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毒娘子娇笑道:“好啊,你们瞒着我结拜了兄弟,把我老姐姐放到那里去了?”
范殊接口道:“你自然是我们的大姐了。xiashucom”
九毒娘子媚眼一溜,问道:“你们真的认我这个大姐?”
范殊道:“自然是真的了。”
九毒娘子膘着白少辉,低低问道:“你呢?”
白少辉只好说道:“在下早已把姑娘当作了大姐。”
九毒娘子披披樱唇,说道:“口是心非一张嘴巴倒是蛮中听的。”接着又是一阵格格娇笑,道:“只要你们心里有我这个大姐也就是了,我要走啦,两位兄弟,前途珍重。”
说完,一阵风似的朝峰下而去。
范殊偏头道:“大哥,我看这位九毒娘子,人还不坏嘛!”
白少辉道:“一个人的好坏,有时候真也难说。”
范殊道:“不,我看大哥对她似有成见。”
白少辉笑了笑道:“不用说了,我们也该走了。”
两人相继走下山峰,刚到半山,范殊手上牵着的小白,忽然气息咻咻,一路狂嗅似欲挣脱着朝前奔去。
白少辉忙道:“殊弟,快把小白放开,它好像已经闻到那人的气味了呢!”
范殊俯下身去,解开皮索,小白口中汪汪叫了两声,箭一般朝前跑去。
范殊急道:“大哥,我们快追,别让小白跑丢了。”
两人加紧脚步,跟了下去,那小白果然十分通灵,边嗅边跑,还不时的回过头来,看看白少辉、范殊有没有跟得上它?
范殊看的甚是喜爱,笑着骂道:“小鬼头,我们要是连你也赶不上,还能在江湖上走动?”
一会工夫,便已赶到山下。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山野间晓烟笼树,嫩草含露!两人一犬,一路疾奔,赶了十几里路,渐渐有了村落!
小白依然一路领先,跑的很快,但白少辉、范殊两人却因路边田间,已有农民,不好再施展轻功,只是紧跟着小白行去。
这样又走了二十来里光景,前面已有大路、小白边嗅边跑,沿着大路,狺狺奔去,直到已牌时光,赶到一座城镇,原来已经到了潼州。
范殊因路上行人渐多,只好替小白扣上皮索,一手牵着行走,一面说道:“大哥,看来那贼人就在城里落脚了。”
白少辉吁了口气,道:“要是没有小白领路,我们真还找不到这里来。”
范殊道:“我们也进城去了。”一面在小白头上轻轻拍了两下,说道:“现在进城去了,你莫要乱叫,只是领着我们找就是了。”
小白仰起头,不住的摇着尾巴。
入城之后,小白果然走得较慢,但依然边嗅边行,把两人带入一条横街,那里正好有一家三台客栈,小白挣着皮索,直向客栈奔去。
范殊低声道:“大哥,看来那喊人就住在客店里了!”
白少辉脸色凝重,说道:“我们进去。”
跨进店堂,伙计一眼瞧到来了两位衣着体面相公,赶忙迎将上来,陪笑道:“两位相公要住店?”
小白一进客店,就领先朝里跑去!
范殊跟着朝里走去,一面说道:“我们是找人来的。”
店伙因两人气宇不凡,又是读书相公打扮,那敢阻拦,只是跟在身后问道:“相公要找谁?”
白少辉道:“找一个朋友,和我们约好了的。”
小白一路嗅到上房,突然在一间房门口停了下来,仰头望着两人,直是摇尾。
范殊回头望了白少辉一眼。
白少辉暗暗点了下头,探手入怀,摸出一锭碎银,回过身去,正待叫店伙前去叫门。
店伙一路跟了进来,瞧到两人在房门口停步,还没待白少辉开口,就抢着笑道:“两位相公来的迟了,那位相公今天一早就走啦。”
白少辉听的一怔,问道:“你说的是一位读书相公?”
店伙连忙陪笑道:“是了,那相公还有一位妹子,昨晚生了急病,是相公扶着进来的。”
白少辉和范殊互望了一眼,问道:“他没有告诉你姓什么?”
店伙道:“没有。”
范殊道:“大哥,他会不会弄错?”
白少辉会意的点点头,伸手把一锭碎银,递了过去,一面问道:“伙计。你先说说,那位相公是怎样一个?”
店伙看到银子,早已眉开眼笑的道:“相公这般重赏,小的……小的怎好……”
白少辉道:“伙计,你先把门开了,我们进去憩息。”
店伙接过银子,一手打开房门,说道:“两位相公请进,小的去冲壶茶来。”
白少辉道:“别忙,我们原是找人来的,你莫要说错了,先说说那位相公是何模样?”
说着,当先跨进房去。
但觉房中隐约还可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正和昨晚假冒闻香教主那人身上的香气一般无二,心中不禁暗暗替那香香担心。
店伙跟着走进,陪笑着:“是,是,那位相公约摸有二十四五岁,生得唇红齿白,十分英俊,身穿青罗长衫,手上还拿一把摺扇……”
范殊道:“他妹妹呢?”
店伙想了想道:“那姑娘小的没看清楚,大概只有十七八岁,啊!那姑娘身上很香,富贵人家的小姐,用的自然是上等香料了,那相公扶着她进店,走过的地方,一路都香喷喷的。”
白少辉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不知他们往那里去的?”
店伙道:“两位相公只怕追不上了,那位相公是骑马去的。”
白少辉又是一怔,道:“他们骑马去的?”
店伙道:“那位相公因妹子有病,急于赶回家去,要小的替他找匹坐骑代步。正好小店东家在,在西城有个牧场,那相公亲自去挑了匹健马,一清早就上路了。”
范殊道:“你看他朝那里去的?”
店伙道:“好像是出东门去的。”
范殊回头道:“大哥,我们追上去还来的及!”
