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司因的敌意从来没消失过，只是在之前的舆论大势下，偷偷隐藏起来。

那看似平静湖面下，早已暗流汹涌，遇到合适的时机便会决堤而出。

《极限女团》的整改决定本质上是谢卞晨推动的。

节目组有公平公正层面的问题，会影响他的个人声誉，经纪团队不能容忍这件事。

在他的团队施压下，才被迫进行的。

其实跟童司因没什么关系。

但是，这种整改又切实影响了很多选手的利益。

表面上的问题是耽误了选手的时间和精力。

节目组好容易积累的热度，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降低，选手在这里干耗着，却没办法拿到流量收益。

更深一层的原因是…节目组的整改时间越长，变数就越大，会让选手们越来越焦虑。

这些头部选手有财走财路，有人走人路，挤破头进入这综艺，就是为了身处待爆组。

等着内定的出道位，送自己个一夜成名。

整改之后，这些优待可能就不复存在了。

那些有钱有势有影响力的选手们，打心眼里恨这次节目组整改。

他们的粉丝自然知道这一点，心里的恨也不会少。

但这种恨没有合适发泄渠道。

节目组是不能骂的。

毕竟整改是个正确的决定，遇到问题主动整改，这件事走到哪里都合情合理。

反对节目组整改是不可以的，那是政治不正确。

谢卞晨更是不能骂的。

节目组导师主动发现问题并敦促节目整改也是合情合理的。

他们甚至不敢骂。

毕竟他的粉群得罪不起，团队更得罪不起，如果胆敢胡说八道，轻则被粉丝冲，重则直接被送上法庭。

那骂谁呢？

大家累积半个多月的焦虑，以及对节目组整改的愤怒，只能倾泻到童司因的身上。

——都怪你事儿多，给大家带来了麻烦。

——都是因为你，事情才变得这么糟糕的。

这种理由就冠冕堂皇，合情合理了许多。

童司因有些粉丝又怎么样，相比较前两者，她依旧是个弱者，依旧是个相对好欺负的人。

他们不敢惹节目组，惹不起谢卞晨，所以拿童司因撒气。

去指责整个事件里的唯一的受害者。

告诉受害者，你该闭嘴，你该忍耐，忍耐才是千年来的传统美德。

你遇到霸凌的时候不该反抗，不该给别人带来麻烦，否则就是你的问题。

然后，让这个事件里真正的过错方完美隐身。

这很像某些家暴场景，被打的人会被人指责，“都怪你没事找事，你老实点不就不会挨打了？”

