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很快就被徐家二郎赶跑。
徐执节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将手略搓了搓,心中还是有些不爽。
林桔珏貌美,这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
这些人跟苍蝇盯肉似的,恨不得一下子扑上来,要是她一时不查,被歹人蒙蔽,吃了亏,可如何是好?
徐执节越想越不放心。
细细想来,嫂子也真是可怜,自幼时被人卖到这里,小小年纪就端茶倒水,察言观色,不敢有一丝疏忽。
好容易等到大哥学有所成,凭借自幼长大的情分,两人感情甚笃,自以为能有出头之日,谁知大哥一走就是五年。
没有丝毫音讯。
大哥真是心狠,徐执节叹了口气。
这种情况下,就算嫂子想要另觅良人,也无不妥。更何况嫂子从未跟大哥拜堂成亲。
不过是因着童养媳的身份,从小唤她一声嫂子罢了。
她若想另嫁也可,不过……
想到屋里头那位,徐执节斟酌半天,走到后厨唤道,“嫂子?”
这一嗓子,喊得桔珏一个激灵,差点拿不住刀。
他何时这么称呼自己了?桔珏浑身别扭,打发道,“快些回屋去,等会吃饭叫你。”
说完起身走到后院,拿出一剂药倒入罐中,添了些水后放在炉子上慢火煮着。
很快,烟熏火燎的气味升起,隐隐带着一股苦涩。
转身却见小叔还杵在灶火口。他神色有异,似乎想要说这么却难以开口,连面皮都在隐隐抽动。
就是这副神色。
当初桔珏穿到这具身体没多久,他就天天这副模样,打量的人毛骨悚然。
如今她心内明了,知晓小叔这番作态是何缘由。
但自己并未做任何出格之事,不过收了些许银钱,可这都是他们自愿给的。
桔珏都确认过了。
——日薄西山。
房屋内光线昏暗,桔珏将桌子搬到庭院,两人对坐相顾无言。
自己的厨艺好像越来越好了,桔珏夹起一块棒骨,不甚在意形象用手抓着,撕下一大块肉来。
“对了,那人今天还没有醒过来吗?”桔珏忽然想到。
徐执节摇头,朝屋内看了一眼后,放低声音说,“都三日了,再这么下去,搞不好要死在咱们这里。”
“要不……不知不觉把他放回去。”
桔珏听的目瞪口呆。
“……我是说笑的!”徐执节干巴巴的笑道,“我非无知孩童,人命关天的事情岂能不懂?”
“你别担心,说不定明早就有家人来寻了。要是明日午时还不醒,我就去报官。”
桔珏听罢点点头,嘱咐道,“你跟他睡一屋,可得看顾着点,有什么情况就来叫我。”
徐执节连连应下。
“真是奇了,灌汤灌药倒是可以,怎么就是不见醒呢。”
桔珏不解。
照这样下去,流水似的银子岂不是花个没完。桔珏皱起眉。
她救人时曾注意到,那人身着考究。
被捞上岸时,湿透的玄色衣衫紧裹身躯,绣纹若隐若现,即便是湿透也难掩华贵质地。头顶的玉冠更是精美,温润的美玉雕琢成祥云样式。
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面颊边,高挺的鼻梁挂着水珠,唇色惨白,却丝毫无损那惊人美貌……
绝非寻常村落能绽放的花。
等他醒来,医药伙食费可得好好算个清楚。桔珏咀嚼着,暗中细细打算,连小叔说话都没听见。
“嫂子——”
这又给桔珏听的一个激灵,求饶道,“以后可千万别这么叫我了。”
徐执节暗自好笑。自大哥走后他就没怎么叫过她嫂子了,后来林桔珏举止轻浮,他称嫂子时,多半语带嘲讽。
可林桔珏却听不出来。现下他这声嫂子叫得真情实感,她反而不愿意了。
绿衣女子端坐在对位,面颊上因羞恼而泛起淡淡红晕,更显温婉。他移开视线,放低声音道,“我不叫了。只是……不知你日后有何打算?”
打算?
不等桔珏接话,小叔继续道,“近日之事,我心里总是担忧。自从兄长离去,生死未卜,你却没有名分在身。我见你……我见你姿容绝美,每逢出门,众人都侧目跟随。”
“如此美貌,孤身一人恐多有不便。我不欲阻你前路,可前几日救得男子,置于家中绝非长久之计。”
“你若有他念,改嫁之事,我亦不阻。”
不知是不是小叔提前打好了草稿,说起来丝滑顺畅,听得桔珏一愣一愣的。
“改嫁?”