白少辉取出一锭银子,吩咐道:“伙计,你给我们沏一壶茶,另外到街上去买些点心来,方才我们急着进城,没吃早餐呢?”
店伙答应一声,迅快的退出房去。
范殊道:“大哥,这贼人骑马走了,我们如何追赶的上?”
白少辉笑道:“他会骑马走,我们不会骑马追??
范殊道:“他以马代步。小白只怕闻不出他的足迹来了。”
白少辉道:“好在我们已经知道此人衣着面貌,又带了香香,还怕沿路问不出来?”
范殊道:“那么我们吃过早餐,赶快追上去才好。”
白少辉摇摇头道:“我们已有一晚未睡,不如在这里好好休息一回,等下午再走不迟。”
说话之际,店伙已经买了一大包煎饼、包子、和一锅豆浆进来,一面巴结的道:“两位相公快请吃了,这是东顺坊买的,咱们城里最出名的点心,小的还特地等他们现做起来的。”
两人吃过早点,店伙又沏了一壶浓茶送来,然后替两人掩上了房门。
范殊眼看房中只有一张木床,暗暗皱了下眉,抬目道:“大哥累了,就请先睡一回吧,我一点也不困。”
白少辉道:“不困也该好好躺上一回,下午才有精神赶路。”
范殊不禁脸上一热,摇摇头道:“我真的不累,只要在椅子上坐一回就好了,大哥快睡吧!”白少辉道:“兄弟真的不累,我就不客气了,愚兄已经有三四个晚上,不曾好好睡觉了。”
范殊听的一怔,忙道:“那么大哥快请睡吧。”
说着,自己就在椅上假寐。
白少辉也不再客气,和衣往床上躺下,他已有几天不曾好好睡觉,这一躺下,就呼呼睡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白少辉蓦然睁眼醒来。
只见范殊蹲在地上,正在扶摸着小白,瞧到白少辉醒来,立即站了起来,说道:“大哥醒了?”
白少辉一跃下床,问道:“这是什么时候了?”
范殊道:“差不多未牌将过了。”
白少辉道:“兄弟怎么不早些叫我醒呢?”
范殊道:“我看大哥睡的甚甜,不敢惊动。”
白少辉道:“时光不早,我们快上路了。”
范殊道:“大哥,我方才已经要店伙替我们买了两匹马,就拴在店外。”
白少辉道:“这样就好,我想那贼人要在这里买马代步,可见他去的地方路还远着呢!”
两人开门出去,会过店帐,店伙已在门外牵着马匹伺候。
范殊一手牵了小白,走出店门,小白又是连嗅带跑,挣扎着奔到左首檐下,汪汪的叫了两声,直向范殊摇尾。
范殊瞧的奇怪,忍不住问道:“小白,你知道他是骑马走的么?”
小白又汪汪叫了两声。
店伙在旁陪笑道:“相公这条狗,真是灵异不过,那位相公和他妹子,就是在那里上马的。”
范殊拍着小白的头,低低问道:“小白,你闻得出那匹马的足迹么?”
小白不住的嗅着地上,摇摇尾巴,又汪汪叫了两声。
范殊喜道:“大哥你瞧,小白是在说,它闻得出那匹马的足迹来了呢!”
白少辉知道嗜天叟石中龙手下的灵犬,都是久经训练,要它追踪马匹自然没有问题,这就说道:“兄弟,你把小白放开了。”
范殊答应一声,立即解开皮索,小白汪的一声,纵身朝前跑去。
白少辉翻身上马,说道:“你快上马,我们追下去看看。”
范殊也立即一跃上马,两人带动缰绳,纵马驰去,小白头瞧到两匹马跟着自己奔来,口中汪汪连叫,一路朝前飞跑。
瞬息工夫,便已奔出东门!
范殊大喜过望,回头叫道:“大哥,小白果然闻的出来,我们快追嘛!”
说完,急急纵马追了下去。
傍晚时分,追到富村驿,小白直向路旁一处松棚奔去!
那里离官道只是一箭来路,松林下有几间草舍,屋外搭着松棚,挑出酒招,那是专兜揽过路行商息足,兼卖茶水酒菜的小店。
白少辉举目瞧去,松棚下放着几张桌子,但却不见有人,心中暗道:“是了,那贼人比自己早走半天路程,此处该是他中午打尖的地方,这时天色已晚,自己两人。赶了半天,也该打个尖再走了。”
想到这里,就回头道:“殊弟,我们就在这里憩憩脚再走吧。”
两人一起在松棚前面下马,小白早已跑到一张木桌边上,汪汪的叫了起来。
茅舍中听到了马蹄声,接着又响起一阵犬吠,立即有一个老人迎将出来,含笑招呼道:
“两位客官请坐。”一面倒了两碗茶水,送到桌上,问道:“客官要些什么?”
白少辉道:“老丈替我们切一盘卤菜,做两碗面,再来几个馒头就好了,另外给我们小白切一盘牛肉,拌上一碗白饭,再给我们上足马料,待回一起算账。”
那老人道:“两位客官要不要酒?”
范殊道:“我不会喝酒,大哥要喝,就一个人喝吧!”
白少辉道:“不用了,我们吃饱了还要赶路。”
不多一会,那老人端出一盘卤菜,一盘馒头,和两碗汤面,正待转身。
白少辉叫住他道:“老丈,且慢,在下还要向你打听一个人。”
那老人望了白少辉一眼,问道:“客官要打听什么人?”
白少辉道:“在下要打听的是一个身穿青罗长衫,手持摺扇的相公,这人约莫二十四五岁,貌相英俊……”
那老人笑道:“客官说的是杨少庄主了?”
白少辉心中一动,忙道:“老丈认识他?”
那老人笑道:“杨少庄主,是咱们这里有名的铁扇公子,老汉怎会不识?”
