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但鸢第三次检查书包里的课本时，余光终于捕捉到斜后方的人起身。转头正欲开口，后门出现一抹黑色连衣裙，夜风吹进来，带动那抹裙角，霎时将但鸢吹醒了。

但鸢合上书包，拖着还不能使力的右脚，扶着沿排的课桌，向前门去了。

‘呼！’离前门这么近，已经出了一脑门细汗了。真后悔，没有和小满一起回家。刚打铃那会儿，她还问了好几遍要不要一起回家。这风怎么像失了智，吹得眼睛酸酸的。

“你在看什么？”教室里有女声隐约响起。

但鸢不自觉加快脚下的速度，右脚的疼痛随即也加重。终于走到台阶，听不见男声回的什么。

但鸢沿着阶，往上走了一层，坐在风口上，风扶动着她耳际的鬓发，让毛躁的心静下来，化成微咸的泪珠，贴着眼眶滑下来，落在手背上，竟然是烫的。

“爸爸，不用啦，我打车回来······好呀。”

等温热的夜风吹得但鸢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时，才觉察周围有些静得可怕。搓了搓发腻的手心，站起来扶着楼梯下台阶。

柯樊单手撑在走廊栏杆上，这次等人下了面前最后一级台阶，才出声道：“不是让你等我一起。”

被接过书包的但鸢，低头掩住仍有水迹眼睛。

“我们不同路。”转身之际去拽自己的书包。

身后的男孩不说话，只一味捏着书包不放。

但鸢恼怒的转身抬头看他，眼里未干的水迹在昏暗不明的灯光下尽数映在他眼底。柯樊顷刻间像吃了一颗柠檬口味的夹心软糖，酸掉牙的前调之后，咬开之间的的夹心又甜得要命。

松了抓书包的袋子，去扶她的小臂，不由分说的推着下楼。

“好了，别闹了，我送你回去。下午不是跟你说让你等我。”

但鸢此刻心里别扭得要命，几次挣脱不开他的手，连着声音也是闷闷的。

“我才不要等你。”

柯樊听着她仍略带鼻音，声音不觉柔和妥协下来。

“是是是，是我要你等我，是我有事问你好吧。”

但鸢：“······”

柯樊侧头只看得见身侧女孩的发旋，暗叹这只蜗牛也太好哄了。

“你的脚是怎么回事?”

但鸢脚下顿了一瞬，云淡风轻道：“我昨天回家的时候扭到了。”她转头奇怪的看了眼柯樊，像一下顿悟了什么，“你不会以为是你昨天晚自习吓我弄的吧？”好吧，确实是。但鸢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这样就不算撒谎了吧。

柯樊脸上少有的出现一种自作多情以后被拆穿的赫然。

“不是最好！”掩饰尴尬他特意加重了语气，手上也不自觉收紧。

被捏疼的但鸢挣开他的手，生气道：“说话就说话，你掐我干嘛！大晚上的，别人还以为你要干嘛！”

柯樊被她生气的样子逗笑了，收手插兜道：“我对你干嘛不是轻而易举，你娇气死了，像颗小苗苗。”说着就提着她的校服衣领，要把人提起来。

被撼动重心的但鸢被吓得惊慌失措，一下子就惊叫起来：“啊~吓死人啦，保安大叔，叔！”但鸢放声叫起来呼唤不远处的保安亭。

柯樊也只是逗逗她，松手的时候还护了一把她的后背。

“鬼叫什么！”

刚站稳的但鸢抬头恨恨的盯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向校门走去。边走边向靠近的保安解释，声音隐隐约约的传过来。

“没事了已经，我刚才看见一只大老鼠从这里跑过去。”

柯樊弯起的嘴角一下垮了下去。

“我们不顺路！”但鸢阻止面不改色探进半只脚的柯樊。

后者眼中似有戏谑一闪而过，但鸢再想仔细辨认时，那人已不由分说探进车里，原本宽敞的后座一下就显得有些拥挤。出租车走走停停中，他的膝盖不时会擦过但鸢的，但鸢被这细微的磕碰敲得心慌，默默地缩了缩脚，柯樊斜靠在椅座上，闪烁的霓虹将他轻轻勾起的嘴角隐藏得恰如其分。

短短的车程，但鸢很快到了。

几乎在车子停稳的一瞬，柯樊就下了车，绕道但鸢那一侧，扶着车门，不说话，只看着她。

奇怪，司机师傅和柯樊都没出声催她，不知是这沉默还是她忘记自己的脚伤，脚着地时深深地趔趄了一下，柯樊几乎是同时把住了她的肩膀，这才没有让她扑下去。

但鸢只觉得整张脸热的发慌，不敢抬头。

身旁这个矮自己一个头还多的女孩在自己扶住她以后便僵住了，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刚好能看见她小小的发旋，还有染成桃红色的耳尖。

柯樊状似不经意的将撑在她肩膀的手去扶正了她肩膀正在滑落的背包带，轻声：“瞌睡了吗，下车都不会？”

但鸢只是摇头。

“小伙子，你还走不走啊？”司机师傅终于开口催促。

柯樊将她往边上扶了两步，耐心道：“回去吧，我走了。”

但鸢顿了两秒，反应了一下，点点头。

柯樊这次笑出了声，转身上车走了。

“三三，我怎么觉得柯樊最近老在等你。”有次电话听见但鸢家里人这样叫她，叶小满也开始随了这称呼。

但鸢不解道：“是吗？没有吧。”她捋了捋叶小满耳边快沾到冰淇淋耳发，脚步不停。

叶小满促狭的睨了好友一眼，贴近她耳边问：“三三，你是不是没喜欢过谁呀！”八卦的熊熊烈火燃起，让她顾不上手里正在融化的甜筒。

但鸢无语的拍了拍叶小满的手臂，扶了把正在倾斜融化的冰淇淋。

“我们才多大呀，就知道喜欢？”似乎在坚定说出口的话，她岔开话题道：“你的甜筒要化完啦！”

谁知叶小满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快跑两步，将所剩无几的甜筒扔进垃圾桶，重新挽住她的胳膊，继续道：“那是你太迟钝了。你不知道，但是‘别人’知道呀！”

她特地将‘别人’咬得很重。但鸢听得一愣，脑中闪过什么快得抓不住。

“你想想，你们最近是不是变得很熟了？”叶小满继续道。

“他跟我说话就是熟吗？他不跟你说话吗？”但鸢不懂她的逻辑，摸出兜里的湿巾递给她。

叶小满接过湿巾，展开擦了擦嘴，再擦手。

“都说几次了，这是给你擦手用的。”但鸢看呆。

叶小满无所谓摆摆手，继续道：“我有几次看见他跟你一起回家哎。那可是柯樊哎，你知道他在以前的学校有多火吗？”

但鸢微笑：“知道知道，你已经说了八百遍了。他很会骑摩托、很会泡吧、很酷、谈过很多女朋友。但是他现在还是在选择学校念书呀？跟其他男同学并没有什么区别。”

叶小满想补充，但是发现她总结的很到位并且被她最后一句给噎到了。

“没什么区别？”叶小满重复道。

“对呀，你不觉得班长也挺好的。”但鸢补充道。

“好吧，好像在你这是没什么区别。”叶小满妥协了，“那我们还是来规划一下国庆节吧。”

但鸢摊手：“没什么好规划的，我想回去外公外婆家。”

“那可有七天哎！”

“我喜欢和他们待在一起，跟他们待在一起会······”

声音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