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分明不是……

句玄想像之前反驳衾追一样，告诉父神阿弋从未利用神羽起过祸事，可是，她远远望去，却很难消化眼前这一幕，混沌之中往事终究伴随乖豊信手一挥，消散于他魁梧的身后。

到底无话可说。

男人抹了抹掌，掸去几不可见的灵力，见句玄仍迟疑，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这般丧气，还不死心？你说你，既然选择封了记忆，何苦再耿耿于怀，与自己过不去。不若，再给你说个故事？”

乖豊背过身，重新带着句玄折返初入谜境时她遇袭的悬崖上。

乖豊：“看你在谜境中跳得果决，该是没忘记这个地方。阿玄，你可晓得，这地方往东五百里，是什么地方？”

句玄：“东海。”

乖豊点头：“不错，东海，女娃溺海的地方。那你可又晓得，她溺海之后化作精卫，孜孜不倦要填海是为甚？”

句玄摇头，当时战火四起，她没怎么关注这些八卦，可这跟她又有什么联系呢？

她和女娃，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关系。

乖豊抿抿唇，继而说道：“是恨呐，恨着当时管辖东海的两兄弟，见色起意。偏赶上炎黄两军结盟，即便知晓欺辱她的人是谁，族里也得顾全大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年幼，尚且无知，没人教导她男女私事，那孩子便呱呱坠地。但这种事，是不能为外界多知的，他们藏着孩子的消息，就安置在这悬崖之下，谁知被坠崖的你误打误撞碰见了。之后，便随追寻你下落的人一道被带回军中。”

乖豊：“白帝瞒了你，她并非是什么九黎之后，人是正经的炎黄血脉，半神玄孙。非让你带她去昆仑，是不想她的身份被曝光。那时候战事正吃紧，盟军间不能有嫌隙。”

说到这里，乖豊甚是不快，这点腌臜事，让他最宠爱的小女儿也被卷进去，惹一身腥。

偏生阿玄又是个没心眼的，柔软好欺，任人一诓就是几千年。

乖豊娓娓道来，说着也觉玩味：“好端端一个半神玄孙，本该身份尊贵，锦衣玉食。偏无人依仗，到了白帝那里也活得卑贱如蝼蚁，干着杂役的活，炎黄帐中随便一个下人都能折辱奚落她，不会有恨？加之生母的事……不赖她忍辱负重，筹谋至今。”

这些人真有意思，为一个小娃娃，苦恼几千年，满口仁义杀不得，一点疑心放不下。就喜欢玩弄权术，玩弄到最后，反被神羽掐住了命门。

有时，他不道德地想，就让那小娃娃解了封印，把九黎旧部全放出来玩玩也不错。

句玄郁结，听得实在炸裂：“父神既早已知道，之前怎么不说？”

乖豊白目：“你以为我很乐意操心这些事，我就是对你太有信心了。”

笨丫头，没有心，还挑他理呢。

乖豊：“阿玄，你觉得我说与不说，重要吗？她想如何复仇，要人间如何混乱，与我何干？我并不好奇人间兴亡，只是不想你再受伤，周而复始，被一个人族丫头圈囿。”

他家小女儿，太想证明自己了，她的性格底色里，输赢与虚荣占了太多篇幅，才这么容易被人利用，可乖豊从来没想过要阿玄向自己展现她的强大，没想过要她承受这些荣辱捆绑的无穷无尽的委屈。

甚至，为了保护她的自尊，这么些年，他都没有插手过她要做的事。

他只想阿玄好好的，以她自己觉得快乐的方式。

遗憾的是他洒脱惯了，而阿玄生来好强，他们父女俩，从未有过温馨撒娇或促膝长谈的时候，这样的交流总显得局促，让人无所适从，临到了乖豊也没向句玄延伸自己的期盼。

他只是又将话题绕回去：“总之，你对她提防着点。我估摸她得了神羽却一直没动作，该是不知道破解封印的方式，如今大抵要拿着找神羽的事，重新获取你的信任，再想法子。”

利用么？

阿弋留在她身边……不是因为责任、依赖，而是觊觎？

句玄扯了一个苦笑，利用什么呢，她心里咀嚼着所谓的真相，甚是疲惫，父神有句话说对了，人间的诡谲变幻，与她又何关。

从始至终，她也没有多惦记神羽，多惦记能力，她只是……只是想要个真相。

句玄内心的矛盾，攒到了一个极点，寻神羽、找真相、还人情，似乎在此时都不重要了。

要不，把她放回归墟继续睡着吧……

可是，总有个声音还在垂死挣扎，阿弋真的变坏了吗，如今的麦祎又何其无辜。

她忘不了幼年阿弋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

若当真都是做戏骗她，就这么两清吗，句玄似乎也不愿意。

她的视线对上乖豊，从他深渊般的眸底，照见了自己的不甘心，又很快被掩了去，乖豊了然，拍了拍她肩膀，避开她的彷徨望向飘渺的谜境东海，浩瀚的，沉没阿玄五千多年的东海，一锤定音：“你只是太孤独了，她陪伴过你，也让你一叶障目……当然，我知你性格执拗，要刨根问底。你且看吧，利用她把神羽找回来不是不行，就是别在同一个地方慌不择路，再跌一次。方才我给你看的这一切，是早前苍生羽中蕴藏的画面，你顺着水晶宫和落崖找，应该有神羽下落……”

句玄心里有犹疑，这么巧，正毫无头绪的事，突然柳暗花明，父神和所谓的“他们”有联系吗？

她迟疑地吐出一个名字：“父神可知麦延宇？”

乖豊没什么反应，还在絮叨着不自在的拳拳父爱：“别说我偷看你的东西，我不乐意操那个心，剩下的你自己来。万一看见点什么女儿家家的**，也不大好。”

好吧，他说完这句，句玄就知道自己想多了，她只是好奇，于是便问：“你为什么能看见，甚至剥离神羽的记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好歹是我的天命神器，且不说个中记忆是我所为，还是后来的继承者所为，未免太弱了些，这么容易被外界窥探。”

句玄难免丧气，这叫什么事，毫无**可言。

她很快被人弹了脑门，乖豊道：“真是睡傻了，还是逐鹿一役，把你的意气风发打没了？你是我的血脉，一脉相承，懂？自信点，老爹我多少也是费了两滴心头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