白少辉道:“杨少庄主,就在老丈这里打的尖么”
那老人笑着指了白少辉的座位,说道:“怎么不是,杨少庄主就坐在这张凳子上。”
白少辉道:“还有一个生了重病的姑娘呢?”
那老人怔的一怔,道:“杨少庄主确有一位姑娘同行,只是那姑娘不像有病。”
白少辉心中暗道:“莫非他已替香香解除了迷药?这个似乎不大可能,香香被他劫持,若是清醒过来,岂肯还会和他同行?”
范殊道:“老丈那是说她病已经好了?”
那老人道:“那位姑娘和杨少庄主有说有笑,老汉看不出她有病。”
白少辉听的暗暗一凉,心想:“香香涉世未深,莫要听了那贼人的花言巧语,信以为真,她若是重蹈乃母覆辙,那又是一个不堪设想的悲惨结局了!”
范殊觉得有些不对,忍不住问道:“老丈,那位姑娘身上,是否有一股非兰非麝的香气?”
那老人失笑道:“年轻姑娘的身上,谁都有一股香气,唔、唔,客官不说,老汉也不觉得怎样,经客官这么一提,老汉倒想起来了。老汉替那位姑娘端茶会的时候,确实闻到一股异香,老汉一大把年纪了,也差点昏了头!”
范殊脸上微微一红,白少辉道:“他们过去有多少时候?”
那老人道:“早就回到庄上啦,杨少庄主打这里经过,大概只是未牌时光。”
白少辉心想:“他从潼州而来,马上驮了两个人,未牌时光也差不多。”一面问道:
“老丈知道杨少庄主家在那里?”
那老人道:“没多远了,打这里去,经过金风寺,就是柳边集,再过去,就是杨家庄了,差不多三十来里。”
白少辉道:“老丈快替我们去上马料,我们吃完就要走了。”
那老人答应一声,退了下去,接着端出一盘牛肉拌饭,放到小白面前,笑道:“客官这头狗,倒像是只白狐狸。”
那知小白竟连瞧也没有瞧一眼。
范殊见它只是坐着不动,轻轻在它头上抚摸了两下,说道:“小白,快去吃饭,吃饱了,我们还要上路呢!”
小白听到范殊吩咐,才摇着尾巴走了过去,开始吃饭。
那老人瞧的惊叹不止,笑道:“这狗真是通了灵性,没你客官吩咐,它宁可饥着不吃。”
说着,便自走出棚去,替马上料。
白少辉、范殊匆匆吃毕,会过饭账,又详细问了杨家庄的路径,就带着小白,上马而去。
好在夏季天日较长,这时太阳虽已下山了一会,天色却是尚未昏黑,两匹马依着官道,一路向东奔行。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按照那老人所说,找到杨家庄!
那是一所气派宏伟的广大庭院,丈余高的围墙,黑漆大门,两边还蹲着一对高大石狮。
两人在庄前不远下马,系好马匹,范殊拍着小白,低声说道:“小白,你替我们看着马匹,莫要跟我们进去。”
白少辉略一迟疑便走上石阶,举手叩了几下门环。
过了好一阵子,才听一阵门栓响动,两扇黑漆大门缓缓向内打开,一名仆从打扮的灰衣汉子一手提着风灯,当门而立,仔细打量了一阵,问道:“两位找谁?”
白少辉道;“在下兄弟,是拜望少庄主来的。”
灰衣汉子略为迟疑了一下,道:“两位请稍候,容我禀过总管,再来迎迓。”
说完,回身关上了大门,朝里走去。
两人足足在门外等了顿饭工夫,才听到轻捷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大门重启,门内站着一个腰背微驼的青衫老者。
这老者年约五旬,黑脸浓眉,短髭如猖,看去甚是威猛!
先前那个灰衣汉子朝两人一指,躬身道:“田总管,就是这两位。”
田总管举目望着两人,含笑拱手道:“老朽请教,两位是……”
白少辉拱手还礼,说道:“不敢,在下兄弟是特地拜会贵庄少庄主来的。”
田总管道:“两位既是少庄主的朋友,请到里面奉茶。”
说话之际,侧身摆了摆手,让两人先行。
白少辉、范殊略作廉让,就举步跨进大门。
灰衣汉子掩上大门,立即手提风灯,在前领路。
白少辉道:“在下兄弟尚未请教?”
田总管道:“不敢,老朽田远,忝为敝府总管。”
白少辉道:“原来是田总管,在下兄弟失敬了。”
田总管摸着虬髭道:“好说,好说,两位台甫,如何称呼?”
白少辉道:“在下白少辉,这是义弟范殊。”
田总管有意无意的瞧了两人身边悬挂的竹箫、长剑一眼,含笑道:“原来是白少侠、范少侠。”
说话之间,已穿过二门,行近大厅。
灰衣汉子抢先进去,在厅上点起蜡烛,田总管抬手肃客,陪同两人进入大厅,分宾主落座。
那灰衣汉子端出三碗茗茶,放到几上。
田总管趁机向灰衣汉子暗暗递了个眼色,灰衣汉子立即退了下去。
白少辉看在眼里,故作不见。
田总管乾咳一声,抬目道:“两位少侠大名,老朽从未听少庄主提过,不知从何处而来?”
白少辉道:“不瞒田总管说,在下兄弟只是久闻少庄主铁扇公子之名,从未谋面,今晚路过贵地,特来拜会。”
田总管略一沉吟道:“两位少侠和少庄主既非素稔,深夜而来,必有见教??
白少辉笑道:“总管说的不错,在下兄弟确是另有来意。”
田总管目中寒芒一动,道:“白少侠可否见告?”
白少辉并不回答,只是问道:“田总管是否已代在下兄弟通报进去了?”
田总管脸色微变,冷声道:“不错,老朽已着人通报进去了,只是老朽职守所在,先想听听两位来意。”
白少辉淡淡一笑道:“总管幸勿误会,在下兄弟只是想跟贵庄少庄主打听一个人。”
田总管神色一肃,问道:“两位要打听什么人?”
