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祁人虽然总在教中不怎么出去,但并不代表她耳目闭塞,毕竟她要知道当下时局,才好促使归尘大陆一统。
外院弟子中专设一分院就是搜集消息的,每日会将各地搜集来的情报汇总好放在君祁案上。
今天下午情报的重心便是:曦晓边境动乱,闻慎领兵出征。朝堂之上,太子公然对公主发难,说公主修炼已一年有余,是时候为国尽忠了。最后想必是上官昊考虑到机缘一事,驳了太子。
君祁看完奏报,起身将其置于火盆之中,火舌很快吞没了纸张。
刚刚本想着趁着她来问问她的,但对方显然不想让她担心,只说了句起了战事,她便没继续往下问。
如今这上官雅钧步步紧逼,君祁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
寂静的街道上,宫车在侍卫的护送下前行,坐在车上的上官雅川,仿佛手中还能感受到那杯茶的温度。
过了半年,闻慎大败,连丢三城。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上官昊大怒,甚至想亲征,不过他身子这般差,朝臣们自然不会让他去,纷纷下跪,惹得上官昊拂袖而去。
上官昊的身子现如今有多差呢,差到他自己甚至都不能来教中,而是召君祁去宫中。
想必是今日震怒惹得身子又不适,午后宫里便来人请君祁入宫。
君祁来到人族,为了避免麻烦,也为了表现的清心寡欲些,端的一副淡泊的处世态度,基本不出门。所以去皇宫,算的上是她唯一的出宫机会。
天气热了起来,密闭的宫车换成了清凉版,在一众侍卫和弟子的簇拥下气派非常。
老百姓聚在道路两边不断俯身行礼,君祁素手一挥,弟子们便拿着一批制好的平安福发着。
白纱吹起一角,露出君祁的下半张脸,朱唇皓齿,唇角微抿。
有个小孩子看楞了眼,“天师,好漂亮!”人们顺着目光去看,却发现纱帘已落。
到了宫门口,之前都是上官雅川来接,今日来的却是上官雅钧。
上官雅钧这一年不断登门拜访,想要跟君祁拉近关系,君祁倒是一直不温不火,但他自以为跟君祁已经很熟稔,想上前来亲自搀扶,毕竟之前他见过上官雅川扶君祁下车。
不料刚想上前,被方和一步拦在身前,方和笑着拱手,“太子殿下,师尊下车不喜人搀扶。”
君祁撩帘而出,自顾自的下了车,来到他们身边,微微点头,“有劳太子殿下。”
上官雅钧瞥了一眼方和,“天师受累,请。”
二人并肩而行,走着走着,上官雅钧回头给了自己内侍一个眼神,内侍随即拦住了方和等人,方和自是不肯,看向君祁,君祁轻轻点头算是同意,方和停下脚步。
上官雅钧继续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继续走着,直到确定跟周围人拉开距离,上官雅钧才缓缓开口,“天师,我知父皇时日无多,但要是天师可帮孤加快一下进程,日后荣华富贵天师尽享。”
君祁转眸看过来,她长的好看,这好看中又带着几分英气,眼神凌厉,不怒自威,倒是惹得上官雅钧不敢跟她对视偏了眼神,“太子殿下,是要弑君吗?”
“我可没这么说!”上官雅钧没想到君祁这么直接,急忙否认。
“太子殿下可知,我修仙?来自天族?”
“自然。”
“那太子殿下凭何认为,这世间的荣华富贵可以收买我?”
“这。”此话一出倒是让上官雅钧无言以对。
“太子殿子莫要做井底之蛙。”君祁说完便转身离开。
气的上官雅钧在后面跳脚,见君祁走远了,但是又不敢太大声,“呸!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早晚弄死你!”
上官雅钧敢这么说是觉得君祁一定听不到,没想到君祁转过身,声音伴着威压而来,“我等着太子殿下。”
上官雅钧被震慑,吓的急忙行礼走掉了。
见君祁一个人来,上官昊还有些诧异,急忙站起身,“怎得天师一个人过来,我不是差人去接了?”
“途中太子殿下有事,先行离开了。”
“这个混账东西!”上官昊说完轻咳两声,脸色白了些。
君祁抬手示意上官昊坐好,手指轻点,一缕灵力自眉心而入,片刻后,上官昊睁眼,吐出一口浊气,神清气爽,“有劳天师,得遇天师,真是我之大幸!”
