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霍府

昭华殿的香炉内,燃着檀香,一缕烟波悠悠升起,不紧不慢,最是凝神聚气。屋内摆着的是姜娥最喜欢的金玉装饰,她喜欢用白玉所砌的桌炉灶椅,整个大殿在金饰的映衬下金碧辉煌,传闻当初姜贵妃进宫,所居之处是有些偏僻的灼华殿,皇帝宜铎召幸姜贵妃的当晚,这位美人哭的梨花带雨,第二日,一座离皇帝寝宫最近的宫殿被连日修葺,宜铎亲赐昭华二字为姜贵妃新居所的名字。

昭华之恩,在当年乃是印证姜贵妃受宠的佳话。

姜娥在贵妃椅上靠着,手支着头,这檀香的味道向来是她最喜欢的,可是今日无论如何静不下心来。

她从贵妃椅上起身,唤来了身边的大宫女金喜月:“去把珩儿给我唤进宫来,今日真是受萧南婉那个小贱人好大的羞辱,本宫……本宫要她好看。”

这位金喜月出身北国扶余,是曾在王庭中服侍贵人的婢女,姜家把她送进宫来做姜娥的大宫女,理由不言而喻。

昭华殿内,四下无人。

金喜月端了一盅参汤,安抚姜娥:“奴婢知道娘娘是受了皇后好大的委屈,但是娘娘想,陛下膝下唯有皇长子这一个儿子,您受宠,皇长子地位便无人可撼动。但您想,皇后娘娘年轻,日后给皇上填上个一儿半女也说不定。”

姜娥喝了那种汤,顿时神清气爽,不屑道:“那又如何,她才多大,就算生了儿子,怎能和珩儿相提并论?”

“娘娘这话错了,昨日之事,毕竟错在娘娘,皇后娘娘在例行宫规。”

昨日萧皇后公然在永嘉殿内处置了她和董顺仪,别说她萧南婉入宫还不满一年,就算是先皇后萧宪荣在时,对她也是客客气气,宫中上下都知,当今圣上唯有宜珩一个皇子,虽说皇位之争没有绝对之事,可谁又会去赌这个万一。

纵然她萧氏一族是皇子嫡母,但世间哪个孩子不向着自己的亲娘,将姜贵妃得罪干净,日后宜珩若真做了皇帝,只怕这位嫡母也不会好过。

金喜月见姜娥面上难看,早早猜中她的心思,接着说道:“奴婢知道娘娘心中气郁,陛下宠爱娘娘,此事皇后自有不容情之处,但娘娘而今已受过惩罚,一味置气,只怕皇后的不是都该变成娘娘的错处了。”

见姜娥面上仍旧困惑,金喜月微微一笑:“娘娘如今要做的,是修正自身,让皇后想挑娘娘的毛病也挑不出,皇后不是要给陛下找奇人医治吗,娘娘是陛下心尖上的人,为着陛下的龙体考虑,娘娘您也找啊,到时陛下痊愈,您在扮扮可怜,您说,到时让陛下替您出气,岂不划算多了?”

饶是姜娥这般愚蠢,也听懂了金喜月的这番话,的确,她萧南婉能和陛下有几分的情意,到时只凭着医治陛下的功劳,再添油加醋些,她又是皇长子的生母,陛下怎会不向着她呢。

姜娥终于露出了喜悦之情,拍了拍金喜月的手道:“哥哥送你进宫果真没错,日后珩儿继位,到时你要什么,本宫都成全你。”

金喜月跪地:“谢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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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尚书的宅邸不易寻得,姒姜和姬临风一路花了不少银钱,才从曾经的一个霍府下人那打听到霍家的地址。

气派的门头处,赫然写着“霍府”两个大字,姒姜站于门外,神情很是纠结,霍无衣是个敞亮明理的性子,但毕竟是白衣之身,真正能将话带到御前的人,是霍尚书。

若是霍无衣不肯答应帮这个忙呢,若是霍尚书不同意为他们说话呢,霍无衣从来不亏欠她姒姜任何东西,倘若是她姒姜自己身陷险境也就罢了,她该如何开口让霍无衣去帮另一个曾在公堂外当面拆穿他的男人。

看出姒姜的纠结,霍无衣拍了拍她的背:“你若不愿开口求霍无衣帮你入宫也没事,刀山火海,我一定将墨沉救出来,左右他们是冲我来,不会伤害你和墨沉,况且此事,本就是我连累了你们。”

姒姜从不怨恨姬临风,相反,她觉得这样的姬临风有些可怜,初遇时,他满身伤疤,直到七色门的刺杀,她才隐约感觉到,一切都和七色门有关,原以为,救下姬临风会让他从此摆脱,不受困厄之苦。

她低估了七色门,天涯海角,他们到底没放过姬临风。

但这一切,全然不是姬临风的错处,相处这些时日以来,她逐渐将姬临风当作除了墨沉外,第二个可以信任的人。

有的人许诺张口就来,而不付诸任何实际行动,有的人从不轻易许诺,可誓言既出,便是地狱里走上一遭,拿命做赌注也甘愿。一如此刻的姬临风,姒姜知道,救出墨沉绝不是一句空话。

她望向姬临风那双深沉的双眸,不自觉地上手抚摸过他的眉眼,其实姬临风是个很好看的男子,只是彼时她的眼中,唯有墨沉的影子,人都有两颗心,一颗是真心,另一颗是不甘心,那时姒姜的真心,只留给墨沉一个人。

