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那人近乎狰狞的表情在他面前似乎被无限地放大。
小公子使不上力气，几乎是徒劳地试图呼吸。眼前一阵阵发黑之间那人却又骤然松了手，戚无染被他猛地一摔，剧烈地呛|咳了起来。
“你…”小公子费力地抬起头，“你…你出去！”
“我出去？”温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俯首到他耳畔，“你又没让我进去，我怎么出去？”
他说完这话，还蹭了蹭对方的眼角，戚无染心中一阵发毛，“温落！你混蛋！”
“我混蛋？”落落冷笑，“我混蛋，能比上梁少卿混蛋？戚公子，我还真是可怜你---断袖还能断到家|破|人亡的，自古以来唯有你一个吧？”
什么…
小公子咬了咬牙，“你…你什么意思？”
“哈哈，你还不知道？”温落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他的黑发，“不会吧戚公子？湘灵覆|灭、家主被|杀、戚澄失踪，这些事情全天下都知道了，莫非就你不知道？”
仿佛晴天霹雳，戚无染甚至头脑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整个人开始很重很重地喘。
落落看到他这幅犹如惊弓之鸟的表情，一股难言的兴奋爬上心间。他有几分遗憾地上下打量了那小道长几下，“可惜了可惜了，你这堂堂湘灵贵公子，到头来竟是不清不楚地成了仇家的笼中鸟---看你这么可怜，我还是忍不住替你可惜---哦不对，你连笼中鸟都算不上，顶多算是梁少卿养在荒地里的野|鸡，不知道他今日大张旗鼓地娶妻的时候，还能不能跟他舅舅向你讨一个位分。”
小公子的眼角渐渐烧红了，浑身都在细细密密地颤抖。
“真是个可怜人啊。”落落伸手摸了摸他发烫的面颊，“戚公子啊戚公子，您可真太让我失望了…”
“啪”得一声，戚无染伸手给了他一耳光。
那一掌打得绵软无力，可还是让温落的眼中露出了凶光。下一瞬间，那人几乎是凶神恶煞地还了一手，小公子只感觉左耳“嗡”得一声响，剧痛之间天旋地转，整个人几乎失了神般倒在了枕头上。
“你还敢跟我动手？！”温落扯着他的头发将他拉向自己，“我是你的恩人啊！没有我，你还沉|沦在梁少卿给你的美梦中醒都醒不来啊！你居然打你的恩人？！戚公子，我看您是被他糟|蹋糊涂了吧？”
戚无染下意识要挣扎，胸|前的衣服滑落了一大片，温落手划过那一道道醒目的红痕。小公子发着抖缩紧了自己的衣服，迷离间喊出了一句“不要”。
温落冷笑了一声，将他扔到了地面上。
“谁还要你？”他的足踏上那小道长消瘦的肩膀，“戚公子，你还真是高看自己啊…你以为梁少卿用过的东西，还能入得了我的眼么？不…我嫌恶|心。”
对，他终于翻身了，他如今已经是百越万虫谷的左护法了，他还怕梁沉么？
戚无染浑身滚烫，如一团泥般瘫在地板上，黑发凌乱，衣|衫|不|整，触目惊心地荒唐。
“怎么？这就没力气了？”温落踢了踢他，“戚公子，你呀，千万别怪别人，要怪，就怪你自己！你堂堂仙门贵公子，当初那可是高岭之花，何等尊荣？可你呢？你非要送上门去让梁少卿玩|你，你就是那么下|作、那么轻|贱，你还不如那些招手揽|客的小|官|儿，他们至少还收钱。”
“你看看你啊！”他伸手扳起了那人消瘦的下颌，“我看你在他的|胯|下待久了，如今竟越来越染上些秦楼楚馆的娇|态了———嘶，不对，你不是不想提剑，你是提不起剑了吧？刚进门时我就嗅到了一股那么浓的含香蕈的气息，你知不知道，如今你的身子几乎要被含香蕈掏|空了！哦，我明白了，这必是那梁少卿怕你乱跑，给你下了让人整日昏沉的含香蕈，将你牢牢拴在这间金屋子里吧？”
含…含香蕈？
戚无染猛然想起那隔三差五必定出现在餐桌上的蘑菇，对…那蘑菇…梁沉一口也未动过…倒是时时劝自己吃些…
那一瞬间，小公子只感觉自己的内心如烈火灼烧，来自于灵魂最深处的痛抽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在这间金屋子里的一幕幕如走马灯般从眼前划过，那个人对自己无边的呵护，都是一场精心规划的骗局么？
“砰”
落落将一个小药盒扔在他面前。
“看吧，戚公子，还是我待你好。”温落慢慢起身，“若我是你的话，必得先心急火燎地回家看看——哦对了，我好心告诉你，家主夫妇埋在湘灵后山，不过你到了倒也好找，毕竟山都空了，墓碑一眼就能看见。戚公子，这盒子里的小药丸能助你暂时恢复一些精力，否则…看你这个样子，只能爬到湘灵去了。”
