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柔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她拿着文件夹走过来，斥道：“大早上的吵什么呢？”

叶星蔓说：“是司恬自己心情不好，我就说了她两句不要把情绪带到工作上来。”

司恬：“……”

“在这儿拌嘴还不如多做几页策划案。”曾柔面色不虞，“二十分钟后，会议室开会。”

叶星蔓：“好的曾柔姐。”

司恬：“……”

她就是这样的人，就是喜欢在某些时刻争上风，其实人本质是不坏的，司恬你还不了解她吗。

司恬如此在心里安慰自己，安慰完了才准备去开会。

……

“「华辉」保险品牌十周年的周年庆主题活动，品牌方很注重这次的庆典，也准备邀请业内百余家合作伙伴的高管，代表，除了庆祝以外，宣扬，推广品牌的知名度也是关键。”曾柔坐在主位，继续说道，“具体的细节和资料我会发到你们邮箱里，你们自己去看，这次，仍然是分为AB两组，一组司恬为组长，一组叶星蔓作为组长，出两版方案，择优选取，有问题吗？”

司恬：“没问题。”

叶星蔓：“没问题。”

角落里的一个男生举手说道：“我能申请调到司恬姐这一组吗？”

司恬一愣。

部门里的组员分配是之前固定好的，这名男生叫方辽，是最近来的实习生，本来是在叶星蔓的这一组。

曾柔看着他，没有直接同意或拒绝，而是询问道：“说说原因。”

方辽说：“司恬姐比星蔓姐更有经验，以往的策划案也基本上都是定的司恬姐，作为实习生，我想跟着司恬姐能多学一点东西。”

场面一时之间有点尴尬。

其实这是公司不成文的共识，虽然曾柔一直将项目分成AB两组，不过一直是司恬的策划案通过的多。

叶星蔓能通过的廖廖，方辽进到公司半个月已经将这些事情摸了个清楚，他不想被职场上的那些人情世故禁锢，他只想学到真东西。

司恬面上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主动开口解围说道：“星蔓虽然比我在公司里少了一年的经验，那是因为在这之前她是在其他的公司里工作，所以其实确切的来讲，我们的经验是一样的。”

曾柔挑了下眉，看向叶星蔓：“你怎么想？”

叶星蔓表现的很大方：“每个人的做事方法和思维方式不一样，如果方辽觉得跟着司恬能更好地学习，我欢迎他去，公司不是勾心斗角的地方，是共同进步的地方，我不会介意。”

于是曾柔拍板：“好，那方辽，你就跟着司恬这一组吧。”

“司恬组的有没有想要过去星蔓这一组的？”

叶星蔓看向司恬组的所有成员。

他们无一不坚定地摇了摇头。

很少有服叶星蔓的，他们其实都觉得叶星蔓能力并不太行，不过她很会人情世故，讨好曾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并且无视规则。

短短一年便做到了和司恬一样的位置。

可是司恬的能力远远在她之上。

他们不服，可奈何曾柔愿意维护她，她能讨好的了领导，他们也没办法，可是要是真换到了她那组，是没办法做实事的。

场面比刚刚还要尴尬。

在场的人偷偷面面相觑，不想把事情做的这么难堪，但是又确实没人愿意去。

大家都把目光落到叶星蔓脸上，她的唇角仍然挂着笑，似乎并没有被这尴尬的氛围影响。

不过只有叶星蔓自己知道，她脸上的笑有点维持不住了。

…

会议一结束叶星蔓就进了曾柔的办公室，门关着，将声音隔绝开来。

知道叶星蔓要强，曾柔主动关心说：“刚刚没事吧？”

“没关系，我需要向司恬学习的还有很多，都是为了公司好，我不会多想的。”叶星蔓知道自己该表现的大方一点，笑了笑，保证道，“这次「华辉」的项目我会拼尽全力和司恬比一比，一定比以前有进步。”

“嗯，你有这样的上进心和斗志是好事，司恬只是暂时比较强，但这并不代表你没有追赶上她的机会，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跟我说，我也很期待你这次的方案，加油！OK？”

“好！”

…

司恬推开「熟·咖啡」的玻璃门，然后看见今天林观南在，陈帆和肖泊然也在。

“hello司恬。”

“你们好。”

互相打了个招呼，司恬在他们那边坐下，林观南似乎已经非常了解她了：“巧克力拿铁？”

“嗯。”司恬冲他笑了笑，点点头。

太灿烂的笑脸了。

林观南只能让自己回一个礼貌又克制的笑容。

其实来咖啡馆碰见陈帆和肖泊然的次数并不算多，尤其是昨天刚见过，前天他们又才来过，今天能碰到他们，司恬还有些惊讶。

林观南将做好的咖啡端过来，搁在司恬的旁边，然后坐了下来，他轻声问道：“司恬，咖啡馆已经开业将近两个月了，作为最常来的一批客户，你有什么建议想提吗？”

“？”

还挺正式的。

建议嘛，司恬当然有，有一大把，太贵了，太单一了，地址太偏了…总之她越来越跟黎景舟的想法一样，林观南开这个咖啡馆纯粹是打发时间，也没指望它挣钱。

所以，他玩的开心就好。

司恬就说：“没有啊！我觉得咖啡馆特别棒！林观南，你做什么都特别厉害！”

