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辉早已看出这两个和尚,是少林罗汉堂的高手,武功修为,造诣极深,方才那和尚给自己举手间压住杖势,实是他太以轻敌之故。xiaoxiaocom
此时眼看对方禅杖一送,朝自己击来,立即迅速的后退三尺,让过一杖,竹箫斜斜点出。
那和尚不容白少辉还手,沉哼一声,全力运杖,逼攻而上,一支镔铁样杖,纵送横劈,挟着劲急啸风,像排山倒海而来!
白少辉手上竹萧,终究尺寸较短,在对方一口气逼攻之下,实是无法还手,一时间,竟被那和尚逼的节节后退。
范殊依然坐在马上,也看的有些动容,想道:
“少林和尚,果然是名不虚传,大哥怎会让他展开杖法?要是换了我,早就反击过去了,那有他施展的机会?”
激战之中,忽听白少辉大喝一声,紧接着响起“当”的一声金铁大震,箫杖乍接,人影骤分!
白少辉身形晃动,后退半步。
那和尚被震的连退了三步,望着白少辉,心头大感凛骇,暗道;“此人年纪不大,一身功力,却非同小可,居然以一支竹箫,把自己震退……”
白少辉一箫震退和尚,陡施反击,手中竹箫点划之间,幻化出点点箫影,飘洒而至。
这一招,他使的是华山剑法中“十八盘”快剑,只要一剑出手,连绵不绝,可攻一十八剑之多,一气呵成,有如一剑。
那和尚暗暗一惊,惊动道:
“原来此人是华山派的高手!”
心中想着,急忙举杖斗架。
他以笨重禅杖,来应付轻灵快速的剑招,自然吃了大亏,只见他手握杖身,把一支禅杖,当作短兵器使用。
连续闪避了三次,依然无法封挡急袭而来的萧影,迫的他连退四五步,才算把一轮急攻闪避开去。
白少辉箫势略微一顿,没待那和尚出手,竹箫在身前划了一个半圆圈子,身法奇快,一晃之间,在和尚左、右、前,忽然飞起三支箫影,同时攻到!
这是昆仑派剑法中的一记绝招,“一无化三清”,如以长剑使出,那一圈银虹,原是虚招,但必须贯注全力,声势极盛。
等到幻化出来的三朵剑花,才是真正杀着,可虚可实,使人难以分辨。
少林寺只有罗汉堂的僧侣,经常在江湖上走动,因此每一个人都是百中挑一的高手。此时乍睹白少辉忽然又使出一招昆仑秘技,心头不禁大感困惑,匆忙之间,举杖疾封。
白少辉朗笑一声道:
“大师父可以住手了!”
喝声中,健腕一抖,一点箫影乘虚而入,点中那和尚的右肘!
这一下当真快同掣电,他出手不重,但那和尚已是经受不起,只觉整条右臂骤然一麻,手中禅杖当的一声,落到地上!
白少辉竹箫一收,还未退下,突听两声低沉的佛号,同时响起,紧接着风声飒然,两道灰影,分由左右两边林中,飞射而出,落到面前。
不!身后又是两声佛号同时有人飞落。
白少辉目光一转,但见四个身躯高大的灰袖僧人,每人手上,各执两面径尺大小的铜钹,一个个脸有怒容。
落地之时,分站四象方位,渊停岳峙,不言不动,有如四尊宾相庄严的金钢一般,令人一见之下,油然生出敬畏之心!
这四个僧人年龄都在五旬以上,只要看他们那种凝重的神气,一身造诣,比之方才两个僧人,自然又高出了许多。
白少辉心头暗暗一惊,疾快的忖道:
“自己曾听师傅说过,少林寺除了闻名武林的罗汉阵,大者共有一百单八人,小者也有十八人。另外还有金刚铜钹阵,乃是用四人联手组成,这四个僧人,各自手持铜钹,大概就是金钢铜钹阵了!”
就在那四个僧人飞身落地的同时,范殊右手一按,身躯从马上平拔而起,凌空飞来,翩落到白少辉身侧,急急叫道:
“大哥,这回该轮到我出手了!”
那停马之处,离场中少说也有两三丈距离,他原本坐在马上的人,离鞍上升,再凌空平飞而来,这份轻功身法,已是举世罕见了!
四个灰袖僧人瞧的脸色一变,彼此互望了一眼。
范殊飞身落地,没待白少辉开口,哗的一声,抽出长剑,抢着说道:
“你们还有多少人,索性都叫出来,一次解决了。”
站在前面右边一个僧人沉声道:
“施主好狂的口气。”
范殊傲然道:
“我狂不狂,立时可见分晓。”
那僧人怒哼道:“施主……”
站在前面左边的僧人微微摇了摇头道:
“师弟莫要多说,我还有话问问这位施主。”
他面向白少辉,双钹轻轻一合,躬了躬身道:
“这位施主究是华山门下?还是昆仑高手?”
范殊生怕白少辉抢去似的不容他开口,接着冷笑道:
“华山也好、昆仑也好,如果要动手,何用多说?”一面回头道:
“大哥,你可以退下去了,这场就看我的。”
白少辉已知道这位义弟,剑法精妙,但眼前这四个僧人,乃是罗汉堂的高手,飞身落地之时,已然列好阵势。看来极非易与,又怕范殊一人对付不了,但他既然说出口来,决不肯让自己插手,心正感为难。
范殊自然知道白少辉的心意,笑了笑,回头道:
“大哥,你只管退下去,凭这几个少林和尚,我一个人足够打发了。”
这话说的够狂,不但没把眼前四人放在眼里,而且口气之中,还小觑了少林寺!
白少辉眼看四个和尚,个个怒容满面,但却闭上了眼睛,卓立不动,心中暗想:“这四个和尚看来果非易与,但凭殊弟的武功,纵或被困,也未必落败,自己不如等他接不下时,再出手不迟。”心念转动,这就颔首道:“那么我就替殊弟掠阵吧!”
转身过去,低声说道:
“殊弟小心,这四个和尚,已然列好阵势,好像是金钢钢钹阵呢!”