上官昊的贴身内侍走进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惹得上官昊拍了下桌子,但想到君祁在身边,便坐了回来,“天师可否告知刚刚与太子发生何事?”
“陛下怎么这么问?”
“天师又为何不肯告知我呢?”
君祁叹了口气,“并不是不想告诉陛下,只是我不会那么做,自然陛下也不用担心。”
“烦请天师告知。”上官昊直视君祁,眼神恳切。
“太子殿下想尽快即位,许我荣华富贵罢了。”君祁轻飘飘将刚刚的事情捡重点说出。
上官昊听此,将桌上茶盏一扫而下,碎渣茶叶撒了一地。
君祁急忙劝解,“陛下,你如今不可动怒,陛下放心,我有宗门规矩,不会行此不义之事。”
上官昊跌坐在椅子上,“我自是相信天师为人,只是气这孽障!”
君祁又弹出一缕灵力,“权力自然人人都想要,可如此弑父之心,陛下当小心了。”
上官昊眼中布满血丝,但灵力涌入也让翻涌的气血沉淀了下来,“要不是我早年征战伤了身子,又怎会只有一子!”
君祁收拢衣袖,缓缓开口,“陛下,在天族,这男女,都是孩子。”
上官昊转眸看她,“女子何以继承宗嗣,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君祁没再接话,现如今上官雅川是她的弟子,她再多说什么,怕会引起对方疑心。
缓了片刻,上官昊好了些,下了逐客令,“今日有劳天师了,天师请回吧。”
“陛下,太子还小,安排纯正之士多加引导便可。”
上官昊点点头,君祁便退出殿外。
君祁刚走出外殿,便看到了廊下的上官雅川,纱衣清透,露出白嫩挺直的一截肩背。
君祁走过去与上官雅川并肩,“你此时不该在这等我。”
上官雅川转过身,“为何不可?”
“你有意朝堂,以你的心智,必能猜到我刚刚在陛下那提到你,你此时出现,怕会引起他的疑心。”就如这上官昊能知晓她跟上官雅钧的争执一样,上官雅川第一时间出现在殿外,上官昊自然也能知道。
上官雅川点头,一双眸子看着君祁,“我是猜到,但我更想见到师尊。”
君祁的眼睛瞬间睁大,耳朵也红了起来,“你..你..你在说什么?”
“疑心什么的比不上我对师尊的担心,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上官雅钧气恼之下定会侮辱你,皇室亲族之间全是尔虞我诈,但师尊不一样,是真心关心我的,所以我也不管那些烂事,只想来看看师尊。”
君祁没言语,视线扫向一旁。
上官雅川见君祁不说话,弯身去看君祁的脸,“师尊是生我气吗?但我不会改的。”
君祁这次所幸没理她,抬步就走,却被上官雅川一把揪住袖子,“师尊,我要去前线了。”
君祁惊讶看她,眼神中还带着生气,今日被上官昊突然喊来,所以还没来的及看今日的情报,她去前线为何不跟自己先商量一下?
上官雅川自然也看到君祁眼中的愠恼,心中一暖,手又将君祁的袖子攥紧了些,“并非不跟师尊提前商量,只是今日事发突然,几下便被推在了那个位置上。”
君祁舒了口气,“此事不是议事的地方,等你晚上来的时候再说吧。”,说完看了看自己袖子。
上官雅川急忙松开手,“一时心急,师尊莫怪,今日下午没事可处理了,我与师尊一道回吧。”
君祁点了点头,二人坐上宫车返程。
官兵开道,老百姓凑上来看热闹,有喝了些酒的人说道,“这车上,可坐着天下最美的两个人!”
一旁的酒友急忙喝止他,“不要命了,天师和公主也是你可以议论的!”
二人从在车里坐着倒是也听不见这些议论。
上官雅川突发奇想,“师尊,我就说怎么这么热闹,今天是乞巧节!我们去转转吧!”
“转转?去哪转?”
“师尊,你不会还没出来转过吧?”