戚无染的眼眸已经烧得通红，他的嘶|喘|声越来越重，落落看到他这幅模样，突然倍感欣慰。他伸手在那嫣红的唇上碰了碰，“永别了，我的画中仙。”
大门忽地一开，落落吹着口哨，大步流星地踏了出去。他似乎心情大好，出门的时候正撞见洛溪脸色发黑地含着血正要醒来，洛溪眼神倏然一颤，“你…你把戚公子怎样了？！”
“戚公子？”落落一挑眉，“屋子里哪里有什么公子？哦，对了，床|上那个，人美花|样|又多，把小爷我伺|候得很快|活。”他从衣服里摸出一块银子扔到地上，“赏金差点儿都忘给了，还有，你让他下次还是多练练，别老是喊疼，听着怪让人怜香惜玉的。”
“你…”洛溪一口血吐到了地上，“你简直猪狗不如！你等着…少爷不会放过你的！”
落落抬脸笑了几声，“还是让他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天色突然一暗，游云盖住了太阳。
扬州东海阁附近有一处山川，那里经年生长着红色枫树，又称为“玉枫川”。
玉枫川中红叶一落，便是人间仙境。川中有大大小小的溪流泉水数不胜数，但是最出名的，还是一处名为“寒潭”的湖。
此湖地处红枫深处，潭面如同一只巨大的镜子，倒映着悠扬天空。
寒潭所在的山谷，便名为“寒潭谷”。
梁沉跟着顾如笙在山谷中不知行进了多久，接近寒潭时周遭的一切骤然变冷，梁沉打了个寒噤，“怎么感觉像是入冬了？”
“寒潭谷，能不冷么？”顾如笙看了他一眼，“跟上，就快到了。”
梁沉悻悻地紧了紧衣服跟上岳母的脚步，果然，寒潭谷外还是温暖如春的模样。顾如笙来到一个隐蔽洞口，“走吧，进去。”
进去之后没走几步就是漆黑一片，山石嶙峋，路先是越走越窄，最挤的地方连一个人都难以容身，此后不知过了多久，越走越逼仄之间，远方终于出现了一点点光芒。
整整走了半炷香的时间，两人才走出山洞。
梁沉几乎要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这是一片生长着各种芬芳花草的洞天宝地，一片清泉从中穿梭而过，泉水叮咚之间，蜂飞蝶舞，恍若仙源。
“这…这里是中天原么？”
“不是。”顾如笙摇了摇头，“这里是人间。”她顿了顿，“这里，是小染父亲的衣冠冢。”
梁沉吃了一惊，“衣…衣冠冢？”
顾如笙抬了抬手指，梁沉顺着她指得方向看过去，只见山石处有一截爬满青藤的朴素石碑，几个小字娟秀地刻在上面。
“我欲眠天地，风起水悠悠。”
“这么说…”梁沉垂下眼眸，“这么说，戚疏雨，不，岳父他…早已作古了么。”
“不，不是他。”顾如笙摇了摇头，“小染的生父，不是他。”
梁沉不断吃惊，“不是他？那，岳母您…”
“戚疏雨只是我一个寻常友人。”顾如笙抬眸，“那时我与洛瑶交好，当年两人的婚约无疾而终，戚疏雨消沉郁郁，我们成婚，纯属是做戏，为的是给双方父母一份交代罢了。”
“而且，我成婚时，便怀着小染了。”
梁沉目瞪口呆，岳母竟然这么有出息？
“那…那岳父他…”
“他是一个山间小仙。”顾如笙提到他时，面庞上荡漾着柔情，“一个比起神夜都差得远的，很小很小的小仙…他是这玉枫川里天生地长的小仙。他从泉水中脱胎而来，又被称为灵泉仙人。”
灵泉么…
怪不得…怪不得戚无染对青霜剑的驾|驭几乎是从生下来便无师自通…
“不过那时，水灵脉忽然游窜到了这玉枫川…他因为耐不住那水灵脉的通天之力，已经身死魂散，身躯重新化作这一汪山泉了…”
“岳母大人…”
“不过你要记住，我今日来，不是同你讲故事的。”顾如笙目光一紧，“龟|婿小子，我不知道湘灵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先前我曾经向湘灵引过一段暗河，有人顺着那段暗河追到了这里。我猜，是因为水灵脉。”
梁沉皱了皱眉头，“什么人？认得衣袍么？”
“是南洛的人。”她看了他一眼，“都穿着南洛的广袖鎏金袍。”
果真这样…莫非是舅舅他…
“所以如今，我护不了这份秘密了。”顾如笙神色凄然，“直到如今，我在中天原守了灵泉十几年，可是却奈何不了人间有人想打水灵脉的主意。你记住，灵泉一旦干涸，水灵脉就会现世…你…你可千万不能让水灵脉落入任何人的手中啊！”
“我…”梁沉正想开口，却无意间瞥见不远处寒光一闪，“不好！岳母快躲开！”
话音刚落，一支冷箭朝着顾如笙疾|驰而来。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