范殊朝他展齿一笑,又披披嘴道:
“管他金刚银刚,铜钹铁钹,我可不在乎他们列好阵势。”
那四个僧人其实都听见了,但他们依然双手紧合钢钹,闭目而立,恍如不闻。
范殊微微一笑,目光朝四下一转,大声道:
“你们装什么死相,要动手就快……”
话声未落,那四个僧人同时倏地睁开眼来,双目圆瞪,八道精芒如电般的目光,一齐投到了范殊身上,鼓气作势,作金钢怒目之状!
只听站在前面左首的僧人沉声道:
“施主一再出言无状,你小心了!”
但闻四面梵唱骤起,四个僧人同时朝前跨上一步,八面铜钹一齐推出,金风破空钹光如幕,骤然疾涌而来!
范殊一声清叱,身形电旋,剑如匹练,盘空一匝,立时响起一阵急骤的当当大震,电光石火之间,每一面铜钹,都被他快速无比的斫了一剑!
四个人但觉双钹被对方长剑击中,左右两手,同时一震,几乎门户大开,各自往后疾退。
范殊一招击退四个和尚,身子往中间一站,锵的一声,长剑归鞘了!
这举动太以奇怪,大出四僧意外。
本来准备一退即进的攻势,也不禁停了下来,一个个手持铜钹,凝神戒备,刹那间,四个僧人突然脸色大变!
原来他们双手握着的铜钹,在一招之间已被人家宝剑齐中劈开变成了十六个半面!
这一下,当真把四个少林僧人,惊的面如土色,半晌作声不得,就是连白少辉也没有想到少林寺的金钢铜钹阵,会被义弟一招破去。
“阿弥陀佛!”站在前面左首的僧人奔去手上的破钹,双手合十,低宣了一声佛号,目注范殊,问道:
“施主使的这一招大概就是‘佛光普照’了,不知天山老菩萨是施主什么人?”
范殊冷笑道:
“你们若是少林高僧,就不该包庇淫贼,半路阻拦,既然动手,就不必再问来历,动手落败,你们让路,我们上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四个僧人脸露愤色,默然向林中退去。
范殊傲然一笑,抬目道:
“大哥,我们也可以上路了。”
说话之间,人已走过来。
白少辉心头大喜,一把握住他双手,笑道:
“殊弟,你方才这一招剑法,当真快得无以复加,我也几乎没看清楚!”
范殊脸上一红,轻轻缩回手去,赫然道:
“这是家师独创的分光剑法……
白少辉两眼望着范殊,问道:
“你师傅真是天山神尼么?”
天山神尼乃是当今佛门第一奇人,他自然听师傅说过,但范殊却从没说过他师傅是谁?
范殊摇摇头为难的道:
“我师傅不愿人知,一再严命告诫,不准我对任何人提起,但大哥问我,我又不好不说……”
白少辉忙道:
“尊师既然不愿人知,殊弟那就不用说了。”
范殊目含笑意,道:
“其实,大哥慢慢的自会知道。”
巫山十二峰,自从宋玉高唐赋序称楚襄王梦游高唐,有神女枕席,临去自谓居巫山之阳,“旦为行云,暮为行雨”。从此就名闻全国,成为诗人笔下,最富罗曼谛克的地方,也是游客们探奇撷幽最好的去处。
这荒僻山村,总共也不过一二十家人家,居民多半以采樵为主,同时也是游客们的向导。
因此,山村虽小,却也有一家供游客歇脚的茶棚,兼卖酒菜茶面饭。
白少辉、范殊两骑,由小白领路,缓缓驰入山村。
在他们想来,从昨晚到今晨,连续遇上衡山、少林两派人的阻拦,如今到了巫山脚下,这地方必然偏布对方爪牙,那知进入小村,才发现这里居然平静逾恒,连一个武林人物也看不到。
白少辉心中暗暗称奇,回头道:
“殊弟,咱们可要在这里歇歇脚再走?”
范殊点头道:
“要,要,咱们半天没吃东西,正该吃些东西再走。”
白少辉朝村口一指,道:
“那里挑着酒帘,有一家卖酒的棚子,咱们就过去歇歇,顺便也好给小白弄些吃的东酉。”
两人到了棚下,各自把马匹系在木椿之上,跨进棚去。
山中小店,自然是十分简陋,茅店前面,搭个松棚,就算店屋,棚下只有两张木桌,几条板凳。
一个身穿土布衣衫的老头,坐在棚下打盹,瞧到两人进来,慌忙站了起来,堆笑道:
“两位客官请坐。”一面倒了两碗茶,送到了桌上,说道:
“客官赶路口渴,先喝口茶水吧,要些什么?小老儿马上去做。”
两人确也口渴,取起茶碗,喝了一口,只觉茶水上浮着茶梗,那是最粗劣的茶叶,喝在口中,略带口涩,就放了下来。
白少辉心中忽然一动,一面催道:
“老丈,我们是游山来的,吃完了还要赶到神女峰去,你随便做些吃的东西送来,越快越好。”
那老头听他说出要去神女峰,神情稍微有异,陪笑道:
“不瞒客官说,这段时候,不是香期,游山的人不多,小店准备的不多,只有面条例是现成的。”
白少辉连忙挥手道:
“什么都好,你快去做来就是了。”
那老头迟疑不走,又道:
“客官要不要喝酒?小店的酒,却是小老儿亲自用泉水酿制的,游客们喝过的人,没有一个不说好酒。”敢情他想多做些生意。
范殊道:
“既有好酒,那就送一壶来吧。”
那老头应了声是,便自退下。
白少辉悄悄从怀中摸出九毒娘子临走时交给自己的玉盒,取出两颗可以解迷药的药丸,自己吞了一颗,把另一颗暗暗递到范殊手里,用“传音入密”说道:
“殊弟快吞下了。”
范殊接过药丸,愕然相顾,也以“传音入密”问道:
“大哥可是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么?”
说着,也把药丸吞了下去。
白少辉道:
“这茶水就有些不对,他看我们喝了一口,就没有再喝,大概已经起疑了。”
范殊道:“这老贼可恶的很。”
白少辉笑道:“我们最好不动声色,看他如何摆布?”
