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流光浑浑噩噩出了大殿，紧接着就往秦月瑶的屋子走，谁知道秦月瑶早她一步离开了，方流光压下心里的失望，问附近的弟子，“月瑶去哪了？”

小弟子想了想，啊了一声，“秦师姐说了，要去和未来的师姐夫联络感情，想来是找他去了。”

看着方流光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小弟子摸摸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秦月瑶从青黛镇回来之后，就若有似无的躲着他，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她正常的说上一句话。

他知道月瑶还在为青黛镇的事情生气，他也搜寻了各种珍惜药草派人送给沈安补身子，可秦月瑶就是不想见他。

方流光少见的心慌起来，这种慌乱从青黛镇回来一直持续到现在，好像将他整个人放在火上慢慢的烤，他迫切的想和秦月瑶谈谈，来缓解心里的压抑。

太可笑了。

秦月瑶那么喜欢他，怎么可能会主动提出来做他的妹妹，怎么可能要和别人结契…明明从小到大，一直跟着他，说喜欢他的。

方流光踉踉跄跄，恍然想起他父亲提起的后山的事，难道有什么是他该知道，却忘记的吗？

他定下心神，决定去问他娘，整个辰宗，不会有比他娘，更对他心疼的人。

*

“娘。”

“流光？”明绻放下手中拿着的花，伸手拉过他，心疼的问，“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娘，月瑶她…”

明绻动作一滞，饶是她再心疼孩子，也说不出方流光在和秦月瑶的事上，哪点是做的好的。

“月瑶，是个好孩子。”明绻抬手摸了下他的脸颊，“你们可能，就是没有缘分。”

秦月瑶是个好孩子，其实她离开方流光，说不准会过的更好，这么些年，她明里暗里帮这个不开窍的儿子多少忙？到底也没留下月瑶。

“我，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明绻奇怪的看着他，“你能忘记什么事？”

修仙者天生记忆超人，何况方流光这种生下来就是修仙者，不是凡人自己练出来的尤甚。

“今天，爹，他说如果没有月瑶，我当年就会死在后山。”

明绻这次是真的惊讶，素来温柔的她甚至提高了音量，“你不记得这件事？”

方流光摇头，为什么他爹他娘，都是这个反应？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

他开始害怕起来，他是不是忘记了很重要的事？

被他娘从屋子里赶出来的时候，方流光还在恍惚，他娘的话仍响在脑海。

“前些年后山还是禁地，你不知道怎么，自己跑后山去了了，差点死在后山镇压的凶兽手上…”

“是月瑶不经意看见你往后山去，才能拼尽全力把你救出来。”

“这孩子，小小一个，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你没什么大碍，月瑶却根基尽毁，我们找到你们的时候，她自己浑身是血，还紧紧抱着你。”

“她辈子也不可能有多高修为了，我和你爹想着，让你两定个亲，以后你能保护好她，”明绻复杂的看他一眼，略过这个话题，惋惜道，“明明那孩子，小时候比你修为高多了。”

方流光抬眼看了看，天色已经沉下去了。

他恍然想起，每次自己嫌弃秦月瑶不上进，口出恶言的时候，她永远笑着，所以自己就可以理所当然，看不见她眼里的伤心。

他任由别人胡言乱语，只是因为他觉得，那种小人之言，不必挂在心上，可他从来没想过，那些话会不会化成一柄柄利剑，一下又一下的射在秦月瑶的心上。

因为她什么也不说，整日没心没肺的笑，所以自己可以完全忽视她的感受，仿佛她天生没脸没皮，她不会哭，她不会疼。

他从来没有给过秦月瑶一分维护，他甚至，忘了秦月瑶为什么修为难以精进。

明明…她本来是个很有天赋的人。

救命之恩，根基之痛，他怎么能忘？他怎么敢忘！？

他忽然觉得心脉不通，只能蹲下来，仿佛这样才能缓解他的疼痛。

一双黑色的长靴停在他的面前，方流光抬头去看，秦月瑶正一脸平静的站在他眼前。

“我听人说你找我？”她道，“什么事？”

