到了林谨的电话:“何总,建清集团的孟总今天托助理打了个电话,问您今晚有没有空,想约您和夫人一起吃个饭,顺带聊一聊之后的合作。”
任舒自然应下,二人结婚,她曾有顾虑,特地问他:“家庭也好,个人也好,也许我都不能为你和远知提供多少帮助,你确定要和我结婚吗?”
他说无妨,他并不需要依靠女人做这些。
确实如此,结婚后,工作中的那些难题那些晦涩难懂的项目,他甚少提起,便是应酬也绝不带她去,那样酒气熏天的场合,不需要她。
唯有那些私人宴会他才回带上她,一如今晚。
建清集团是同梧市房地产界的龙头老大,这第一把交椅坐了将近二十年,坊间传言,这同梧一半的房子姓孟。
但这两年房地产渐渐不景气,又适逢老孟总生了场病,换了年纪轻轻的小孟总上任,建清集团倒是逐渐沉寂了下来,不过听说,是在准备大动作。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一中这么卧虎藏龙?”听闻晚上要和建清的小孟总吃饭,任舒咂舌感叹。
说来也巧,这小孟总和任舒是一届的高中校友。
“建清孟总,远知何总,程氏程总,徐氏徐总,还有个大明星,和姜家的人,人才辈出啊。”任舒细细数了数,怪不得这些人高中的时候就是话题人物呢,原来有的人本身就自带了光环。
何一珩趁着红灯,笑着看了她一眼,说道:“不过你一会儿应该还会更惊讶。”
她不解地看他,不懂他的言外之意,意欲再问,却只听他委婉地说道:“卧龙凤雏,彼此彼此。”
晚饭订在一家私人会所,两人回亭晚水岸换了一身衣服便过来了。
“他结婚了?”侍者站在门口引路,说起孟总和孟太太已在宴厅等候,任舒低声问身侧的男人。
何一珩嘴角翘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应了一声:“年初刚结,挺热闹的。”
她“哦”了一声,她只知道这位小孟总是一中同届,但其实毕业这些年,也许因为不是一个圈子,她了解的并不多。
侍者打开宴厅的门,里面已经有人在等候。
虽是秋末,室内还是开了些暖气,刚一进门何一珩便脱下西装外套递给侍者晾起,又顺手接过任舒脱下的风衣,瞥了一眼她身上略显单薄的肉桂粉吊带长裙,低声问:“不冷吗?”
她摇摇头,视线落在起身迎接的男人身上:“何总,好久不见,我太太苏禾。阿禾,这是何总何一珩。”
她只注意了男人,努力去寻找他曾经的样子,直到听到他的声音,才注意到他身后的女子,一时震惊。
“孟总,我太太,任舒。”不及她缓过来,何一珩已经给二人介绍彼此身边的人,“这是建清的孟总,孟之惟。”
几人略一寒暄,彼此握手,任舒才缓过神来,看着苏禾,难掩惊讶:“所以孟太太是你?”
“何太太和我太太认识?”孟之惟问。
“我们都是文科班的,以前有过接触。”四人一起落座,苏禾随口解释。
何一珩笑着看向任舒:“有这么惊讶吗?来的路上我可提醒过你。”
她娇嗔着看他一眼,似乎是在嗔怪他没有早点说,可一细想,他那一句“卧龙凤雏,彼此彼此”,倒确实也算是隐晦的提醒。
饭桌上的气氛,没有任舒想得那么生分,都是健谈的人,彼此相谈甚欢,或聊工作,或回忆过去,并未冷场。
身侧的男人,白衬衫的袖口微微挽起,举着酒杯朝孟之惟点头致意,随即仰头饮了半杯,喉结轻滚,任舒一时出神。
“一中边上那片老小区得有三十几年了,这两年上头有想开发那一片的意思,拆迁工作已经开始,建清拿下那块地势在必得,一部分建住宅,一部分做小户型长租精装公寓,给陪读的家长租赁。”孟之惟说这话的时候笃定地看着何一珩,神色间,难掩自信,可说到后面,却又不自觉地柔和下来,视线偶尔停留在苏禾身上。
任舒顺着看了一眼苏禾,她嘴角带笑,有一种云淡风轻过后的平静。
孟之惟收回视线,又看向何一珩:“这个项目,我想和何总合作,我出地和房子,您出设计。这一趟,也算是为母校做做贡献了。”
最后一句算是玩笑话,可真真假假,彼此心知肚明。
何一珩一笑,两人碰杯:“你搬出母校,我倒是不得不考虑一下了。”
两人举着酒杯你来我往,没有任舒和苏禾的事情,两人干脆去了一旁的沙发上坐着,一边享用着服务生端来的茶点,一边闲谈。