正说之间,那老头已经从茅屋走出,送上一大壶酒和几盘卤菜,一面巴结的道:
“两位客官请用酒菜。”
白少辉倒了一碗,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喷喷赞道:
“不错,果然好酒!”
范殊也举碗喝了口,攒攒眉,抬头笑道:
“小弟不会喝酒,连舌头都有些麻了。”
那老头脸色微微一变,勉强笑道:
“小老儿这酒,真正有五年陈了,酒性极醇,就是连不会喝酒的人,喝了也不会醉,两位多喝几碗,小老儿这就去下面条。”
范殊忙道:
“老丈再给我们切一盘牛肉来。”
那老头向里走去,范殊看他进去,赶忙把一碗酒倒了。
白少辉道:
“我们一天已经没吃东西,且等吃了面条,再作道理。”
他们两人边谈边吃,把老头送来的一盘牛肉喂了小白。
那老头半天才端着两碗面条出来,目光微扫,看到两人已把一壶酒饮完,牛肉也吃光了,连忙陪笑道:
“两位真是好酒量。”
白少辉道:
“我们酒量也不大,这一壶下肚,已经快喝醉了,下午我们还要游山去呢!”
说着端起面碗,吃了起来。
一回功夫,两人各自把一大碗面条吃完。
白少辉从身边摸出一锭碎银,站起身,打个酒呃,说道:
“老丈……一共多少……银子……”
说话含混不清,敢情已经醉了,那知这一站起,突然双手扶着桌面,身子晃了两晃,重又坐下,伏着不动。
范殊也醉眼模糊,抬头道:
“大哥你……你真是喝醉了。”
要待站起,那还站得起来!口中啊了一声,也伏着桌子昏睡过去。
那老头偷偷的瞧了一眼,耸肩的笑道:
“两位客官看来真的不会喝酒,两个人喝一壶酒,就醉成这个样子。”
一边说话,一边踅近白少辉身边,用手推推他肩膀,说道:
“客官不是还要去游山么?现在可要人抬着你去了。”
迅速从白少辉手上取过银子,塞入怀中,一面摇头道:
“看来真的醉了。”
两手轻轻拍了三掌。
茅屋中立时出现了三人,领头一个穿着一袭青衫,生得瘦小精干,冷厉目光一抬,沉声问道:
“得手了么?”
大步朝外走来,另外是两名劲装佩刀大汉,紧随他身后而行。
那老头赶忙垂下手去,躬腰道:
“禀报陆领队,已经得手了。”
陆领队脸情冷漠,一手摸着下巴,点点头道:
“很好,这件功劳,等我禀过堂主后,自然会重赏于你。”
那老头陪笑道:
“是,是,一切全仗领队提拔,小的感激不尽,只是这两人有些古怪……”
陆领队横目道:
“什么古怪?”
那老头道:
“小的家传入口迷,平常人只要喝上一口,最多也不过盏茶光景,就会昏迷过去,方才你老特别吩咐,小的药量比平常人多了一倍,照说,就是功夫再好,一口迷不倒,两口无论如何也会迷倒了,但他们喝完一壶,还等着吃了面,才昏迷过去,实是少有。”
陆领队冷漠的道:
“这有什么稀奇,也许他们仗着内功,运气逼住迷药,发作自然要比平常人慢多了。
那老头耸耸肩,陪笑道:
“你老还不知道,小的家传……”
陆领队脸色一寒,转过回去,朝身后两人挥挥手,吩咐道:“把他们抬进去。”
老头一看陆领队脸色不对,赶忙住口,两名劲装大汉答应一声,雄赳赳的朝两人走来。
白少辉、范殊自然全听到了,只是假装昏迷,闭着眼睛,任由两名汉子拖着朝茅房中走去。
范殊气不过那老头差点被他坏事,拖过他身边,轻轻用脚一勾,那老头冷不防一个站立不稳,跌了个狗吃屎。
拖着范殊的大汉怒声喝道:
“你瞎了眼睛,还不滚开去?”
那老头爬起身,连声应“是”,退了开去。
两名大汉把两人拖进茅屋,放到地上。
只听陆领队道:
“徐荣,你去叫几处暗岗撤回来,咱们立时赶回分宫会。”
一名劲装汉子应了声“是”,急急转身朝外走去。
范殊躺在地上,偷偷眼一瞧,只见屋中只剩下陆领队,和另一个劲装汉子,但陆领队却负手站在门口。心念一转,口中故意呼了口气,身子也微微动了一下,一面立即以“传音入密”朝白少辉说道:
“白兄务必制住那个领队。”
陆领队倏地转过身来,问道:
“这人怎么了?”
那劲装汉子俯下身仔细看了两人一眼,指指范殊,说道:
“这人只是呼了口气,人并没醒。”
陆领队缓缓走近范殊身边,突然骄指如戟,朝范殊背后疾点而下。但就在他出手的同时,白少辉一缕指风,也已袭到,陆领队一个踉跄,跌坐下去。
范殊挺身一跃而起,同时一指点住了劲装大汉,一面问道:
“大哥,现在该怎么办了?”
白少辉微微一笑,道:“这姓陆的身材和你差不多,快和他对换了衣服,越快越好。”
说话之时,已动手脱下长衫,迅速把那劲装大汉的衣服剥下,穿到自己身上,然后又把长衫给劲装大汉穿了。
范殊也依样葫芦,剥下陆领队的衣衫,一面问道:
“大哥的意思,是打算冒着他们的身份,混进去么?”
