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将近,安宁去找苏茂成借多媒体教室的钥匙,发现锁已经换了。
银色的钥匙躺在掌心,冰冷的带着丝丝锈味,却令她心中踏实下来。
自从一班班主任开了先例,用多媒体教室讲题,各班老师隔三差五就会让自己班学生提前占教室。
大课间还没结束,安宁刚走进409,就看到教室里乌泱泱坐了不少人,还有几个眼熟的一班面孔。
雷好帅正用身子把马书宇往门外挤。
“你是我们班的吗?去去去,别瞎凑热闹。”
一班范子浩体型跟雷好帅不相上下,两手死死扒住门框,结结实实地堵在门口。
周遇则在门外伸出手来挠范子浩的肋骨:“哎,你可当心点,门是假期换的,锁也刚换,你可别一使劲把门框给扒掉了。”
范子浩这天在校服里套了件羊毛衫,左扭右扭地躲避两人的攻击,像条跳舞的毛毛虫。
终于承受不住“痒痒攻击”的范子浩手一松,前方的马书宇被这股力量往前推,撞在了雷好帅的鼻子上,两人一时之间不知是先攻击对方还是先挡住脸。
范子浩绝望地嚎了一声:“我们班下节体活!”
雷好帅抬高嗓门:“那我们班体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来邀请我们去多媒体听课!”
马书宇捂着鼻子龇牙咧嘴:“你要是愿意来听光明顶的课,也行,我肯定不赶你走。”
“……”
静默的三秒里,不知雷好帅在脑补乔尚在讲台口水乱飞的场景,还是提着他耳朵让他在黑板一边做题一边承认自己傻瓜的场景……
“算了。”他悻悻地松开手,一屁股坐在前面的座位上。
静静观赏完这场戏剧的安宁,从包里拿出u盘递给前排学生:“去把电脑打开。”
“得令!”学生飞窜出去时,安宁明显听到了一声小腿撞击桌腿的闷响,可那学生眉飞色舞的,连疼都没喊一声。
要知道,对现在的他们而言,即使是用手摸摸电脑,内心都欢喜得不得了。
班内的职务中,无论是“前后门的守护者”,还是“灯光师”,又或者是“窗户操控者”,远没有能接触到电脑的“多媒体小助手”受欢迎。
那学生在电脑前磨蹭了很久,不少人都凑过去围观。
看似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帮忙,实际都想趁机摸摸鼠标。
“好了没有?”安宁无奈道。
最后归还她u盘的是周遇,身后还跟来一个跟屁虫雷好帅。
她依依不舍地捏了捏u盘的外壳:“老师,你的u盘好特别哦,好可爱。”
这枚u盘的外壳是金属红色,灯照下十分有光泽度,它自带的保护壳是硅胶材质的——一个圆滚滚的带着红色帽子的白胡子老头。
这跟安宁冷调的性子完全不符,说起u盘来历,还得拉一个沈老师来背锅。
那日他非要证明自己新买的咖啡不难喝,和安宁在咖啡机前推拉了一番,结果热腾腾的咖啡直接浇在了安宁手边的网格袋上。
幸运的是网格袋的拉锁是拉上的。
倒霉的是拉锁上系着她的宝贝u盘。
在安宁冷脸之前,沈乐知开车载着她飞去了附近的数码商城。
“安老师,你看这个红色u盘,还是一对儿的。”沈乐知弯着眼睛说。
没心情和他开玩笑,安宁随手抓来一个道:“能用就行,我得快点回去,下午还有会。”
此时的周遇正向周围人展示它:“哇,确实好可爱呀,想不到安老师也有一颗少女心。”
一只只爪子伸向了那个特别的u盘。
“你看背面,还有字!”
“写的什么?圣诞老人?”
“圣诞老……人,诶不对,圣诞老爷?!”
“啊?这确定不是印刷错误吗?”
雷好帅捂着肚子发出爆笑:“哈哈哈圣诞老爷……不会还有个情侣款,叫圣诞老奶吧?”