白少辉先前看他向灰衣汉子暗使眼色,在说话之时,又神色屡变,显见这杨家庄主定然有着不可告人的**,怕人知道,一面说道:“抱歉,总管见询,但自某另有原因,必须见了少庄主再说。”
田总管作色道:“白少侠之意,在未见少庄主之前,那是不背说了。”
话声方落,只听厅后响起一阵轻快的步履声,走出一个身穿青罗长衫的俊美少年,一手摇着摺扇,看去倒也倜傥不群!
白少辉、范殊一见此人,心知就是铁扇公子杨少庄主了。
田总管慌忙站起,说道:“少庄主出来了。”
青衫少年神色冷傲,摆了摆手:“田总管,这两人是谁?”
田总管恭谨的道:“回少庄主,这两位就是求见少庄主来的。”
青衫少年目光转到白少辉、范殊商人身上,拱拱手道:“兄弟杨廷芳,两位尊兄见访,不知有何见教?”
白少辉、范殊同时拱了拱手,由白少辉答道:“在下白少辉,这是义弟范殊,久慕少庄主盛名,特来拜访。”
“好说了。杨廷芳抬手道:“两位请坐。”
说话之时,已在主位上坐了下来。他这种口气,极为据傲,从他神情上,已表露出对两位不速之客,并不欢迎,而且还含着敌意!这不用说,他已经认出两人来了!
白少辉淡然一笑,和范殊一齐坐下。
田总管站在一旁,说道:“启禀少庄主,白少侠方才对老朽说起,求见少庄主,是为了打听一个人来的。”
杨廷芳脸色微变,问道:“他们要打听什么人?”
田总管道:“白少侠不肯见告,要等见了少庄主再说。”
杨廷芳回头道:“两位现在可以说了。”
白少辉微笑道:“在下兄弟来意,少庄主应该早已知道了。”
杨廷芳脸色再变,冷冷说道:“这就奇了,两位不说来意,兄弟如何知道?”
范殊忍不住冷笑道:“少庄主难道没见过在下兄弟?”
杨廷芳鄙夷的道:“恕兄弟眼拙,咱们似乎陌生的很。”
范殊道:“少庄主换了衣衫,在下兄弟尚且认的出来,在下兄弟仍然是昨晚的装束,少庄主倒认不得了?”
杨廷芳怒声道:“胡说,我几时见过你们?”
范殊哼道:“真人面前,不用说假,咱们要向少庄主打听,就是和少庄主一路回来的那人……”
杨廷芳脸色大变,佛然道:“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谁?”
范殊道:“少庄主不知道,我倒知道她叫做香香。”
杨廷芳道:“你说什么?”
范殊大声道:“我说她叫香香。”
杨廷芳怒道:“什么香香,朋友不是有意找碴,那就是在白日见鬼了。”
范殊冷然道:“咱们今晚见到的还像人,昨晚倒确是遇见了鬼。”
杨廷芳勃然变色,站起身道:“田总管,叫他们出去。”
话声一落,正待转身往里走去。
田总管眉峰微皱,尚未开口!
范殊也虎的站了起来,剑后一挑,叱道:“姓杨的,你给我站住!”
杨廷芳闻声停步,目中闪过一线星芒,冷笑道:“杨家庄可不是任人撒野的地方,我要你们出去,已算是十分客气了。”
范殊不屑的道:“姓杨的,你杀母劫女,天人共愤,咱们既然追来,你还是快把香香送出来的好,区区杨家庄,还不在咱们兄弟的眼里,你少摆威风。”
杨廷芳一张俊脸,刹那之间,由红而青,双眉高挑,陡然暴喝一声:“小子你找死!”
身形疾发,右手一抬,一点扇影,闪电般朝范殊胸口点去!
这一招出手狠毒,奇快无伦,白少辉因范殊抢着和对方争论,自己不好拦阻,只得由他。
此刻骤见杨廷芳老羞成怒,出手向范殊袭击,一点扇影,势道极强,他虽知范兄弟武功了得,但也不禁瞧的耸然动容!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只听范殊冷笑一声,右腕挥处,一道银虹,从他身边飞起,拍的一声,剑脊已经击在杨廷芳执扇的右腕上。
他出剑之快,几乎令人目不暇接。
杨廷芳口中惊呼一声,一个身形,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手上措扇,当啷堕地,一条右臂再也举不起来。
范殊长剑一指,冷然道:“姓杨的,你现在相信了吧?”
田总管站在一旁,根本不知少庄主如何伤在蓝衫少年手下的?突然一撩长衫,取出一只黝黑铁手,两眼暴睁,喝道:“你们上门欺人,真把杨家庄看扁了!”
铁手一震,抖起五六道影子,正待朝范殊扑去!
适时,但听厅后响起一个苍老声音喝道:“田远不得无礼!”
随着沉喝,走出一个须发如霜,身躯伟岸的老人,这老人年约六旬,但绝无龙钟老态,双目神光炯炯,隐含凌威!
田总管一见老人,慌忙超前几步,躬身道:“田远见过老庄主。”
老者一摆手道:“廷芳少不更事,不知天高天厚,你随我多年,也这般冒失?”
田总管满脸通红,连应了两声“是”,退到一旁。
那老者脸含微笑,朝白少辉、范殊两人拱拱手道:“老朽杨开泰,犬子无状,开罪之处,万望两位侠士多多海涵。”
白少辉眼看那者一脸正气,不似江湖黑道中人,再一听他自报姓名,想起曾听师傅说过川中大侠乾坤手杨开泰之名。不觉微微一楞,拱手还礼道:“老庄主莫非就是人称川中大侠的乾坤手杨老英雄么?”