白少辉低头挂好号牌,笑道:
“对方已有准备,硬闯不如计取。”
说话之时,已从怀中取出易容药丸,和一面小镜,先在自己脸上,涂抹勾画了一番,接着又替劲装汉子改扮成他的模样。动作迅速,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易容即告完成。
突听一阵脚步声,传了进来,白少辉急忙大步迎将出去,只见七八名劲装大汉,已经走到棚下,这就大声道:
“领队正在亲自搜索两人身上,方才曾有吩咐,未奉传唤,不准入内。”
众人轰应一声,便在棚外站定。
白少辉迅即返身入内,眼见范殊也已换妥衣衫,这就替他和陆领队两人易了容。
范殊望望白少辉,再望望两人,果然看不出丝毫破绽,不觉轻轻笑道:
“大哥,你的易容术真是高明极啦,几时一定要教给我。”
白少辉道:
“殊弟要学,我难道还会藏私么?”说到这里,刷的一声抽出短剑,一掌拍醒了劲装大汉哑穴,冷冷说道:
“你若敢出声,莫怪我不客气!”
那劲装大汉骤见自己面前站着一人,这人竟和自己生得一般无二,但明晃晃的剑尖,却直抵自己胸口,一时几疑梦中。
等听了自少辉的话后,才知身落人手,不禁吓得脸色大变,低声道:
“大……侠……饶命……小的不……不敢……”
白少辉道:“很好,你只要实话实说,我们决不为难于你。”
劲装汉子忙道:“大侠要问什么?小的知无不言。”
白少辉道:“先说说你自己,属于什么堂下?叫什么名字?”
劲装大汉道:“小的姚能,属于神龙堂下第一队的卫士。”
白少辉道:“你们巢穴在那里?什么名称?”
姚能道:“巫山分宫。”
白少辉听的一怔,暗道:
“巫山分宫,自己从没听过这个名称?”接着问道:“分宫是由什么人主持?”
姚能道:“分宫主。”
白少辉道:“我问你分宫主是谁?”
姚能一怔道:“小的不知道,分宫主是个女的,经常垂着面纱,小的不知她是谁?”
白少辉点点头,又道:
“分宫下面,一共几个堂?”
姚能道:“神龙,神机两堂。”
白少辉暗暗忖道:
“浣花宫对外总香堂,下设天龙、神威西堂,那么这巫山分宫,和总香堂差不多地位相等。”一面问道:
“堂主是谁,你总该知道了?”
姚能道:
“神龙堂主是玉扇郎君韩奎,神机堂主小的只知他姓唐。”
白少辉一听他说出了神龙堂主叫王扇郎君韩奎,心中不觉一动,暗想:“劫持香香的,莫非就是此人?”一面又道:
“神龙堂下有几个队?”
姚能道:“一共两队,每队二十八人,第一队领队陆长生,外号天狼煞,第二队领队孙一方,外号三眼神。”
白少辉道:
“很好,你回答的很爽快,现在再委屈你一回。”
手起指落,点了他穴道,一面回头朝范殊问道:
“殊弟听清楚了,记的住么?”
范殊点点头道:“记住了。”
白少辉大步走到门口,说道:
“徐荣,领队叫那老儿进来。”
徐荣和姚能,原是陆领队手下的两名卫士,此刻就站在棚下,听到自少辉话声,立即朝那老头儿喝道:
“王老儿,咱们领队叫你进去。”
那老头连忙应“是”,由徐荣领着走近茅屋。
白少辉拍拍徐荣肩膀,低声道:
“领队吩咐,要你守在棚下,不准任何人进来。”
徐荣是个粗人,只知道奉命行事,答应一声,就退了下去。
白少辉转脸朝那老头喝道:
“快随我进去。”
范殊负手站在屋中,他不知白少辉叫老头进来,究有何事?忍不住朝他投了一个讯问的眼光。
白少辉微微颔首,回头喝道:
“王老儿,你的入口述呢?咱们领队还有用处,快快取来。”
王老头没口应“是”,转身走到墙角的一张破床上,翻起草席,摸出一个纸包,双手递上,巴结的道:
“这包入口迷,足可用上十次,放在茶水酒菜里都行。”
白少辉伸手接过,问道:
“有没有解药?”
王老头陪笑道:
“没有解药,小的这入口迷,通常要六个时辰才能醒转,要解最容易了,只需用冷水朝头上一泼,立时可以醒转。”
白少辉心中暗道:
“入口迷名称叫的好听,原来是江湖上最起码的迷药。”一面挥手道:“好,你可以出去了。”
王老头正待走出,范殊一手托着下巴,冷冷的说道:“且慢。”
王老头赶忙住步,哈腰道:
“领队还有什么吩咐?”
范殊冷肃的道:
“今日之事,你对任何人都不准吐露,知道么?”
王老头连忙陪笑道:
“是、是,小的知道,小的从前人家都叫我快嘴老王,现在人老了,嘴可不快了,你老只管放心。”
原来他叫快嘴老王,一个快嘴的人,到了老年,嘴虽不快,却会变得噜苏。
王老头耸着双肩,又道:
“你老还不知道呢,当年小的若不是嘴快,老主人也不会只肯传我入口迷了,老主人说,嘴快的人,不能使用迷药。这句话,可真注定了小的一生命运,就拿堂主来说,从小还是我抱大的,他倒不说小的嘴快,却嫌我噜嗦,才把小的派在这里,连山上都不准我去。”
说来牢骚满腹,好像大大的委曲了他。
但这段话,听到白少辉、范殊的耳中,却不禁齐齐一怔!
“老主人只肯传他入口迷。”
这是说他老主人是用迷药的能手!
“堂主从小还是他抱大的”,这堂主自然是指神龙堂主玉扇郎君韩奎。
此马来头倒是不小!
两人互望了一眼,范殊脸色稍缓,问道:
“你老主人是谁!”
王老道:
“小的老主人,在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其实凭老主人一身的能耐,若要在江湖上扬名立万,那真是易如反掌,但老主人把名利看得极淡,一生从没在江湖走动……”
王老头敢情说出兴头来了,咽了口口水,望着范殊,讨好的道:
“领队今年大概四十多了,自然听说过一个人,多年前有个使迷药的好手叫做闻香教主。”
范殊心中一动,但口中只“唔”了一声。
王老头又道:“那闻香教主,就是老主人的徒弟。”
范殊问道:“咱们堂主呢?”