“……”

林观南被夸的有点走神。

她这是在自带滤镜吗？

她对其他朋友也会这样夸赞吗？还是说只是对他，他该多想吗？也许不该，司恬性格这么好的人对谁应该都是这样。

“好的。”

林观南拿出ipad，翻出一个页面，递给她，说：“填一下你的名字和电话。”

“？”这又是什么操作，司恬问，“为什么？”

“会员，消费满3000的客人将会推出会员折扣，司恬，你是录入系统的第一位。”

什么？！

司恬的注意力完全被另一件事吸引。

她竟然已经消费三千了？！

哇靠，她就说林观南的咖啡馆是来抢钱的，不到两个月，三千没了。

她还是不活了吧。

司恬心情复杂。

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病，林观南这种三辈子不用工作都不愁钱花的人，她究竟为什么要去担心他的咖啡馆会倒闭啊？！

倒闭了又能怎样。

反正他倒不倒闭她不知道。

她是有点破产的前兆。

司恬五味杂陈地输入了自己的信息。

林观南把ipad收回来，继续完成自己的工作进度，绅士又温和地问道：“咖啡馆最近在决定上新品，司恬，你有想喝的吗？”

“我想喝果汁可以吗？”司恬如实建议。

林观南正色：“司恬，我们这里是正规咖啡馆。”

司恬：“？果汁哪里不正规？”

林观南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挺正规的啊。”

反正司恬喝过的那些咖啡馆里也有卖果汁的啊。

“好吧，你的建议我们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嘴上在保证但司恬看他脸上的表情就是一副完全不会考虑的样子。

司恬：……

司恬今天没有待太久，她想认真地把「华辉」的策划案赶紧做出来，但在咖啡馆有朋友们在她不好思考。

喝完咖啡没有多逗留就走了。

她走了以后，陈帆和林观南聊天，他随意地说：“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你和一个女生关系这么好。”

“是吗？”

陈帆不知道为什么能捕捉得到司恬跟林观南之间那种隐晦不明的关系。

他只是问：“所以，你和她之间会有其他的可能吗？”

“只是朋友而已。”林观南说。

陈帆便不再追问什么。

咖啡喝的也差不多了，陈帆利落地起身，淡声说：“走了，下次见。”

“嗯。”

—

司恬下班时在电梯口碰到了叶星蔓。

没有目光躲避，司恬看向她。

叶星蔓是从洗手间的方向走出来的，彼时办公室已经没人了，周围静悄悄的。

两人在昨天在会议室的插曲过后便没有再讲过话，办公室有眼力见的人都对两人之间难以言说的微妙气氛纬莫如深。

一天了，他们俩其实很少有这种摆在明面上的冷战，彼此都挑明了的冷战。

这是第一次。

叶星蔓在她的视线里走了过来。

主动笑着问她：“开心吗，司恬？”

“开心什么？”

“当着所有人的面我的组员主动提出要去你那一组，你开心吗？”

“……”司恬没有说话，因为觉得无言，她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她怎么会觉得自己会因为这种事开心。

“一定特别骄傲吧。”叶星蔓直视着她的眼睛，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语如针刺，“可是司恬如果我们两个当初是一起进的这家公司，我现在做的不会比你差，没有人会喜欢你的性格，你觉得曾柔姐喜欢吗，你觉得你爸妈喜欢吗？没有人喜欢。是我在高中的时候一直护着你，你什么都不是。”

司恬仍然无言。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的确，她们两个刚开始做朋友的差距就很大，司恬除了学习好什么都不如叶星蔓，她漂亮明媚，活泼开朗，肆意大方，司恬敏感内向，胆小怯懦。不管是在性格上还是在家境上司恬都远远不如叶星蔓，所以她特别能理解自己在慢慢变好后叶星蔓的那种微妙的心理落差。

司恬并不觉得这种心理落差有什么不对，每个人都是有瑕疵的，她的瑕疵是没那么开朗，叶星蔓当然也有她的瑕疵。

叶星蔓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她的确帮过她，也的确在司恬灰扑扑的高中三年里带给过她不少安慰与温暖。

所以她一直没有办法做到特别讨厌叶星蔓。

即使她言语如锋利尖刃，落在司恬的心里，她也觉得这些都是情有可原的。

她不是真的想伤害她，只是因为利益冲突了。

“「华辉」的项目我依然会尽全力，不会让着你，你也不必让着我。被选上的如果是我，我不会愧疚，被选上的如果是你，我也不会嫉妒。”司恬静静地看着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你还想我们继续做朋友，我也愿意。”

叶星蔓气笑了一声，她提高声音问道：“司恬你装什么清高？就你清高，就你淤泥不染，就你无愧于心，我们做什么都是错的，都是肮脏的，我们是不择手段的。司恬，你太高看自己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叶星蔓不再看她，转身从楼梯间快步离开。

司恬却像身上所有的力气被剥夺，在原地被定了许久。

脑子空白，像缺氧一样。

为什么叶星蔓会这样说她呢。

为什么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呢。

自己真的有这么过分吗？

半晌，司恬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酸涩的眼，缓过来一点后，侧身去按电梯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