杨开泰道:“老朽昔年承江湖朋友抬举,怎敢当得大侠两字,这十几年来,老朽早已不在江湖走动了,不知少侠是听谁道及贱
白少辉道:“在下前在成都,曾听人道及老庄主盛名,今晚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杨开泰连说“不敢”,一面又朝范殊拱拱手道:“少侠剑下留情,老朽谨此谢过,只是老朽迟来一步,不知犬子什么地方得罪了两位,两位能否实说见告?”
范殊冷冷一笑,道;“老庄主最好还是问问令郎。”
说话之间,右手五指微扣,突然朝杨廷芳肩间弹去。
乾坤手杨开泰见多识广,早已看出杨廷芳怔在一边,右手下垂若废,分明已被人家制住了穴道。
此刻眼看范殊五指虚弹,心头不禁暗生禀骇,付道:“此人不过弱冠年纪,居然练成了这等上乘武功,看他出手,极似天山神尼的多罗指手法……”
杨廷芳但觉身躯微微一震,被闭脉穴,登时解开,连忙躬躬身道:“爹,他们上门寻衅,硬说孩儿杀母劫女,逼着孩儿释放一个叫香香的人。”
杨开泰脸色一沉,喝道:“不长进的东西,你若没有做出杀母劫女的事实,心头坦荡荡,那怕人家寻上门来?我知道你仗恃浅薄武功,妄自逞强,适才若不是这位少侠剑下留情,你那一条手臂,还想要么?”
杨廷芳被他父亲责骂的满脸通红,低着头退立一旁。
杨开泰目光转向白少辉、范殊两人,拱手道:“老朽平日持家谨严,犬子纵然不肖,还不敢在外胡作非为,两位少侠所说的杀母幼女之事,容或事出误会……”
范殊冷笑一声,道:“好个持家谨严,事出误会,在下兄弟,从昨晚一路追踪而来,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杨开泰一脸惶恐的道:“老朽以半生薄名,掬诚相告,犬子如若真如少侠所说,老朽拚着无后,也当着两位,把他立毙掌下,但老杯总觉得其中……”
范殊不待他说完,接口道:“老庄主何不问问令郎,由潼州一路同来的是什么人?”
杨开泰这下也听的脸色为之一变,但瞬即平复下来,两道炯炯目光,飞快的瞥了两人一眼,花白浓眉,微微一拢,一手捋须,顿了一顿,说道:“犬子由潼州回转,倒是不假,和犬子同来的,乃是敞庄一位内戚,决非两位口中的香香,此事实是一场误会……”
范殊微哂道:“老庄主这么说来,倒是咱们找错人了。”
白少辉也觉老庄主言词闪烁,似是故作掩饰,心中不觉渐渐起疑,忖道;“自己听师傅说过,这位乾坤手杨开泰,昔年侠名甚著,博得川中大侠之誉,但以今晚的情形看来,他言词支吾,分明庄上有着不可告人之事。”
想到这里,不觉侧脸朝范殊道:“殊弟,老庄主乃是成名多年的老英雄,他既然以一世英名作保,自是不会有假,也许咱们轻信人言,以致引起这场误会,救人如救火,香香落在歹徒之手,此事刻不容缓,咱们还是快追下去才好。”
说完,起身拱手道:“事出误会,老庄主万勿见怪,在下兄弟尚有要事在身,这就告辞了。”
杨开泰微感意外,望望两人,说道:“两位少侠光临寒舍,误会既释,何不稍作盘桓,也容老朽略尽地主之谊。”这几句话,什么人都听的出只是敷衍之言。
白少辉道:“不了,在下兄弟还要追踪救人,老庄主盛情心领。”
杨开泰也并无挽留之意,含笑拱手道:“两位少侠既是志切救人,老朽也不便挽留,且容老朽恭送两位出庄。”
白少辉道:“不敢有劳老庄主相送,请留步吧。”
说完,拱了拱手,就和范殊朝外走去。
乾坤手杨开泰果然率着杨廷芳,直送到门口,才道:“两位少快前途珍重,恕老朽不送了。”
白少辉抱拳道:“在下兄弟多多惊扰,告辞了。”两人走到拴马之处,解开马缰,翻身上马,两匹马刺刺朝大路驰去。
杨开泰脸含微笑,站在门前直等两匹马去远,才回进屋去。
两扇黑漆大门,也随着砰然关起。
却说白少辉、范殊两人,离开杨家庄,驰了一段路。
范殊忍不住道:“大哥,我看香香一定在他们庄上。”
白少辉放缓缰绳,说道:“我也觉得他们庄上,有很多可疑之处,只是川中大侠杨开泰,当年在江湖上颇负盛誉,他人看去也还正派……”
范殊没待说完,哼道:“当今之世,有许多人一脸正人君子,道貌岸然,拆穿了,还不是男盗女娼,一文不值?你没看到我问他和他儿子从潼州来的是什么人,他的脸色都变了,支支吾吾的说什么是他们的内戚,这明明是推倭之词。”
白少辉道;“这人自然是香香无疑。”
范殊道:“那么大哥为什么要告辞出来呢?”
白少辉道:“他们不承认,再说下去,也未必会有结果。”
范殊道:“我把杨廷芳制住了,不怕他不交出香香来。”
白少辉道:“咱们没有一点证据,怎好逼他们交人?这在情理上是站不住的,万一他一口咬定同来的是他们内戚,只要随便支使一个女眷出来,你能说她不是么?那时咱们岂不是闹个灰头土脸,告罪而退?”
范殊听的一怔,道:“依你该怎么办呢?”
白少辉道:“如果我猜想的不错,他们在我们退出之后,一定会把香香藏起来了。”
范殊听道:“这不是更难找了吗?”
白少辉笑道:“天底下越是秘密的地方,越好找,我们这就回去!”