王老头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堂主也是老主人的徒弟,老主人因没有儿子,从山下抱了一个孩子……”话一出口,突然想起自己说漏了嘴,一脸惶恐的道;“该死,该死,小的嘴又快了,这要给堂主听到,又得臭骂小的一顿。”
范殊摸摸下巴,说道:“我在堂主面前,不说就是了。”接着问道:
“闻香教主出现江湖,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咱们堂主不是还很小?”
王老头道:“也不小了,那时堂主已有十四五岁,但那姓侯的小子,年纪可大了,哦,小的说那姓侯的小子,就是后来的闻香教主。”
范殊心中暗道:“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一面依然只是“唔”了一声。
王老头又遭:“那小子看去不过二十来岁,生得蛮英俊,其实他只怕比小的年纪还大,只是蒙着一张假面具。这点连老主人也一无所知,有一次无意之中,给小的撞破,咳,他本来面目,可真吓人,满脸长着疙瘩。
白少辉忍不住道:“你老主人也不知他来历。”
王老头道;“后来才知道他是采花淫贼,被人毁了容,所以长年蒙着人皮面具,投到老主人门下,老主人还一直称赞他是一个有为的青年。他给小的撞破,就是怕小的告诉老主人,当天就偷偷的逃走,临走竟然还偷去了老主人一册手抄秘本。老主人给他一气,就一病不起,过了没有多久,江湖上就出了一个自称闻香教主的人,自然就是那姓侯的小子。”
范殊道:“咱们堂主没有找他。”
王老头道:“等咱们堂主练成武功,已是五年之后,那闻香教主在江湖上前后也不过四五年工夫,从此就没有了下落。”
范殊暗道:“那时闻香教主大概遇上了香香的娘,住在地窟里面,自然找不到他了。”
故意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王老头凑近一步,嘻的笑道:“领队可知咱们堂主的武功,是跟谁学的?”
范殊愕然道:“这个我倒不知道。”
王老头压低声音道:“跟咱们分宫总监学的。”
分宫还有总监,这总监的身份一定很高,不知是什么人?但这话可不好问。
王老头嘻嘻一笑,又道:“还有一点,你老只怕也不知道呢?”
范殊道:“你说出来听听看?”
王老头故作神秘,耸着双肩,悄声道:
“咱们堂主,听说还是总监的义子,分宫一成立,总监就把他找来,担任堂主,不然,咱们分宫的大小事儿,堂主那能说过就算?”
范殊眼看他胸中知道的,已经全盘说出了,这就挥挥手道: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王老头口中应是,脚下却迟疑不动,叮嘱道:
“小的是把你老当作自己人,才都告诉了你老,您老千万不可说出来。”
范殊点头道:
“我知道,你不把我当作外人,我也把你当作自己人看,这次擒住两人,都是你的功劳,等我禀明堂主,自会重赏于你。”
王老头连连哈腰道:“全仗你老栽培。”
喜孜孜的退出屋去。
白少辉迅疾在酒缸中臼了一碗酒,取过那口包入迷,撒了少许,一手捏开陆领队下颚,灌了半碗,然后又如法炮制,把剩下的半碗,灌入姚能口中。
诸事停当,抬目朝范殊笑道:“咱们现在可以走了。”
范殊苦笑道:“大哥这条计虽好,只是我们人生路不熟,难保不露马脚。”
白少辉潇洒一笑道:“没关系,咱们只要小心一些,随机应变,大概也可以应付的过去了。”说完,走到门口,招手道:“弟兄们进来,把他们抬出去。”
当下就有四个大汉应声走入,把地上两人抬起,走出茅屋。
范殊大模大样的跟着走出,目光一转,只见小白依然乖乖的蜷伏在自己坐过的桌下,并没走开。
心中暗暗称赞哮天叟卷养的灵犬,当真深晓人意,方才自己暗中嘱咐它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乱叫,也不可跑开,它果然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心中想着,不觉朝小白走去,一面说道:“这条狗不错,咱们把它带回去。”
一面俯下身,伸手摸摸小白。
小白昂起头,对着范殊,不住的摇尾。
范殊面露笑容,一手托着下巴,朝白少辉吩咐道:“姚能,你把这条狗牵回去。”
白少辉心中暗笑,这位义弟装作的真像,一面应了声“是”,过去替小白套上皮索牵在手中。八名劲装大汉,四名抬着两个假俘虏,在棚前一字排开,敢情是要等领队先行。
范殊看的暗暗作难,心想:“自己根本不知分宫所在,如何能走在前面?”
白少辉看出范殊神色,正待开口。
只见范殊挥了挥手道:“弟兄们押解人犯先行,由本座亲自断后。”
八名劲装汉子辍应一声,立时抬起两人,朝村外山径上行去!
范殊跟在他们身后,姚能(白少辉)、徐荣则紧跟在范殊身后,一路疾行。
这条山径,沿着山脚盘行,所经都是崇山峻岭,一行人奔行了一顿饭的时光,迎面一座高峰,插天而起,山势嵯峨。
中间隔着一道深涧,距对崖足有十余丈宽,上架竹桥,仅容一人通行。
范殊心中暗暗忖道:“前面大概就是神女峰了。”
过了竹桥,只见两边分站着四名青衣佩刀武士,礁到自己,立即躬身行礼。
范殊瞧他们服饰,和自己手下相同,腰牌上雕有“神龙”两字,不知是第一队还是第二队的人?略微颔首,便自过去。
过了竹桥,山路顿见平坦,上铺细砂,足可容两匹马并行,直通峰下,远望过去的山麓间,古木参天,屋子重重,矗立着一座巨宅,敢情就是巫山分宫了!
前面八人丝毫没停,直向巨宅奔去,到得近前,才看出这巨宅,从前敢情是一座古刹,经过改建而成。
正面共有三道门户,中间两扇朱漆大门,紧闭未启,左右各有一道边门。
左首门前站着两名青色劲装佩刀武士,右首门前,同样站立着两名佩刀武士,但他们穿的却是黑色劲装。
范殊暗哦一声,心想:“这情形,左边是神龙堂手下,右边则神机堂的人了。”
心念方动,八人已经抬着两个假俘虏,笔直朝左首边门进去。门前站立的两名佩刀武士,见到范殊,果然一齐躬身行礼,状极恭敬。
巫山分宫已经到了,这一进去,自己两人的身份,可能立被识破!