方流光就这样仰着脸看她，看她眼里的冷淡，一瞬间，仿佛和无数次叫他流光的人影重合到一起，只是这个人，不会再对他笑了。

方流光小心翼翼的伸手捏住她的衣角，“月瑶，对不起，我，我不记得小时候后山的事了，我不是故意嫌弃你修为不高，我，我是怕你日后当了宗主夫人，别人会不服你，我…”

方流光好像被人捏住的喉咙，明明想说的话那么多，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他渐渐开始觉得眼睛干涩。

秦月瑶这时候才低头认真看了他一眼，也没蹲下来，就着这个姿势，哦了一声，“你的道歉我接受。”

方流光眼睛亮了亮，接着，就听秦月瑶笑着说，“顺便祝我新婚快乐吧。”

方流光感觉到手中忽然消失的衣袖，他甚至没有扭过头看她背影的勇气，直到脚步声逐渐消失，他才慢慢抱紧自己。

老天像是特别想让他记住这个日子，淋漓尽致的下了场雨，雨水打在他脸上，却流不尽温热的液体。

整个辰宗忽然热闹起来了，各处都挂上了红，那红那么刺眼，方流光怎么都撕不完。

他从来顺风顺水，这次却像是所有人都和他作对一样，没有人要帮他。

父亲和母亲，甚至宗内的每一个人，都在祝福秦月瑶和别人幸福美满，可秦月瑶明明是他的娘子，是他从小就定下来的，未过门的妻子。

月瑶去了开元宗，他只是想把自己的娘子带回来，他爹说过的，从青黛镇回来，就让他们成亲…

还有月瑶，月瑶给他采过长生花的，都说拥有长生花的爱侣，会一生一世不分离。

月瑶是不是，还在因为他烧了长生花生气啊，可他找遍了所有能开长生花的地方，却都一无所获，仿佛是要提醒他，他和秦月瑶没有未来。

他不信。

他的命是月瑶救回来的，月瑶就得负责到底。

可他爹说他疯了，把他锁在屋里，不让他出门，方流光不知道自己在这关了几天，等到他爹再开门的时候，外面的热闹声响一丝不漏的透过缝隙传进来。

“爹，外面怎么这么热闹？”方流光问，灰败的眼里甚至透出不一样的神采，“你在筹备我和月瑶婚礼吗？”

方恒虽然恼他，但好歹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又变成如此落魄的样子，到底于心不忍。

他不想看着方流光再发疯，与其总是这样的状态，不如，直接让他死心。

他封了方流光的法力，轻声道，“月瑶…你妹妹她要出嫁了，你，送送她吧。”

方流光不解的歪歪头，“爹，你说错了，不是我去送她，应该是我去接她。”

“我还在这呢，她要嫁到哪去？”

方恒狠狠心，决定让他看清事实，他将人领到了喜宴上，又怕他生事，用了定身术，让他动都不能动，又封了他的声音，叫他说不出话来。

方流光只能愣愣的看着那个陌生的男子牵上秦月瑶的手，他们一起拜别他的爹娘。

他处在人潮中，到处都是恭喜的声音，他很想嘶吼出声，叫他们不要再说了，可他喊到泣血，也没人能听到他一个声音。

他像是被人活生生撕开，然后拿着顿刀子继续在他身上反复的凌迟。

他不解，堂上坐的明明是他的亲生父母啊，他们为什么不肯帮帮他，为什么要把月瑶嫁给别人。

他都已经…知道错了啊。

新人拜别了父母，互相搀扶着往外走，他们不过刚成亲，却好像已经要相守一生。

不要走，方流光无声呐喊，回过头来看看我。

仿佛他的祈祷真的有效，秦月瑶在迈出门槛的那一瞬间停了下来。

方流光的心狂跳起来。

可秦月瑶只是回过头来，最后和他对视了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人声越来越嘈杂，讨要喜气的，撒灵石的，给喜糖的，他们像凡人一样庆祝，没有人在意一个在别人婚礼上泪流满面的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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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