“你和何一珩什么时候结的婚?怎么我都不知道?”一晚上了,苏禾这会儿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服务生送来任舒的风衣,说是何总要求。
任舒在苏禾促狭的眼神里披在了身上,才说道:“九月的事情。”她顿了顿,苦笑,“闪婚,没办婚礼,知道的朋友亲戚都不多,没刻意说,也没刻意瞒着。”
她的苦笑让苏禾下意识地多打量了她一会儿,视线直白,可任舒却没在意,任她打量。
二人虽是校友,但其实并不熟悉,也只是上学的时候偶有交集罢了。
“你和孟之惟,我倒是有些惊讶。”
当年高中的时候,两人闹掰的事情任舒还记得自己听过一嘴,却不想如今二人是旁人口中的金童玉女。
苏禾笑着打岔,只说“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她笑着不再多言。
“他们喜欢夹带私货,何总设计这么多套房子,没给你夹带一点私货?”良久以后,苏禾突然问她。
任舒短暂思索后,摇了摇头,回想起孟之惟的话来,隐隐明白了个中用意,却被她问住。
“一中边上的那套公寓,是孟之惟为了你而做的决定吧?”高中的时候,有些事,任舒也算有所耳闻,如今一看,孟之惟确实用了心。
苏禾一笑置之,看见那边已经起身的两个男人,没多说,只是站起身说道:“去看看他们要去干嘛?”
名利场上喝酒的机会不少,两人的酒量都不小,可今儿却都没贪杯,只有淡淡的酒香,风中走两步,便散了。
时候还早,也不知道两人在饭桌上聊到了什么,何一珩一个电话把徐润玖摇了过来,然后一起去了一中打篮球。
彼此会面已是半个多小时以后,除了徐润玖为了打篮球换了套运动服,另外两人因着心血来潮,所以穿得也不并匹配,脱去西装外套,挽起半截衬衫袖口。
穿着正装打篮球,有些怪异,可三人一动起来,一切的奇怪又消失殆尽。
任舒和苏禾坐在一旁无人的篮球架下,仰头看着奔跑着打球的三人,忽地感慨万千。
“你还记得吗,高二那次,我们三个班一节体育课,孟之惟在打球,你陪着我坐在这儿,看着他。”苏禾轻叹一声,说起很久以前的事情来。
任舒记得,那一年的苏禾,过得不算好,可那都是过去了,也许他们都庆幸,孟之惟兜兜转转,还是留在了她的身边。
思绪万千,她想起十年前第一次见到何一珩的样子,应该也是一节体育课,她从主席台下面走出来,穿过篮球场回教室,不经意间地一瞥,就瞥见了那个穿着白T黑裤白鞋,在阳光下奔跑的少年,手里的篮球被他游刃有余地掌控着。
那时候的他,头发有些长,额前的刘海微微中分,大概打了许久的球,有一两缕轻轻地汗湿。
一个三分球,人群里喝采声响起,他嘴角得意地上扬,旋即小跑着退出球场,从一旁的篮球架下拿了一瓶矿泉水,仰头喝了几口,喉结轻滚,日光照耀,神采奕奕。
只是惊鸿一瞥,她却记了十年,这十年发生了许多事,可她从未忘记过那一幕。
“水给我。”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她猛然回神,就见何一珩站在自己面前伸了手,“在想什么?”
视线落在他戴着戒指的手上,又顺着他颀长的腿一路向上,瞥见他微微喘气的样子,和记忆里的样子渐渐重合。
她险些再次出神,他有些无奈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干脆自己伸手把她紧紧攥在手里的矿泉水拿过来,喝了三分之一。
“到底在想什么?”
“在想你以前高中的时候打球是什么样子?”她含糊着回答。
何一珩轻笑:“那大概你没机会见了。”
徐润玖把他喊走,他留下水瓶,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她留在原地,忽然庆幸,自己见过。
一旁的苏禾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视线仍旧追着孟之惟,可出口的话却是:“应该见过很多次吧?”