范殊纵然艺高胆大,到了此时,心头也不禁感到十分紧张,但既然来了,也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了。
进入边门,那是一条长廊,左边一排平房,不下七八间之多,敢情是神龙堂门下武士们住的地方。长廊尽头,有一道腰门,进入腰门,是一个小小院落,八名武士抬着两个俘虏,已在阶前停住。
范殊终究在江湖上走动的时间不多,自然没有见识过江湖帮会中的规矩,一时不知该不该进去?
还是白少辉眼快,瞧到小厅上首,放着一把交椅,两边各有椅儿,虽似客厅,但正中却高悬一块横匾,写着“神龙堂”三字,分明是神龙堂主治事之处。
这就连忙以“传音入密”说道:“殊弟,行到阶前,要自报姓名,向堂主覆命,不可擅自进去。”
范殊心中暗暗叫了声:“惭愧,看来自己无论在见识阅历上,都不及大哥。”一面缓步走到阶前,躬身道:“属下陆长生,回宫覆命,求见堂主。”
话声方落,只见屋中走出一名青衣使女,说道:“陆领队请到厅上稍待,容婢子进去通报。”
范殊举步跨入厅中,拱手道:“有劳姑娘。”
青衣使女倒了一杯茶,放到左首第一张几上,说道:“陆领队请坐。”
范殊见她把茶杯放在左首第一张几上,心想:“自己是第一队领队,也许这是自己的座位了。”
当下也不再客气,就泰然在第一把椅上坐了下来。
青衣女转身朝厅后走去。
过不一会,只见一个脸型瘦削,身穿一袭青色长衫的汉子,缓步从厅后走出,一手摇着玉骨摺扇,看去十分斯文。
范殊听姚能说过,神龙堂主韩奎,外号“玉扇郎君”,此人手持玉扇,自然就是他了。
当下慌忙从椅上站起,躬身道:“属下参见堂主。”
双方距离近了,范殊才发觉到宝扇郎君看去斯文,却有着两道冷电般的眼神,光是这两道冷厉眼神,就使人感到有一种冷肃的杀气,心中暗暗忖道:“这人看来不是好与之辈,自己可得小心。”
只见那玉扇郎君韩奎目光朝厅外一转,点点头,冷漠的道:“陆领队辛苦了,两人都擒下了么?”
随着话声,大模大样的上首交椅上坐了下来。
范殊赶紧应了声是,道:“属下已经把他们押来了。”
玉扇郎君道:“你可曾问过他们姓氏来历?”
范殊答道:“没有,他们只说是游山的,要上神女峰来,后来被迷翻了,此刻尚未醒转。”
玉扇郎君冷冷的道:“他们轻易就中了入口述?”
范殊掌心已经暗暗渗出冷汗,一面答道:“属下等人,当时都未曾露出,王老儿先在茶水中下了迷药,敢情茶味是有些苦涩,他们喝了一口,就没有再喝,后来他们要了酒菜,王老儿又在酒中下了迷药,才把他们迷翻。”
他经白少辉教了变音之法,模仿着天狼煞陆长生的口气,说来虽无破绽,但他自己却觉得甚是吃力。
玉扇郎君嗯了一声,道:“叫他们抬上来。”
范殊心中暗暗叫了声糟糕:“他如要亲自询问口供,必然得先把人弄醒,这下自己两人,再也隐瞒不住了,看来自己该是先下手为强了。”
心念疾转,急忙回过身去,喝道:“弟兄们,把两人抬上来。”话声方落,只听白少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说道:“殊弟,力持镇定,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妄动。”
阶前四名武士抬着两个假俘虏,走到厅下,然后躬身退出去。
玉扇郎君两道目光,只是冷冷的望着两人,良久不言。
范殊早已看出玉扇郎君是个厉害人物,心中暗作准备,双手隐藏袖中,凝聚了十成功力,一面却力持镇定,恭身而立。
足足等过一刻工夫之久,那玉扇郎君才自言自语的道:“奇怪,这两人我并未见过?”
范殊忙道;“从穿心店来的,就是他们。”
玉扇郎君冷漠的道:“不管是谁,闯人神女峰,都是死数。”
突然双手连弹,指风破空,嗤嗤两声,点了两人死穴。
范殊暗暗一惊,想:“此人当真毒辣无比!”
但他骤下杀手,这对自己两人,总是有利之事,心中略宽,一面故作吃惊,问道:“堂主不要问问他们了么?”
玉扇郎君似乎嫌他多说,理也没理,冷冷道:“叫他们抬出,你们辛苦了,今晚各处值岗,巡逻可叫孙一方的第二队接替。”
说完站起身,朝里走去。
范殊暗暗吁了口气,这一关总算通过了,口中连忙应“是”,抬起头来。那玉扇郎君早已进去了,心想:“这家伙不过是区区一个分宫堂主,架子倒是不小。”回过身去,一手托着下巴,低喝道:“来呀,把他们抬出去。”
四名汉子立即抬起两人尸体,往外而去。
范殊朝另外四名汉子挥挥手道:“堂主有命,你们今天可以回去休息了,姚能、徐荣随我回去,另有吩咐。”
四名汉子躬身退去。
白少辉瞪了徐荣一眼,你喝道:“走呀,领队另外有吩咐,你还不在前面走?”
自己两人不认识路,自然要他走在前面。
徐荣答应一声,果然走在前面,白少辉跟在他的身后,范殊故意一手摸着下巴,大摇大摆的走在后面。
退出神龙堂,折入长廊,再从左首一道边门出去,那里又是一个小院落,但这里已是侧屋,坐东朝西,一排三间平房。
范殊心中暗道:“这里大概就是天狼煞陆长生住的地方了,他要是还有妻小,这就糟了。”
徐荣、姚能近在前面,刚一踏进院落,忽听右厢传出一个尖嗓子的声音,大笑道:“陆老哥回来了么?”