说着,一跃下马,把马匹拴到路旁林中。
范殊也跟着把马匹拴好,一面笑道:“对了,我们有小白带路,他们就是把人藏起来,也是没有用的。”
白少辉摇头道:“我们不能带小白进去。”
范殊道:“那为什么?”
白少辉道:“我们只能在暗中进行,找到他们藏人之处,带小白同去,岂不立即被他们发觉了?”
范殊道:“大哥知道他们把香香藏在那里?”
自少辉微笑道:“你只跟我进去就是了。”
范殊道:“我真不相信,大哥好像亦有把握似的?”
回过头去,只见小白已经跑出一箭来远,蹲在大路上,似在等着自己两人,这就招招手,叫道:“小白,快回来。”
小白听到范殊的唤声,飞也似的跑了过来。”
范殊俯身说道:“你等在这里,咱们有事情去。”
白少辉道:“殊弟,我们走!”
话声出口,人已腾身跃起,去势如天马行空,疾掠而去!
范殊眼看大哥身法奇快,心中暗暗赞叹,也立即一提真气,跟踪掠起。
两道人影,在朦胧月色之下,疾如鹰隼,贴地低飞,快的无以复加,瞬息工夫,已然回到庄前。
前面那条灰影丝毫不停,一下闪人庄右一片树林之中,后面的灰影,也如飞鸟投林,相继飞入,一闪而没。
夜色中,就算杨家有人监视,但对这两条疾如飞鸟的人影,也无法看的清楚,何况杨家庄若大一座庄院,此时已经没有一点灯光,不见一丝动静,静悄悄的,沉寂如死!
范殊跟踪入林,追上白少辉,悄声道:“大哥,他们已有准备了呢!”
白少辉点点头,道:“我们小心一点,别让他们发现才好。”
说话之时,已经绕到第二进房屋,陡然一提真气,身躯平拔而起,跃起两丈多高,越过围墙,落在屋面之上。
范殊紧随着飘身跃上屋面,举目瞧去,但见屋宇重重,没有看到半点灯火,不禁低声地叫道:“大哥……”
白少辉举手按在唇上,摇头示意,不让范殊说下去,同时伸手一招,倏然隐入屋脊阴暗之处。
就在此时,只见南首屋上,一座屋脊后,冒起一条人影,如鹰隼腾空,朝北掠去!
白少辉目光何等锐利,一眼就已经看出那人正是田总管,不禁微微一笑道:“殊弟,我们要快跟他去。”
这时前面那条黑影,已在十余丈外!
白少辉急急纵身而起,疾追上去,范殊同样脚尖一点,宛如紫燕掠波,追随白少辉身后。
田总管一身轻功,虽然不弱,但和白,范两人相比,就差得远了。”
白少辉跟在田总管身后,范殊又跟在白少辉身后,两人始终和他保持了着四五丈距离,一直未为田总管发觉。
一连越过几进房屋,高耸的楼宇,广大的庄院,依然是一片沉寂。
田总管走在前面,只见每经一处,都举手为号,白少辉看的清楚,心中暗道:“他们每进房屋,果然都隐伏着人!”
待到掠近田总管举手之处,也就举手向暗处打着招呼,范殊跟在大哥身后,也就依样葫芦,举了举手,就相继往后飞掠过去。
一会工夫,越过一道高墙,到了一座广大的花园中,朦胧星月下,树木蓊郁,隐隐可见亭台楼阁,假山流水!
这一片花园,占地当在十亩以上,布置得景物宜人!
白少辉借着树木隐身,运足目力望去,只见田总管身法快速,一路直向假山走去,不觉心中一动,急忙和范殊打了个手式,身形腾起,绕过一处楼阁,直扑假山侧面。这座假山,足有三丈高,峰峦叠翠,曲径通幽,山前有一个弧形池塘,上架石桥。朱栏迥曲、水光潋滟,山上有一条曲折小径,可登峰顶凉亭。
那田总管行到假山前面,突然举手连击三掌。
只见假山东南西三个方向,忽然闪出三条人影,直向田总管奔来。
田总管站在石桥之上,朝三人低低说了一阵,然后挥了挥手。
三名大汉躬身一礼,同时退了下去。
田总管抬目向四周打量了一眼,忽然一跃而起,接连几个起落,飞身跃登假山,闪入亭中。
由少辉凝目瞧去,只觉那石桥尽头,假山之间,依稀有一个洞穴,心中登时明白,暗想:“这假山三面埋伏的人,可能是弩箭手,从他们退下去的方位看来,都似对准那座石桥,莫非香香就被藏在假山石窟之中?”
心念方动,突听身后似有异声,急忙回过头去,但见一条巨獒,全身钢毛竖立,露出森林利齿,凶睛瞪定着范殊,作势欲扑!
白少辉那还怠慢,举手一掌,凌空拍去!
这一掌,他少说也用了五成力道,暗劲如山,那巨獒口中一声闷响,一颗头立时垂了下去,踣地不起!
就在此时,但听身后低吼一声,风声飒然,另一头巨獒,竟然无声无息朝自己扑来!
白少辉正待回身挥掌,范殊已然振腕一指,迎着扑来巨獒点去,又是“扑”的一声,一缕指风,击在巨獒头上,脑花四浅,堕地死去。
这接连二声闷响,声音虽然不响,但在四周静寂的夜晚,已可听出老远。
白少辉暗暗地皱了眉,急忙低声说道:“殊弟,快准备了,咱们要以最快速的身法,掠入那个山洞中,最好别让埋伏的人看清。”
范殊低声道:“大哥放心,这点小弟自信办的到。”
白少辉道:“好!”
双手抓起死獒,奋力朝对面林中挪去!
夜色中,但听“呼”的一声,一团黑影从假山侧面凌空飞起,越过池塘,朝左首一片竹林中投射而去!
