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胜喝着水，瞥了眼第三排的女生们。
正在玩照相机的周遇注意到关胜看过来的视线，将镜头对准他。
关胜下意识比出一个耶，张口问道：“谈嘉呢？”
周遇按下快门：“去厕所换衣服了吧，一会儿就要去比赛了。”
“哦。”关胜抿抿嘴。
周遇：“怎么了？”
“没什么，”他挠挠头，“刚刚去买雪糕，好像看见一个和她挺像的女生，穿着粉色的运动衣，手里抱着校服，好像在等人。”
方瑾在一旁听到，笑着说：“等谁呀？我们姐妹团都在这儿呢。”
周遇也耸耸肩，没说什么。
关胜只好转了回去，盯着自己的校服外套——蓝白色相间的两条杠，而刚看到的女生手里抱着的衣服分明是三条斜杠。
那是高三校服的款式，关胜又喝了口水，喃喃道：“我想是看错了。”
女生们原本都去跳高比赛处场地给谈嘉加油了，江颂时正准备招呼男生们带着大镲去助威时，远远的，就看见方瑾周遇她们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江颂时：“怎么回来了？”
方瑾：“唉，别提了，五班全班都去了，他们太闹，苏茂成一气之下让所有人都回来了。”
她话音刚落，广播通知就响了，望向主席台区域，还能隔窗瞧见苏茂成伏在麦克风前的姿态：“现补充一则通知：除了运动员和裁判，无关人员都不许靠近比赛场地。”
不仅是她们，其他班级赶去加油的围观者们，也都灰溜溜地回了班级。
周遇长舒一口气：“算了，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写稿子吧，投中一份还能加0.5分呢。”
她把事先准备好的空白稿纸一一分发给身边的同学。
轮到雷好帅时，他十分抗拒地避开身子，皱起眉说：“我最讨厌写作文了，能不能照顾一下，让运动员可以不写啊？”
周遇厉声道：“不行！”
“我写得还不如流水账，投上去也是当废纸一张啊。”雷好帅哀求道。
周遇缓了缓语气，继续劝他：“我都跟广播站学姐打过招呼了，我作为未来的广播站站长，念稿子的人肯定会多念念咱们班的。”
刚行云流水写完一张稿子的方瑾抬起头，一脸“被我抓到了”的表情，掐住周遇的胳膊说：“好哇，当心我打小报告说你行驶广播站特权。”
“可就算我不说，你以为别的班级就没有搞小动作嘛？我亲眼看见二班文艺委员把广播室里一班的稿子全挑出来放到最底下呢！”
方瑾迟疑了：“可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
这样一来，即使她稿子真的被选中了，也总会觉得别扭。就像一块疙瘩长在心里，时时刻刻提醒她，这份收获并不全来自于她的实力。
方瑾心情有些淡淡的低落，一方面觉得周遇说得不无道理，一方面又因为对在规则之下小小的反叛有些不舒服。
但这恰恰是社会的样子。
她只是有一点点苦恼，学校教的道德知识跟实际情况相违时，理性或者成熟的大人会怎么处理呢？
无法去场地给谈嘉加油，几个人都蔫蔫地在座位上埋头写稿。
方瑾避着阳光，在遮阳伞地下写完两张稿纸后，抬头时，被阳光晃了下眼。
她用手背挡了挡光，朝跳高场地望去——
那边人群攒动，似乎有些拥挤。
不知谁喊了声什么，聚成堆的学生老师都纷纷散开，让出了一条路。
“好像有人受伤了！”
方瑾心中一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周遇和张蕊蕊也是同时动作。
方瑾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摇了摇，发现周遇正举着相机用镜头放大查看，给她实时播报新闻。
“好像是个女生扭了脚。”
“她被人背起来了。”
“哇，那人好像还是高三的哎……噢，也对，她摔倒的地方正对着高三班级。”
“天啊，学长的脸好帅！是不是那个谁，文艺晚会的主持人来着？”
“女生一直挡着脸，我看不到，她……我靠。”
周遇的语气转变太快，方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拽住了手腕。
“受伤的是谈嘉！”周遇喊着。
“什么？！”
周遇这一嗓子吼出来，震惊了班级里剩下的人，雷好帅张着大嘴，啊了一声。
他几乎呆在了原地，水性笔卡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吧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像是刚通上信号一样，雷好帅愣了几秒才拱起腰，低头捡笔。