随着只见一个淡金脸、断眉毛、眉心有着一道刀疤的青衫汉子,迎了出来。
范殊方自一愕,还没答话,走在前面的徐荣,已经躬下身去,说道:“小的替孙领队请安。”
白少辉也赶忙跟着躬身。
范殊恍然大悟:“自己怎的忘了,第二领队孙一方,外号不是叫三眼神么?他眉心这道刀疤,倒确是名副其实的三眼神是。”一面连忙拱拱手,笑道:“孙兄请了。”
三眼神孙一方尖着嗓子,粗犷的笑道:“怎么,陆老哥这趟下山,碰上孔老夫子了?连说话也文皱皱起来。”
他没待范殊回答,接着道:“老哥这么快就回来了,点子已经收拾了。”
范殊心头暗暗一惊,连忙点头道:“兄弟要王老儿下了迷药,根本就没费什么劲儿。”
他尽量想把自己说的话,学得粗犷一点,但就是没法子粗。
三眼神猛的在范殊肩上,尽力拍了一掌,大笑道:“硬是要得,我说呢,你们回来得这末快,听说这两个点子,连少林寺派来的和尚都没拦得住。”
范殊给他肩上重重拍了一下,不禁暗自皱了皱眉,笑道:“这可不是兄弟的能耐,兄弟不过是奉命行事……”说到这里,口中哦道;“方才堂主交待,今晚各处值岗巡逻,都要由老哥手下接替了。”
三眼神诧异道:“陆老哥别开笑玩,今晚该是你们第一队值的班。”
范殊正容道:“这是堂主方才亲xx交待的,要兄弟转告,孙老哥若是不信,不妨去问问堂主。”
三眼神尖笑道:“成,成,别拿大帽子坑人,你去睡你的清秋大觉,兄弟这就传令第二队兄弟接班去。”
说完果然大踏步朝外就走。
范殊拱手道:“这就偏劳孙老哥了。”
话声出口,忽然发觉自己这句话,岂不是又太斯文?偏劳该说辛苦才对,但差车三眼神走的极快,根本没听在耳里。
这已经不用问,第二队领队住在右厢,第一队领队,自然住左厢了。
范殊随着两人,跨进厢房,举目一瞧,这里果然是天狼煞陆长生的房间,后面还有一个小天井,也是一排三间平房,那是姚能、徐荣和三眼神两个卫士住的房间。
范殊四周察看了一遍,回到房中已是上灯时候!
徐荣、姚能(白少辉)一同到外面去晚餐,范殊则由一名老婆子把饭菜送到屋里来吃。
范殊独自一人一边吃饭,一边想着心事,晚餐之后,老婆子替他沏了壶茶,便自退出,恰好白少辉和徐荣也自回转。
“没事了,你们去睡吧、”
两人躬身一礼,便自退去,范殊也因昨晚一个晚上,都没有好睡,就在陆长生床上,运功调息,做了一回工夫。
快近二更,只听一阵极其轻微的风声,及门而止,接着一条人影,疾快的闪进房来,白少辉压低声音说道:“殊弟,快起来,咱们找香香去。”
范殊一跃下床,问道:“大哥,你要到那里去找?”
白少辉道:玉扇郎君在路上,已诡称香香是他妹子,神龙堂后面,是一座自成院落的楼宇,玉扇郎君住在那里,他妹子自然也住在那里了。”
范殊道:“我们今晚就要救人么?”
白少辉道:“那恐怕不成,我们对这里情况不熟,还不宜妄动,今晚我想只是踩踩盘子。”
范殊问道:“大哥你说什么?踩踩盘子?”
白少辉轻哦一声,笑道:“这是江湖切口,踩盘子就是先看看虚实。”
范殊道:“原来如此,啊,大哥,那徐荣呢?”
白少辉道:“我已经点了他睡穴。”
两人悄悄闪出,跃登屋面,举目向四外略一张望,只见四周静悄悄的不见人影。
这一带似乎没有巡夜守望的人,神龙堂后院,还隐隐有灯光射出。
范殊悄声道:“看来楼上还有人未睡,要不要再等片刻?”
白少辉笑道:“再等天就亮了,踩盘子就是要彼明我暗,才能看清对方动静。”
说着,身形一踪,宛如狸猫般扑上风火墙,双手当胸,仆卧墙上,侧脸觑伺。
要知仆卧墙上,不但目标容易隐蔽,更可从容观察两边情况,等他看清神龙堂四周,确无睹岗。双掌微一用力,身形弹起,像燕子掠波一般,贴着瓦面,平飞出去,隐入屋脊暗处。
范殊更不怠慢,一吸真气,身形暴射而起,越过墙头,一闪即逝,落到白少辉身边。
白少辉打了个手势,悄悄向那尚有灯光的窗口欺去!
他艺高胆大,逼近窗前,身形一侧,手指沾了些口水,轻轻点破花格子上的窗纸,凑脸朝里望去。
窗内流苏锦幔,牙床绣帐,甚是考究,正中一张精致八仙桌。银灯掩映,侧坐站一个二八佳人,一手支头,正在灯下观书。
那少女一张瓜子脸,峨眉轻颦,带着几分淡淡愁思,那不就是香香?
白少辉心头蓦然一动,瞧她那么沉静,独居小楼,当真把王扇郎君当作了哥哥!
悄悄退下,和范殊打了个手势,朝里指指。
范殊不知大哥看到了什么,急忙凑了上去,往里瞧去,这一瞧,登时转过身来,压低声音,诧异的道:“里面是香香?”
白少辉点点头,范殊又道:“我们怎么办?”
白少辉道:“看来只有你进去试试。”
范殊睁大眼睛道:“我进去?”
白少辉低笑道:“她对你有情,只有你进去,她才不会惊叫出声。”
范殊脸上一热,说道:“大哥也取笑起我来了。”
白少辉正容道:“我说的是实情,她神情正常,不像是中了迷药的人,只有动之以情,她才会吐露隐情。”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颗洗容药丸,递到范殊手上,又道:“快把脸上易容药洗去,时间不多了,快进去吧!”