黑影堪堪飞起,假山右首一排花丛中,忽然响起一声唿哨,几声弩箭划空之声,连珠般朝那黑影射去。
接着又是砰的一声,从左首林中传出!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白少辉、范殊两人,却在死獒掷出之际,以极快身法,宛如两缕轻烟,相继掠过池塘,闪入假山洞中。
原来这假山洞中,是一条曲折走廊,走不多远,到了一间暖阁之中,这暖阁地方不大,中间放着青石桌椅,敢情是主人避暑之处。
走廊前面,还开了一个月亮型的窗槛,槛外水珠连串,如珠如瀑,虽是出自人工,却也颇具巧思,真如进了水帘洞一般!白少辉目光闪动,看的不由一呆!
他原以为这假山洞,必是一处囚人的洞窟,那知到了里面,竟然是一座空无所有的暖阁。
如若再循着右首走廊退出,盘曲向上,则是通往山顶凉亭去的,那是什么囚人之处?”
范殊低声道:“大哥,这里是不是有什么机关吗?”
白少辉被他一语提醒,忙道:“不错,我们快找找看,如果这里不是藏人之处,他们就用不着在假山三面,设上埋伏了。”
说话之间,两人就分头在阁中仔细搜索起来,但这间暖阁,除了石桌石椅,别无他物。
白少辉在香香母女住的地底石室,有了经验,知道这类开启石室的机关,定是装置在使人不甚注意之处。因此他俯下身去,在石桌底下摸索了一阵,依然一无所获。
抬起头来,看到范殊正用力推动着石椅,心中一动,也就功运双腕,两手握着石桌桌面,缓缓朝左右推动。这一推,却被他发现了奇迹,原来那桌面,竟然应手掀了起来!
白少辉心中不禁大喜,急忙手上用力,把青石桌面轻轻揭开,底下有如一圈并栏似的,露出了一个洞窟。探首一瞧,里面一片黝黑,隐隐可见有一道石级,往下通去!
范殊瞧到大哥揭开桌面,立时奔了过来,喜道:“大哥,这里果然有着地底密室。”
白少辉道;“你守在这里,我先下去瞧瞧。”
范殊那里肯依,眼珠一转,说道;“大哥只要把桌面恢复原状,我们一起下去,就算有人进来,也不会发觉的。”
白少辉知他不愿一个人留在上面,不忍拂过,只好点点头道:“也好,那么你先下去,让我把桌面放好了,只是你不可深入。”
范殊答应一声,双手一按,纵身从井栏中跳了下去。
白少辉忙等他下去然后双手托着桌面,跨入井栏,把桌面放好,范殊已然亮起了招子,拾级而下,白少辉说:“殊弟小心,这里可能安着埋伏!”
范殊一手擎着火摺子,叫道:“大哥,你快下来,这里有一道铁门。”
白少辉迅速跟下,石级尽头,果然有一座铁门,挡住去路,铁门上还锁了一把大铁锁。
范殊没待白少辉开口,抬腕抽了长剑,呛的一声,削断铁锁,推开铁门,举步走了进去。
白少辉怕他有失,也跟着步入大门,这是一座广大的地底密室,四面都是黝黑的石壁。
除了进门不远,靠壁放有一张木桌,几条木凳,里首阴暗处,地上铺了稻草。躺卧着七八个人!
在这阴森的地窖中,火摺子照的并不太远,躺着的人,又一动不动,单是这一情景,就叫人毛发怵然!
范殊走了几步,忽然脚下逡巡不前,口中叫道:“大哥。”
白少辉道:“什么事?”
大步行了过去。
范殊道:“这些人都是男的,香香不在这里了。”
白少辉低头望去,只见草蔗上躺着一个青衫老人,一个虬髯大汉,一个蓝袍道土,两个中年和尚,和两个黑衣劲装汉子。
这七人全都双目紧闭,似是被人点了穴道!
范殊问道:“大哥,他是死的还是活的?”
白少辉目光注视着青衫老人,一面说道:“他们似是被杨家庄擒来的……”突然一拍巴掌,骇然道:“是了!”
范殊道:“大哥怎么了?”
白少辉朝青衫老人一指,说道:“此人袖底绣着金线八卦,乃是八卦门的掌门人神掌皇甫敬亭。”
范殊道:“大哥认识他?”
白少辉道:“我只听人说过。”
接着又朝蓝袍道士指了指道:“江湖人只有武当门下,身穿蓝袍,此人大概是武当派的人了。”
范殊道:“这么看来,这杨家果然不是什么好路数,大哥,我们要不要替这些人解开穴道?”
白少辉道:“八卦掌门和武当弟子,全都失陷在杨家庄,我们既遇上了,自是不能袖手。”
范殊道:“我去替他们解开穴道。”
也不容白少辉答话,纵身掠近,手起剑落,挥手之间,已然在神掌皇甫敬亭等七人身上,分别拍了一剑。
皇甫敬亭身躯微微一震,双目乍睁,当先一跃而起,瞧了两人一眼,一言不发,缓步朝铁门外走。
其余六人穴道一解,也纷纷蹿起,一窝风般就往门外冲去!
范殊拍开他们穴道,真没想到他们会一言不发,往外就冲,连谢也没谢一句,一时手仗长剑,站在当地,怔怔的瞧着他们,争先恐后的身形,在石级上消失。
接着但听砰然一声巨震,敢情覆在井栏上的桌面,已被他们一掌推开了!
范珠返剑入匣,愤然道:“这些人,真是亡命之徒!”
白少辉笑道;“这也难怪,一个人被囚在暗无天日的地窖之中,心情难免焦灼不安,一旦发觉穴道已解,自然不顾一切,急着要冲出去。”
说到这里,回头道:“他们这一冲出假山,只怕已惊动了庄上的人,我们也得赶快出去才好。”
两人迅速退出地窖,行到假山出口,但听一声哨音响处,两排弩箭,挟着尖锐风声,像一阵雨般射了过来!