任舒怔住,她和苏禾相熟的时段,准确来说只有高一下半学期,那会儿,何一珩对她而言已经是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了,论理,苏禾知道的不多的。
她错愕地轻声问了一句:“什么?”
苏禾笑着回答:“他们这群人,只要站在那儿就会吸引人的注目,我见过你太多次假装不在意的回头和转身,所以我猜得到。”
“都过去了。”任舒拧开手里何一珩喝过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有些焦躁,恨手里的不是一瓶啤酒,“我有九年没见他,没联系过他,也几乎没刻意关注他。”
苏禾一笑而过,心里自然清楚,所以没多说,只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沈意可能要回国了。”
隔了半个月再听到这个名字,任舒比那一晚要平静许多,只是说道:“我听说了,回就回吧。”
苏禾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阿舒,朝前看。”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见到一中的老同学们,任舒总觉得自己需要缓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把心情缓解过来,好不容易习惯了见姜可恬夫妇俩和徐润玖的日子,今天又冒出来一个苏禾和孟之惟。
今晚的一切心情,她暂且归因于今天见到了苏禾──她身上的故事感让人很难不多回忆旧事。
回程的路上,她的话不多,何一珩以为她是累了,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歇了一路。
酒早就醒了,本不足以让他失控,可一进门,她忽地垫脚吻他,累了,便扁着嘴撒娇,他顺势低了头,轻轻地揽着她的腰,不懂她的主动是为何。
唇舌厮磨,她的口红蹭到了他的唇上,他的衬衫被她攥皱,刚脱下尚未来得及挂起的西服不知何时落在地上。
他贴着她的唇,弯腰垫脚都累,他索性把人抱起,她的胳膊环着他的脖子,双腿勾着他的腰,时不时不安分地上下蹭着,他咬了咬牙,声音嘶哑地问她:“你今晚怎么了?”
两个人在玄关吻了快有十分钟,任舒早就有些溃不成军,可他偏偏不如她愿,她哼唧两声,说道:“你打篮球的样子很帅。”
结婚一个多月,她始终压抑着自己的内心,甚少直白地表达这些话,饶是如此情形,她的语气里仍旧带着三分骄傲一般地不肯妥协。
两人额头相抵,何一珩眼神晦暗,玄关略显昏暗的顶灯笼下来,他微眯着眼,她眼神迷离,半个身子倚着他,若非他揽着,几乎要软下来。
他看不明白。
人前,两人都默契十足地去扮演一对模范夫妻;人后夜深人静春光满室时,他们又是最契合的伴侣。
可他还是觉得自己不够了解她。
程澈和姜可恬结婚的时候,程澈问他:“你会在什么时候选择结婚?”
他不知道,却还是理性地说:“当我十成十地了解一个人,爱一个人的时候。”
可当下呢?
若要他自己评分,不过两成了解罢了。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漫无目的地揉捏着她的耳垂,在她慢慢缓过来以后,揉了揉她的肩:“去洗澡吧。”
任舒半靠在她怀里,声音娇媚可人:“你抱我去。”
何一珩无奈,却顺从地如她所言,俯身把人拦腰抱进了浴室。玄关去浴室的路不过几步,却足以让他想起今晚她和苏禾聊天时的神情。
苏禾的旧事,他听徐润玖这个八卦精说过几句,偶有耳闻。
今晚闲聊的二人,热络却有些疏离,不知是为何。
他贴心到位地去衣帽间给她拿了睡衣放在了流理台下面的抽屉里,在关门的那一瞬,他意味不明:“任舒,我要怎么才能更了解你?”
他声音很低,任舒已经开了花洒,夹杂着水声,她听不真切,“啊”了一声,可他却再没说话。
热水自上而下,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张开,任舒惬意地冲了个澡,想起今天晚上,几人即将分开的时候,苏禾和她说的话──
三个男的去开车,任舒和苏禾手里拿着各自老公的西装,走在一中的小路上,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一眼教学楼的方向,可真正看向的教室却不一样。
再回头时,苏禾问她:“何一珩知道你十年前就喜欢他了吗?”
孟之惟和苏禾的故事在想开番外还是新文
校园到婚纱的破镜重圆久别重逢,夹杂一点救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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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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