再起身时，他脸上沾了点灰尘，话也结巴了：“啊，那，那谈嘉——”
周遇本来就着急，推开雷好帅，有点恼火：“别啊了，真是指望不上你们！”
“我先去校医室看看！你们谁帮我把稿子交给广播室！”她丢下大家，一路疯跑，追着谈嘉的方向。
留下的人在座位上坐立不安，方瑾把稿纸都捏成皱巴巴的样子了，还是张蕊蕊叫了她一声，才把手松开。
蕊蕊收齐稿子后，默默返回教学楼。
之后的时间，方瑾也没心情去看比赛了，目光死死地盯着校医室的方向。
不知等了有多久，太阳晒得人晕乎乎。
“哎，回来了。”有人喊了句。
方瑾用力眨了眨眼，却发现从操场穿行过来的，只有周遇一个人。
她的步伐有些僵硬，神情也不太自然。
等她靠近班级，大家一拥而上。
“嘉嘉怎么样了？”
“怎么突然扭伤了呀，前几天练习还好好的。”
“估计是正式比赛太紧张了吧，又没有熟悉的人在身边。你瞧，那儿围了一圈全是高三的，肯定压力很大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着。
周遇只淡淡地说：“谈嘉扭伤了脚，在校医室休息，没什么大碍。”
方瑾侧开身给周遇让位置。
“不用，我不进去。在外面坐着凉快。”周遇绷着脸说。
方瑾抬头看了看火球般的大太阳，脑袋有点发蒙。
之后无论大家怎么问，周遇只重复着刚刚的那句“扭伤脚”的说辞。
语气遮遮掩掩的，而且回答的兴致也不高，简直跟刚刚冲过去的样子判若两人。
方瑾心中虽有疑惑，可看她的表情，又不好意思多问。
不知不觉，上午的比赛只剩下最后一个项目了。
这也是学生们最期待看到的项目之一——教师趣味比赛。
沈乐知披着一身白大褂，在日光下亮得刺眼。
他在身后扶着一瘸一拐的谈嘉，两人一齐走向三班区域。
“嘉嘉！你怎么样了？还好吧？”方瑾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起来，跑了两步到沈乐知身边，扶住谈嘉的胳膊。
谈嘉摇摇头，挤出一个微笑。
她脸上还挂着红晕，手臂也有一小块淤青，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有些触目惊心。
沈乐知撤开了胳膊，风吹过他的衣裳，方瑾闻到了一股消毒水味。
她这才想起来打招呼：“沈老师好。”
沈乐知温言温语：“你们班级的小同学扭伤了脚，之后的项目不能参加了。注意这几天不要活动脚踝，尽量别让它受力。”
体委雷好帅站起来，摆摆手说：“放心，不会让她强行参加比赛的。”
“嗯。”沈乐知点点头，头顶的广播正响着，通知参加趣味比赛——多人多足的教师，尽快到赛场前检录。
他听完，发出一阵无奈的笑，低头看向自己的白大褂：“好像来不及换了。”
热心肠的雷好帅怎么能错过“助师为乐”的好机会呢，直接从座位后面的空箱子里翻出一件T恤：“老师，这儿有多余的衣服，没人穿过的。”
沈乐知望向他手里捏着的白T恤，挑挑眉：“这是你们班班服？”
“嘿嘿，”雷好帅挠挠头，憨笑一声，“没别的衣服了，沈老师您将就穿一下吧。这件衣服就送您了，反正也是多出来的。”
“不将就，挺好看的。”听到是班服，沈乐知也没再犹豫，大大方方地接过来，朝赛场小跑过去。
围观的方瑾收回视线，发现周遇早已举起了相机，咧着嘴痴笑。
“你犯花痴啊？”方瑾吐槽道。
周遇扫了她一眼：“什么呀，我是在欣赏自己设计的班服。唉，果然啊，好看的人穿什么都有气质。”
然而下一秒，她就发出了更大的惊呼声，疯狂摇晃着方瑾的胳膊。
方瑾手臂传来一阵钝痛，嫌弃地拍开她的手：“轻点儿，这是我的胳膊，你要掐，掐自己的去。”
“你看你看！”周遇指着远处，原地蹦跳着。
多人多足比赛，设定是十个人一组。
安宁个子高，又瘦，被安排在了最边上，她身上还穿着走方队时的班服，旁边空了一个位置，不知在等谁。
随后，换好衣服的沈乐知回来了，径直靠近安宁身旁的空位。
在一众花花绿绿的班服、运动服之间，如果出现了两件款式一模一样的T恤，在人群中就十分抢眼了。
“啊啊啊——”周遇激动得全身痉挛一般，扭动着身子，一脸磕到了的表情。
方瑾无语：“你磕自己班主任和校医老师的cp，虽然知道的都觉得安老师和沈老师很配，但这句话但凡搁在论坛里，都得说一句邪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