范殊接着药丸,涂到掌心,然后朝脸上拭抹了一阵,一面为难的道:“我和她怎么说呢?”
白少辉笑道:“那就看你随机应变了,总之,必须弄清她何以会相信她是玉扇郎君的妹子?”
范殊点点头,又悄悄掩近窗下,白少辉却迅速隐入暗处,藏好身形,全神警戒。
范殊举手在窗棂上轻轻弹了两下,一面隔着纸窗,以“传音入密”朝香香叫道:“香香姑娘。”
香香蓦然一惊,站起身来,目注窗外,问道:“什么人?”
范殊忙道:“在下范殊,姑娘快请打开窗子,容在下进来,有话面陈。”
香香凝疑的道:“范……殊……我不认识你啊!”
但她终于打开了窗门。
范殊轻轻一纵,从窗口跳了进去。
香香身不由己地后退两步,一手扶着八仙桌,一双悄目盯着范殊瞧了一阵,才道:“你叫范殊?”
范殊道:“姑娘是否不认识在下么?”
香香咬着樱唇,微微摇了摇头,沉吟道:“好像见过。”
范殊心中暗道:“看来她果然着了玉扇郎君的迷药,但她神智却又十分清楚,丝毫不像中了迷药的人。”
心念疾转,一面说道:“十天前,姑娘外出购物,适为在下所见,一时好奇,进入姑娘母女隐居的地底石室,致为令堂所擒……”
香香没等他说完。就点点头笑道:“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但那是好几年以前的事了。”
才不过十天光景,她说已经好几年了!
范殊简直无法再说下去,怔的一怔,问道:“姑娘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香香眼圈一红,低头道:“那年我娘被仇人杀害,我也遭歹人劫持,幸亏遇上我大哥仗义相救,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这真是天大的谎言,但她却是深信不疑!
接着朝范殊幽幽的问道:“你呢?你是做什么来的?”
范殊已经没了主意,心想:“这事还得跟大哥商量商量再说。”一面说道:“在下闯荡江湖,最近才投到堂主手下,特地瞧瞧姑娘来的?”
香香脸上不期飞起两朵红云,奇道:“你说在什么人手下?堂主,谁是堂主?”
范殊暗暗哦道:“原来玉扇郎君没告诉她这是什么地方了。”
这就是说道:“不瞒姑娘说,在下就在姑娘大哥手下做事……”
香香喜道:“这样就好,明天我告诉大哥……”
范殊吃了一惊,连忙摇手道:“使不得,在下只是来看看姑娘,你千万不可在堂主面前说起。”
香香甜笑道:“不要紧,大哥待我很好。”
范殊道:“姑娘最好还是不说,万一堂主责怪下来,在下就担当不起。”
香香偏头想了想,幽幽的道:“也好,你叫我不可跟大哥提起,那我就不说好啦。”
范殊道:“时间不早,在下要走了。”
香香道:“你……还会来看我么?”
范殊道:“如有机会,在下自然会来看姑娘的。”
不待香香再说,匆匆穿窗而出。
香香痴痴的站在窗口,似在想着心事。
就因她打开了窗门,屋面上灯光大亮,白少辉、范殊怕被人发现,只好隐身暗处,不敢越墙而出。
范殊低声道:“大哥都听到了么?”
白少辉点点头,手指竖在唇上,叫他禁声。
过了一回,才见香香掩上富门,不久就熄去灯火。
这阵工夫,白少辉也替范殊恢复了天狼煞陆长生的容貌,两人不敢迟延,很迅速翻越屋脊,掠上风火墙。
突听嗤的一声,一道碧光冲天而起,升高约七、八丈后,爆开了一片碧绿的火花。
白少辉江湖经验较多,一见火花飞起,心知是分宫中的警号,心头一惊,慌忙一扯范殊衣袖,飞落附近屋面。
范殊低声问道:“这是什么火焰?”
白少辉道:“这是信号,可能有人摸进分宫来了。”
范殊道:“那么咱们还是快回去的好。”
白少辉道:“不要紧,这里离咱们住的地方极近,就是遇上了,你身为领队,当作闻警赶出来的就是了。”
范殊笑道:“大哥想的真周到。”
白少辉低喝道:“有人来了!”
话声未落,突见一条人影,从那三丈高的风火墙上,直摔下来!
白少辉口中“咦”了一声,闪电平那出去,未等那人落下,双手一托,悬空把他接住,飘然落到地上。
他使的正是昆仑派的“云龙三折”身法,范殊瞧的暗暗喝彩,赶忙掠了过去,问道:
“这人伤的很重么?”
白少辉低声道:“此人一身装束,不似分宫中人。”
范殊:“要不要救他?”
白少辉道:“咱们既然遇上了,岂能见死不救?快回去再说。”
话声出口,人已长身掠起,去势如电,范殊提气尾随疾行。
两人一前一后,飞落天井,回到屋中。
白少辉把那人放到榻上,范殊掩上房门,点起烛火,悄声道:“大哥,我身边有金创药。”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盘,放到儿上。
白少辉回头道:“你快到外面去,最好站在屋面上,信号传出,只怕有人追踪搜索,但有你站在屋上,就不会搜索到这一带来了。”
范殊点点道:“我这就去。”
闪身穿窗而出。
白少辉仔细打量那人,一身灰衣,看去已有五十来岁,生得甚是瘦小,此刻脸如土灰,牙关紧咬。
左肩钉着一双制作精巧的金翅蝴蝶,衣上不见一丝血迹。
白少辉目光何等锐利,这一瞧,已经看清那两片蝴蝶翅膀上,各有八个比蝇头还小的细字:唐门暗器,天下无敌。”
“半个时辰,不解无救。”
心头暗暗一惊,忖道:“看来,巫山分宫,还有唐门的高手!”
思忖之间,蓦然想起姚能说的那神机堂主,不就姓唐么?
四川唐门的毒药暗器,享誉武林,没有他独门解药,无人能解,白少辉眼看这位奄奄一息的瘦小老头,自己纵有救助之心,也已无能为力!
就在此时,突听身后微风飒然,似是有人掠进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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