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Faith没跟来,Wallace镇静许多,缓缓从家里变故开始,补充完句玄未知的片段。
他阐述的故事和早上句芒所说大差不差,也说自己不想看着姐姐孤身涉险,才打算自己来的。
麦祎好奇问他:“你怎么知道这群人贩子就把人藏在你正下方的房间里,不觉得太顺理成章了吗?刚好你就正正好订到了正上方的房间。”
Wallace这时才觉得恍然,喃喃道:“我不知道,人贩子的接头,是我们在国内以及东南亚拖了好多关系打听来的。我确实在赌场看到了照片上的蛇头,跟着过来这里,也看见他们的人进了12楼。当时脑海里就有个声音,让我坚定地定了13楼房间,买材料准备今晚爬楼。就是刚才你们进来的时候,我突然又发现不对劲,这才趴下去想试试看能不能听到楼下动静,是不是我要找的房间。”
听到这里,麦祎与句玄对视一眼,心下了然。这时间恰恰好能与厉鬼被逮对应上,句芒把鬼带走之后,蛊惑随即消失,Wallace才得以清醒。
麦祎:“其实你也不确认要找的那个人就在12楼对吧。”
Wallace沉默了良久,向后瘫倒在床上盯着头顶的白炽灯缓而才说:“我希望她在。她如果还不在,我姐可能也快不在了。”
此“在”非彼“在”,大家都听得懂。身后的少年陡然瘫下去的行为,是这家人几番奔波的疲惫,也是破釜沉舟前最后的平和。
她们又听见人说:“我姐的朋友算算时间差不多快到民宿了,我求他们把人带回华国,又怕他们今晚来找我,所以得赶在他们之前行动,没想到你们会突然出现。”
麦祎:“所以你想好了自己回不去是吧,那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在,Faith会更崩溃。你们这种人,真是……可怕又自私。”
她把头垂到另一侧去了,不再看句玄,也不看Wallace:“你觉得,自己牺牲了,既正义又光荣,一死换一生,有没有想到活着的人是否能心安理得接受。她一个人苦熬就罢了,还得背条命,过得好也好不了,死又死不掉,你就乐意了?”
句玄皱了皱眉,听着听着觉出不对劲,小姑娘的情绪突然变激动是为何,无缘无故的。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说重话,像刺猬直愣愣竖起满身利器主动出击,非要伤得人鲜血淋漓才罢休。那种不适感很奇怪,令人胸闷,可她分明只是在驳斥Wallace。
句玄直觉不能让她继续说下去,伸手搭向麦祎垂在一旁的手背,不轻不重握了握,温声喊了句:“麦祎。”
未曾料到,就在下一秒,麦祎不仅避如蛇蝎,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的手,还“腾”地站了起来面向两人,声音陡然间升高了几个度,字字尖锐道:“你有没有问过,她是否愿意?想不想要重新被遗弃一回,绝望又孤立无援地活在这个世上,**裸地面对道德的凌迟审判。从此之后,人们凭白多了份茶余饭后的谈资,一说到她呀,各种怀疑、嫌弃、自以为是抑或添油加醋的故事铺天盖地朝她砸去,甚至无情唾骂,就为了满足你的英雄主义……你就心安了?”
她哭了,从进屋开始就努力分心却没能驱散的情绪终于溃堤,颤抖着声音哽咽质问人,你心安吗?
偏又绷着颗泪,死死没有坠下。
周遭瞬间安静下来,也让她起伏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沉重,仿佛每一次胸腔鼓动都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没有人当这只是一份简单的发泄。
Wallace早被说得哑口无言,而句玄喉头滚动,默默收回那只刚被甩开仍悬在半空的手,也没能再多看一眼麦祎眼中深不见底的哀伤和悲戚。
她好像听懂了,你心安吗?这或许不止是问Wallace,从始至终,小姑娘都盯着Wallace一个劲儿痛斥,没给她递过一个正眼,可她该死的就是听懂了,麦祎在五千年颠沛流离的苦难里硬挤了四个字,拷问她:丢下我,你心安吗?
什么遗弃,什么谈资,什么唾骂,皆是在说她自己。
可她没有啊,当年到底是谁先丢下谁的。
你又为什么要自戕呢?
是啊,麦祎分明说过,自己死了。
归来已久,有些事句玄心中总有些疑虑,迟迟不敢向麦祎求证。可事实却如此残酷,一再迫使她面对真相,这个小孩,当年真是自我了断的……
她几乎已经确定,父神给她看的回忆并不完整,甚至疑点颇多。不止是因为麦祎今天突然爆发的委屈,她明明早就发现了,只是担心那背后的真相太过骇人,句玄屡屡细思极恐,害怕袒露的真相会让她不能承受,她想逃避,却没想忽然间被当事人间接证实了自己最不想确认的结果。
句玄很难受,仿若五千年前那把刀,今天才让她有了痛意。不知道该先辩解自己没有想要英雄主义,还是要从叛徒和那把刀的故事先说起,或者怪阿弋吗,怪她凭什么自戕。
她脑袋一片空白,没有记忆的时候,想哄哄人原来这么被动。
“阿弋,别说了。”她许久才闷声回应一句。
她知道眼前人听得懂,“弋”和“祎”同音,但她回来之后,几乎没怎么这样唤过。Wallace可以听不懂,这人一定听得懂,知道自己在好好挨骂了。
她会补偿她的,会查清楚这一切,也想清除笼罩在她身上的不实之名,更要卸掉这些束缚她长达五千多年的沉重锁链。
麦祎没说错,她是卑劣的,合该被埋怨,千不该万不该忽略了神契缔结的原理,疑心过这人会觊觎神羽,这种念头过于推诿,摆在明晃晃的委屈面前,有一瞬都显得尤其罪恶。
“回去再说,好吗?”句玄小心翼翼伸出手,重新牵住麦祎,没见人再激动甩开,于是稍一使劲把她带到跟前,一点点捋开其紧握的蛮力。
小丫头比她想象中倔强,句玄摊开她的手,赫然看见掌心印着三个小月牙,红彤彤的,很惹眼,仿佛在用自己的方式,坚守着最后的尊严与骄傲。
别气了!
她抿抿唇,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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