而她又怎能放任姬临风一个人去面对险境,那是她从小溪谷一步一步背回来的少年,那是她最信任,最值得依赖的朋友。

“姬临风,你不是孤身一人,还有我。”

姬临风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曾几何时,母亲对他说过,你的父亲,养父他们都爱着你,纵然母亲日后不在,但你也不是孤身一人。

后来过了许多年,他觉得母亲这句话错了,在这世间,人人都有自己的幸福,唯独他没有。燕京城的贵族们有家族庇佑,日日纸醉金迷,布衣百姓为生计而发愁,却自有父母妻儿惦念,可是他一无所有。

直到有这样的一个少女出现,将那日重伤的他背了回去,他原以为,自己会死在七色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少女的力气不算大,路途有些颠簸,回去的每一步他都记得,永远记得。

直到今日,她说,你不是孤身一人。

他目光突然变得温柔道:“我相信你,因为,我有姒姜了。”

姒姜不再纠结,前去扣响霍府的大门,片刻后,一个老头出来开门。

“姑娘找谁?”

“我是……无衣公子的朋友姒姜,如今有要事求见公子。”

老头看起来文质彬彬,问着姒姜:“我是府上的管家忠叔,姑娘找我家公子何事?”

又不是一句话说的清楚的事情,姒姜自然没法同忠叔解释自己的来意,只是敷衍着:“忠叔尽管去通传,无衣公子听到名字,自会来相见。”

忠叔往府内看了看,仍旧耐心道:“姑娘来的真是不巧,我家公子外出,还没回来呢。”

姒姜和姬临风面面相觑。

照理说,梨县离燕京的距离不算远,最多三个时辰便走得到,霍无衣是富贵公子,又带着个步盈莲,怎么也会比他们快,若说霍无衣在路上吃喝玩乐耽误就更不可能,他自己一人好说,如今多了个步盈莲跟在身边,以霍无衣的性子,必定将步盈莲安全护送到燕京再说。

忠叔见场面有些尴尬,解围道:“姑娘别担心,公子几日也就回来了,不妨姑娘留个地址,我替你通传就是。”

姬临风从后过来,抱拳道:“多谢忠叔,但是我等却有急事,便不再留了。”

随后拉着姒姜的手离开。

姒姜无奈,她自然看得出这位忠叔拿话敷衍着,毕竟门外来了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又不说明来意,这种大户人家的管家察言观色一绝,如何肯随便放陌生人进到重臣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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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铎还在永嘉店内昏厥着,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萧南婉就在卧榻之侧守着他,日夜不休。

赵启年见状,不禁劝慰:“娘娘回去歇息片刻吧,长久下去,身体受不了啊。”

萧南婉却坚持着,没有一丝要回去的意思,按理应该挑选些成熟稳重的妃嫔来永嘉殿内侍疾,宜铎今年不过四十出头,身体一贯不错,这是第一次在位期间突发重疾且迟迟没有苏醒的时候。

身为皇后,她亲力亲为,没有用任何一位妃嫔照顾皇帝,无论是喂药还是值守,赵启年有些诧异,这位新后进宫不到一年,众人只当她是因着萧家的缘故嫁给陛下,不想待陛下也是此般真心。

子时末,赵启年通传,宜珩在永嘉殿外等着请安侍疾。

萧南婉知道皇长子的身份,不好给理由回绝,她看了一眼卧榻上的宜铎,对永嘉殿的人吩咐道:“去正殿见皇长子。”

萧南婉面容有些憔悴,宜珩悄悄抬眼望向他这位年轻的嫡母,论年纪,只怕他还比这位嫡母要大上个一两岁。

皇室需要的是身份而不是人,只要她是宁国公府的嫡女,只要她姓萧,那么便注定成为大齐的皇后。

萧南婉的容貌算不得惊为天人,最多中人之姿,可却有着一种不符合她这般年纪的端庄与理智,入主中宫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已俨然形成了一幅不怒自威的持重。

宜珩突然在心里想到,倘若先皇后没死,只怕这位如今的嫡母,还会成为自己的皇后,再次抬头望向萧南婉,竟比方才初见要美上三分,第一眼见她时,觉得和燕京万千女子无甚差别,更别提媲美伽南国的天下第一美人花朝,但若仔细看看,倒是别有一番风韵。

宜珩简单地摆手请安,南婉示意他不必多礼,他当即切入主题:“父皇病重,儿臣很是担忧,还望……母后容许儿臣去看望父皇。”

这声母后叫的很是僵硬,宜珩似乎羞于启齿,南婉却毫不在意:“皇长子是陛下唯一的儿子,孝心可嘉,但比起有孝心的儿子,陛下更想要一个能临危不乱的皇子。”

宜珩点了点头,默认了南婉的说法,但仍旧不死心:“母后教训的是,但身为人子,我还是更想去亲自看看父亲。”

这宜珩怎同他那难缠的母亲一样,越帮越忙,南婉心中暗想,如今之计,把这个煞神打发走才好。

“皇长子可知今年冀州大旱之事?”

宜珩自小便被姜娥教唆的只将皇位放于心中,至于黎民之生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罢了。

“儿臣不知。”

南婉面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陛下因冀州大旱之事而一蹶不振,若是陛下醒来后发现此事竟被皇长子妥善安排,皇长子觉得,这比不比得上给陛下端一碗参汤来的有用呢?”

宜珩脑袋向来不太灵光,被南婉这样一怂恿,连礼都来不及行全的,立刻跑出了殿外。

挚凡又来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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