上官雅川这么问,倒是没想到君祁真的点点头,她急忙喊来侍女安排。
许是经常出宫,辗转几下,她们二人就从没人关注的地方下了车,两人换了寻常女子的装束,带了面纱,往集市中走去,集市上各种手工艺品,美食小吃应有尽有,比起龙族集市上的妖刀,妖兽,灵石珍宝,人间的小玩意倒是更精致可爱。
这些东西很快就吸引了君祁的注意,她的眼睛这看看那看看,上官雅川就不一样了,她负责给君祁掏钱,君祁在哪个东西上停留时间长一点,一定会被买下来,后面跟着的侍从很快拿满了双手。
君祁劝她,“我只是没见过,好奇罢了,并不是要买。”
“既然好奇,买下来好好研究下,更有利于师尊了解凡尘俗世。”上官雅川甜甜的笑着。
君祁笑着摇摇头,视线很明显的不再四处看,上官雅川被她的举动逗得笑个不停。
不过没多久,君祁便又被一个东西吸引了眼神,那是一家卖花绳的。
上官雅川拉着君祁走到小摊前,七色的绳线相互缠绕编织在一起,精致漂亮。
老板见有了生意,堆笑着介绍,“二位姑娘,买花绳吧?送给心意相通的小郎君,两人同时佩戴就能长长久久呢。”
君祁顿了一下,“不用了。”说完便离开。
上官雅川急忙挑选了两根,问道,“戴手上就行?”
“姑娘,这个随意,戴手上,代表两个人相携一生,戴脚腕上也行,不过这寓意更痴缠些,代表锁着对方,不让对方离开的意思。”
上官雅川招呼着侍女付钱,自己拿着两根花绳追了上去。
很快集市逛到头,两人也逛累了,便要回去。回了天师院,道童帮忙将今日买来的吃食放入盘中,温了一壶酒便下去了。
君祁和上官雅川对坐,上官雅川帮君祁斟酒,“师尊,太子想我死不是一天两天了,今日那局势,我不同意便不合适。”
君祁点点头,在刚刚等上官雅川更衣的时候,她便让道童寻了今日情报来看,边关战败,老将不愿,小将又难以服众,需得找个位高权重的人一同前去,太子党、公主党各占了小半朝堂,太子党提议让上官雅川去,公主党自然不肯,直说太子去更使军民振奋,但一些本来中立的保守派认为太子是国嗣,不能置于危险中,最后联合太子党建议带胁迫的让上官昊同意了。
君祁看着对方,温声问,“你可有应对之法?”
上官雅川嘴角轻牵,“师尊,好歹徒儿也在这朝堂中浸润许久,还能这点实力也没有吗?放心,我不仅会平安,还会带着军功回来!”说完将酒杯往君祁手边推了推。
君祁拾起酒杯饮尽,“你有把握自然是好,但还是要小心行事。”
“知道啦。”
两个人今天许是高兴,喝着喝着都有了醉意,弦月爬上夜空,天边缀着几颗星,亭中烛光温柔,君祁看着眼前人,看着看着,眼前便有了湿意。
上官雅川见她这样,走到身前来,蹲在地上,抬头看她,“师尊,我不是别人,我只是我自己。”
君祁的手微微颤着摸向她的脸,“自然,你只是你。”手却没向前一步。
上官雅川自己将脸贴上来,“师尊,我走了以后,你要按时添衣,不能仗着自己是修炼之人就不注意。”
君祁感受着手指传来的细腻,“知道了。”
上官雅川突然想到什么,从袖中取出两根花绳给君祁看。
君祁眼神暗了暗,“怎么,你有想送的小郎君?”
上官雅川摇摇头,“师尊,凭什么他说送给谁就只能送给谁,这个花绳对我来说,是送给师尊的。”
君祁诧异,指了指自己,“我?”
上官雅川直起身,将君祁的手放好,花绳穿上来系好,“我就不绑师尊的脚了,戴手上就好了。”
“绑脚?”
“是啊,老板说,戴脚腕上,就是不让离开的意思,那不就是绑脚嘛。”
彩色花绳在君祁的手腕上还有些大,上官雅川又将它重新系紧了些,然后伸出自己手腕,将花绳放在君祁手中,“我的,师尊来系!”
君祁拿起花绳,学着刚刚上官雅川的样子系好,彩色的花绳在皓白的手腕上甚是好看。
上官雅川满意的站起身,“师尊系左手,我是右手,这样我和师尊就能相携一生了!”
君祁笑着看她,伸手将上官雅川的手握住,“是这样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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