挨了周遇一巴掌后,他更是笑得停不下来。
安宁将物理书卷成筒,不轻不重地在这群捣蛋鬼头上各敲了一下。
“好了,回去听课。”
多媒体教室在群英中学正处于肉少狼多的状态,就算每天都有学生蹲点在苏茂成的办公室,安宁在月考前,也只给学生上过一节习题课。
三班学生虽然嘴上嫌弃,但轮到一班用多媒体时,还是不少人小心翼翼地抱着课本挤在后门,观察乔尚的眼色。
乔尚大手一挥:“在门口看我做什么?看我就能把题做会了?给你们十分钟时间,一会儿我叫人到前面来讲解题思路。”
他话刚说完,门外的学生全像泥鳅一样滑进教室里,坐在不起眼的后排角落。
乔尚虽然严了点,除去上学期试卷难度出得有些争议,教学上还是公正无私的。
上学期的事在学生之间落下了不太好的口碑,他为此特地去临市重点高中旁听了一个月的课,回来后仿佛脱胎换骨变了个人。
严厉还是照样严厉,不过对学生不只是狠抓学习了。
“最后排那个小子,刚刚就你嗓门儿最大。”乔尚夹着粉笔往后排一弹,命中雷好帅脑门。
他将眼镜掀到额头上,拧着眉看着花名册。
“雷好帅,对,就是你。上前面来,给我讲讲你的解题步骤,第一步做什么,用什么公式,为何推导出这个思路,都给我详细讲一遍。”
雷好帅心如死灰地站起身来,幽怨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对着方瑾说:“我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答应你们来听课。”
方瑾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谁让你好兄弟关胜把你给抛弃了呢?”
雷好帅委屈道:“那不是抛弃,篮球社最近要比赛,练习强度太大,我还想去练长跑,哪里有空嘛。他是理解我的。”
“好好好,你兄弟最好了。”方瑾哼笑着揶揄他。
*
月考结束没几天,高三学年就开始了紧张的一模考试。
刚从考试中缓了口气的周遇又捂住了心口,哀叹道:“好惨呐好惨,睁眼考试闭眼做题,本考生的命真苦哦……”
方瑾:“咱们还算不错啦,我听嘉嘉说,高二的年级主任比地中海还绝,说等一模考完,要全体高二生也跟着过一遍模考,美其名曰——笨鸟先飞。”
“真牛。”
埋头自闭的周遇从袖子里伸出一截大拇指。
片刻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周遇从桌上爬起来:“想当初我还说嘉嘉选了个破社团,现在看来最吃香的就是她了,有一群学长学姐带着学习可真好。”
“不像我,这次又考砸了——”她悲哀地说。
方瑾:“你考了几分啊。”
周遇:“你们俩同桌的脑袋加起来都想象不到的悲惨分数……人叹之,鬼泣之。”
方瑾:“……”
静默之后,方瑾伸出手拍拍周遇的肩,安慰道:年轻人,要有绝处逢生的信念感。”
“我念已绝——”
周遇戏瘾过足了后,才重新趴回桌上,铅笔在草稿纸上来回游移。
雷好帅在乔尚的耳提面命和反复捶打中,考得还算理想。
他贼兮兮地戳戳方瑾和张蕊蕊的后背:“哎,你们姐妹花都考怎么样啊?”
张蕊蕊摇摇头,手底下盖着的试卷有她对完答案估出来的分数。
谨慎起见,她在每一个扣分点上都扣到了最狠。
“我也考砸了。”她说。
周遇猛地抬起头:“啊?不会吧,你可是我们当中复习最久的了。”
她虽然不太喜欢张蕊蕊的性格,但在日常相处中也还算和谐。
此时对考试失利的同学更是散发出深深的同情。
“你估分多少啊?按理科算的话。”
张蕊蕊搓了搓试卷的一角,垂着眼,语气很是低落:“585。”
“天!”
“天哪——”
方瑾和雷好帅同时爆发出惊呼。
方瑾:“不至于吧,你是不是有估错分的地方?”
雷好帅:“都五百八了还算考砸,我心怎么那么痛呢?”
方瑾是知道张蕊蕊性格的,她向来会给自己做最坏的打算,像是某种心理暗示——
如果提前将自己代入最差的处境里,是不是等结果到来时,怎么样都会更好。
方瑾虽然不太理解这种习惯,但还是热心地伸出手来:“你太谦虚啦,老师给分不会卡那么严,尤其是大题,怎么着都会给步骤分的,你不能因为一个环节失误,就扣掉一整道大题的分数的。”
平时估分不准,给自己这种心理暗示也就算了,真要等到高考,岂不是会影响到自己报考的院校。
张蕊蕊摇摇头,没有把试卷递给她,而是问:“你呢?你估分多少。”
“嗯……六百五左右吧。”方瑾大大方方把自己的估分表抽出来,一条条指给大家看。
“语文作文我这次没太大把握,所以按平时成绩折了个中。数学和英语嘛……都过一百四了。剩下的……”她窸窸窣窣翻着试卷。
“不过之前我不是被英语老师罚了嘛,老头让我练那种印刷体,说是阅卷清晰,但我这次写得太快,给忘了。”
她在答题卡上眉飞色舞写了一大段意大利斜体,才想起老头的警告。
“他说但凡这次看见我写连笔字,直接扣我十分卷面分,”方瑾说着,“所以我把那十分也扣掉了,按136算。”
雷好帅此时已经默默地从桌洞里掏出了计算器。
“归归归归零——”
“我去,那要是不算那些扣的感情分,你正常能考到——六百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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