一般无二的卑劣。

指责相对更弱势的受害者，更容易，更简单，还能给人带来居高临下的指点感和正义感。

这种话术被人钻研多年，沉浸在生活的方方面面，由于被人反复修正揣摩，所以变得看似很难反驳。

帮助那些助纣为孽者，隐藏他们内心的卑劣和欺软怕硬的事实。

——让他们真的以为自己是正义之师。

不明所以的人一方面习惯了这些话术，一方面信息不足，未必能分辨出其中是非。

很容易相信舆论所向——

都是童司因事儿多，才导致《极限女团》停改整顿，大家都看不上，烦死了。

但…这种话题的危险性很大。

之前对童司因的黑，主要是黑她的人品，让人认为她是个很令人讨厌的人。

如今的舆论趋势，会给人带来一种错觉。

因为——童司因的存在，会给人带来麻烦。

所以——如果她不在了，问题是不是就消失了？

说要泼硫酸的恐怖言辞，网上昙花一现，很快就被举报了。

说话的人大概率是口嗨，看某一个明星不顺眼，所以随便骂两句，爽一爽，反正网络上人海茫茫，这话其实很难被正主看到，被追责的可能性更是低上加低。

但…口嗨的人只是口嗨，却会给真正的暴力分子带来灵感。

真正的暴力分子可能并不是多喜欢某个选手，或者多支持这个综艺，只是单纯的对社会愤懑，想要找到某些渠道来报复。

公众人物很容易成为靶子，舆论的靶子，仇恨的靶子，内心愤怒发泄的靶子。

这种恶意在别人刻意煽动下，很可能会成为现实。

他们甚至会在“童司因是个碍眼的人”这种言论基础下，将自己幻想成拯救世界的英雄。

……

谢卞晨和其他几位导师们很早就离开了录制现场，要等整顿完毕后才会再回来。

导师们工作比较多，还会有其他的工作，肯定是不能陪选手在这里长期训练的。

郑期之和她的团队也随着艺人离开了。

但出于职业习惯，他们还是在时刻关注着《极限女团》的舆论趋势，当她发现情况不对后，安排人联系了童司因。

正值中午十二点，童司因刚刚结束上午的训练，便被带到没有监控的酒店房间里，接听了视频电话。

童司因素颜没化妆，依旧是一身简单的节目组练习服。

由于郑期之工作比较忙，没有太多闲暇，此时好容易挤出时间打视频，她便没去洗澡换衣服，优先过来接听了。

整整一个上午的运动，T恤已经湿透了，额头上还渗着汗珠，碎发贴在侧脸上，看上去有些狼狈。

然而，在没有美颜滤镜的直拍下，依旧五官精致，容颜姣好。

节目组的整改后，选手之间疯狂传播的愤懑与焦虑，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她。

她的眼神依旧平和淡然，且坚定。

郑期之透过摄像头，细细地观察着对面的选手，童司因也不着急，就淡然地坐在那里任她看。

沉默了好一会后，郑期之才终于说话了，她问。

“你需要帮助吗？”

在半个月前，她就曾经跟童司因讲过，有个事情需要之后商量。

后来随着谢卞晨离开节目组，工作重心暂时迁移，这件事就被她搁置了，如今看起来，还是需要尽快提上日程。

“我有个朋友也在经纪行业，刚与上一个艺人解约没多久，最近手里空着，没有人带，她的资源很不错，也隶属一家很大经纪公司。”

郑期之并没有多废话，简明扼要地讲述了对方的情况，也没有强调过自己在其中付出的努力。

只是平铺直叙地问道。

“你要不要考虑签个经纪人？”

停顿片刻后，她又讲述了自己的理由。

“人红是非多，你已经有了不小的知名度，这会给你带来好处，也会带来不少麻烦。

经纪人固然会制约你，但也会给你资源和足够的保护。”

“你回去考虑下，如果觉得合适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

郑期之陈述着事情利弊，言语简明扼要，半个字废话都没有。

说罢，正准备切断视频电话。

“等等——”

童司因打断了她。

“你还有问题？”郑期之见状动作一顿，问道。

问题？没什么问题。

童司因慢慢地笑了起来。

她知道签约经纪公司的利弊，时至今日，这已经是她必须考虑和面对的问题了。

在这短短的半个月内，已经有很多个经纪公司联系过她了。

童司因吸引的粉丝并不小，这段时间里，已经慢慢形成规模，逐渐稳定下来。

她虽然没有出道，也未必会占据出道位，但她社交平台粉丝的增长是实实在在的，真实的用户。

这些稳定的粉丝用户，就是实打实的商业价值。

真实的人会带来购买力。

无论是带货还是代言，她都一定能带来利润空间。

童司因有很好的商业基础，还没有背景，谁签了她，就可以拿走她的商业价值来变现。

虽然她身上带着些麻烦，但哪个明星没有麻烦？

在经纪公司的庇佑下，这些麻烦都不足为惧怕。

在评估过她的商业价值后，找上门来的经纪公司是源源不断的，而且开出的加码也一个比一个好。

但童司因一直都没有同意。

她并不是因为清高，在意自己被放在利益的天平上称斤度两。

打工人嘛，走到哪里都一样，在公司就不被人评估价值了么？只是没有娱乐圈这么直接和**而已。

童司因没有同意原因是…她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郑期之是欣赏她的，以对方在圈内的收益和名声，也不至于为了利益在背后坑她，推荐来的经纪人必然不会太差。

而对方会想要签她，也不可能只是为了郑期之的人情这种理由。

原因只会有一个。

——童司因的价值够了。

她知道自己的价值在增长，并且始终忍耐着不着急，就是在等待自己价值足够的那天。

这个价值不是其他经纪人眼里的价值，有人觉得她去社交平台卖货带货是价值，有人觉得她长得好看有点流量就是价值。

童司因要的不是这种价值。

她要的是郑期之这个级别的经纪人评估出来的价值。

只有郑期之觉得她价值够了，她才有机会说出这句话。

“你说的非常有道理，与我的判断完全一致，我需要一个经纪人，帮我打理不擅长的工作范围。”

童司因透过屏幕直视着对方。

脸上的神情与当初在舞台上谢卞晨面前自荐时一模一样。

她用郑期之相同的语言方式，言简意赅地回复道。

“我希望你做我的经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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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5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