徐执节点点头,又补充道,“要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他身为男子,说起这番话来却是发自内心。
“世间男子,多薄情寡义,他们大多脏臭不堪,难寻真心之人。兄长一去,音讯全无,即便归来,也不知是何情形。你这番样貌,若是托付错人,定要受苦。”
“改嫁之事,定要慎重。”
吓死她了,桔珏夹起最后一块腱子肉。
刚刚还以为小叔要自己改嫁给他呢。
桔珏长呼一口气,将肉送入口中。这绝非是她自我意识过胜,只是近日见多了这种情况,小叔又说得模棱两可,她会错意也是寻常。
解除误会后,细细回想了一番小叔的说辞。
虽突如其来没甚缘由,不过确实……男人嘛,脏脏臭臭是常有的。
像小叔这样白皙干净的才是反常。
桔珏这样想着,便照实说了出来。
“……你。”小叔竟结巴起来。
年轻人,就是经不得逗弄。看他臊了,桔珏笑着把自己的碗筷拿去后厨。
后厨内,灶火早已熄灭,柴薪余尽。
因得土气环绕,炊煮的大锅还尚有余温。
见锅里水还是温的,桔珏将碗筷泡进去,朝门外喊道,“你快点吃,不然等会水凉了,你可不好洗碗了。”
——
次日清晨,桔珏抱着一个大木盆,健步如飞。
木盆里依稀可以看出昨日的青衫、还有一件玄色长衫,似乎是男人的衣物。那黑白交织的领口处,似有药渍。
行至河边,桔珏俯身蹲下,将玄色衣物抬手拿起,随手扔在河沿。
而后将水盛满木盆,抬手拿起青衫,轻轻揉搓。
她本来不必洗这么多衣服的。桔珏素手抬起,将青衣置于河水中漂洗。
穿过来后,桔珏每天砍柴做活,锻炼力气,出汗后洗衣更是勤快。每逢洗衣日,她都会把小叔的衣物挑出来,让他自己洗。
原身名声不好,这种事情可要细细分清才是。
只是昨日小叔不知是怎么了,在后院半天不出来。桔珏只好亲自给那人喂药。
屋内烛火闪烁,榻上斜倚的男子额间挂上一层薄汗,昏迷之中,双唇紧抿,惨白的面庞竟有些惹人怜惜。
桔珏叹息一声,将人扶起,对着嘴的方向试图喂药。
男子牙关紧咬,汤药顺着嘴角流向下巴,最终那人的胸膛上,嚅嗫的湿痕一片。
见碗中大半汤药尽撒,桔珏一点怜香惜玉的心也无了,直接伸手,用手指撬开那人的嘴,将余下的汤药尽数灌了下去。
再起身时,指腹上留下了些许齿痕。桔珏不甚在意。
只是她转身之际,身后的人似乎睁开了双眼,却又很快昏睡过去……
就这样,桔珏今日洗衣的任务量增加。
“徐家娘子?”正烦闷间,一阵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转身望去,一个有些胖的中年男子站在河边,身上宽大的藏青色长袍,因肥胖的身躯略显紧绷。
这人脸上油光满面,眼神也不怀好意。
“远远看到就说是你,诶呦!这是给哪个情郎洗衣服呢?”
面对这人,桔珏连理会的想法也无,自顾自拿起棒槌,敲打在玄色衣服上。
偏生这人如苍蝇一般,在耳边喋喋不休。
桔珏心中烦躁更盛。
穿越前她看过不少小说,女主们一个个过得风生水起,动辄就是一段惊天地的恋爱,桔珏却觉得奇怪。具备良好伴侣品质的高质量男性,搁在现代都难找,更何况是封建时代?
就说这村里,几亩良田,家资微薄的人都敢三妻四妾,并以此为荣。
桔珏对爱情不抱任何幻想,走神间,手中力道一个不备,手臂粗的棒槌从中裂开。
男人见此连连后退,溜之大吉。
他心中暗恨。别看林桔珏她现在风光。以为仗着年轻漂亮,对世俗琐事毫不留心,连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放在眼里。
嫌书生学子穷酸看不上眼,又厌恶豪门员外不通诗书。听王婶说她还想去镇上开店,呸!
照这样蹉跎下去,无夫无子的当了店主又如何,真不知道女店主老了以后怎么办!
河沿边,落着一截棒槌。
棒槌段面暗含木刺,打起架来定能有所增益。可惜桔珏手都握紧了,那人却溜到林子里,没了影踪。
她叹了口气,也不管玄色衣服干净与否,随意在河水中漂洗几下,起身准备往回走。
其实桔珏年岁不大,现代也只是二十几岁,可流媒体发达,对于男女间推拉来回的各种手段,桔珏再熟悉不过。
格斗陪练的时候,就有个男性教练跟学员搞暧昧,被原配找上门了。那一天,拼着课时费不要,也要占据有利地形,冲到前排吃瓜。
不止如此,桔珏因战斗力强悍,还帮姐妹捉过奸。她认为,这些野男人,怎么都是管不住的。
可村对头家的王婶家,她在这方面就做的很好。
那小老头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王婶总能立马发觉,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对着自家老汉一阵撕扯,边扇耳光,嚎叫个不停。
任谁看了不说一句家风严谨?
可惜他们家的姑娘已经出阁,前不久婚配给了镇上开酒楼的陈公子,不然小叔子或许还能有些机会。
真是便宜陈公子了。桔珏有些可惜。
这样想着,晾衣后绕行到地里,想拔点新鲜的瓜菜做个菜粥,舒缓营养,想来也适合病人喝。
拔完菜,远远就看见乌泱泱一片人,从村头过来。前面领头的人身着一身红袍大领的官服,坐在马上,好不威风。
直到人群行至身前,桔珏才发现后面还跟了许多佩刀的官兵。
乡间小路狭窄,那马上的红袍官员见到竟有人不避让,抬手一马鞭就杨了过来。
却在看清那女子的面容后,堪堪停住。
“何人在此拦路。”那官员言语傲慢。
桔珏见此,只好侧身踩在田沿,却还是不能够,索性直接起身站在田里。
“老爷,就是她救的人。”这会子功夫,有村民壮着胆子说道。
桔珏听罢,心底一沉。暗中察见气氛不对,不由得狐疑起来。
自己……
不会救了个逃犯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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