白少辉,范殊同时一伏身子,那一阵箭雨,全射在假山石上,发出了一阵急骤的卜卜之声。
这两弩箭过后,竟然而再无声息。
夜色之中,四周一片宁静,静的听不出一点声息!
白少辉暗暗忖道:“看来那七个人,已在冲出去了。”心念转动,一面低声说道:“殊弟,我们出去。”
范殊正待答话,突然一声急促的哨音传了过来,紧接着又是两排弩箭,破空呼啸而至!
白少辉双手一挥,拍出两掌,一道人影已如流星般射出假山。
范殊跟在他身后,口中轻叱一声,右手抽出长剑,轻轻地一挥,剑光飞旋,有如匹练绕体,近身弩箭,纷纷为剑光击落。
就在此时,突然响起一声洪亮的大笑,但闻衣袂飘风,一道人影,凌空飞射而来,落到两人,面前!
那是乾坤手杨开泰!只见他双掌提胸,面含重霜,两道炯炯虎目,盯着白少辉、范殊两人,厉声喝道:“夜闯寒家,放走一干要犯的,果然是你们两人!”
他敢情怒到了极点,这声大喝声若焦雷!
就在乾坤手杨开泰飞落场中的刹那之间,假山三面,同时现出不少人影!
左边是全身劲装的铁扇公子杨廷芳,手持铁扇,身后紧跟着十名灰衣大汉,挡住了左首去路。
右边是总管田远,手持紫金刀,身后同样跟着十名灰衣大汉,挡住了右首去路。
假山对面,却是二十名弩箭手一字排开,手中匣弩紧对着白少辉、范殊两人。
这倒好,前面七人,敢情已经冲出杨家庄,自己两人却落入了他们包围之中!
范殊目光一瞥,冷笑道:“就是这点阵仗么?”
乾坤手杨开泰须发飘动,嗔目喝道:“老朽今晚若是容你们逃出杨家庄去,江湖上从此就没有我杨开泰这三个字。”
范殊冷冷说道:“你只管放心,杨家庄今晚若不放出香香来,我们兄弟还不想走呢!”
杨开泰双掌蓄势厉喝道:“胡说,什么香香……”
范殊没待他说完,轻叱道:“你才胡说,事到如今,你们要想抵赖,只怕也不成了?”
田远大喝道;“小子,老庄主面前,你敢出言无状,那是活得不耐烦了!”
范殊突然转过脸去,左手屈指轻弹,叱道:“姓田的,你给我滚开去!”
一缕指风,嘶然有声,直向田远袭去!
田远也是久经大敌之人,自然识得厉害,匆忙之间,身形横跃数尺,幸他见机的快,劲急指风,从他耳边穿过,不由的惊出了一身冷汗!
乾坤手杨开泰看的脸色大变,仰天怒笑道:“很好,小友这一手果然高明……”
范殊冷笑道:“你当我真向姓田的出手吗?哼,恁他这点能耐,我要伤他,十个姓田的也休想躲闪得开!”
杨开泰神色严肃,沉声道:“好大的口气,老朽就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范殊冷笑道:“很好,你外号乾坤手,大概掌上的功力不错吧?”
白少辉一直没开口,适时叫道:“殊弟且慢!”
随着话声,朝前跨上一步,拱拱手道:“在下兄弟只是为了搭救一名叫香香的女子而来,老庄主若是一味护犊,执迷不悟,只怕一世英名,就此断送,到时就悔之晚矣!”
杨开泰简直气炸了胸膛,虎目圆睁,大喝道:“住口!老朽不管什么香香,就恁你们夜闯杨家庄,劫走要犯,杨开泰说什么也得和你们一拼。”
白少辉回头低声道:“殊弟,你去把那杨廷芳擒下,这老庄主由我来对付他。”话声一落,目光一抬,望着杨开泰朗声道:“老庄主坚欲赐教,就请出手吧!”
杨开泰明知眼前这两名俊美少年,武功极高,自己纵然出手,也未必能敌,但此刻急怒攻心,那里还管得了许多,大喝声:“老朽有僭扬处,呼呼两掌,直劈而出!
他含愤出手,这两掌势道极强,掌风排空,宛如怒潮般接连撞击而来。
白少辉看他出手掌势,已有这般凌厉,心中道:“此老人称乾坤手,掌上功力,果然不同凡响。”
身形轻轻一闪躲了开去。
杨开泰一前一后劈山两掌,被白少辉轻易闪开,突然双掌一收,目注白少辉喝道:“你使的是游龙身法,你……你是黑煞游龙桑老九的什么人?”
白少辉无意之中使出“游龙身法”,被他一口道出,心头也不禁暗暗一惊,微笑道:
“在下使的并非游龙身法,只怕老庄主看错了。”
范殊在两人动手之时,早已身形一晃,突然朝铁扇公子杨廷芳欺了过去,长剑一指,喝道:“姓杨的,我看你还是束手就缚的好!”
杨廷芳倏的后退半步,切齿道:“小贼,我和你拼了!”
右手一持,铁肩洒出一片扇影,抢先发难,朝范殊身前急袭而出。
范殊冷笑一声,长剑疾挥,但听一阵锵锵轻震,把杨廷芒攻来的扇势,悉数封出,正待发剑还击!
突然,一道人影,快若流星,从墙外掠上假山,双足一点,再飞鸟投林般直向场中泻落!
人还未落,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已由空中传了过来:“大家快住手!”
白少辉、范殊听了一怔,这声音听来极熟,好像九毒娘子的口音,不由同时举目瞧去。
乾坤手杨开泰、铁肩公子杨廷芳听到这声娇喊,也很快收势,后退了一步。
场中翩然飞落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那不是九毒娘子还有谁来?
范殊喜道:“大姐,你也赶来了。”
九毒娘子一手掩着酥胸,长长吁了口气,一双水淋淋的秋波,望着白少辉、范殊两人,埋怨道:“你们找香香,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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