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手臂抬高。”

“伸平。”

“师姐,我都练了一个时辰了,你也不让我歇歇!”顾念之皱着一张包子脸抱怨。

沈安可不吃他这套,抬手将他胳膊伸平了,道,“再来一遍。”

“啊?”少年苦着脸,说什么都不肯继续练习了,他凑过来抱着沈安的胳膊撒娇,“师姐,我歇一歇嘛,我就歇一会,马上,我马上就练好不好?”

沈安最怕他这样,他一撒娇,沈安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但对少年的关心大过一切。

“念之,你要好好修炼,才能保护好自己。”

顾念之是沈安从从天宗山脚下捡回来的。

那是个雪天,天气比平常还要冷上许多,若不是沈安刚好在雪地跌了一跤,根本不可能发现已经被雪完全覆盖的人。

顾念之那时才七岁,丁点大,身上衣服破破烂烂,一身皮肉冻得青紫,沈安将他捡了回去,这才能活下来。

顾念之根骨不好,修炼也很费力气,沈安求了好久,长河真人才答应收下他。

沈安在他头上揉了两把,叹道,“你总是不好好修炼,日后若是遇上了危险怎么办?”

顾念之就着沈安的动作,主动把头在沈安掌下蹭了蹭,“我有师姐保护我嘛。”

“呵,顾念之,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只有自己强大,才是攥在手里的资本。”

沈安还没说话,一道清甜的女声插了进来,顾念之立马瞪圆眼睛,指着来人叫道,“我和师姐说话,哪轮得到你插嘴!没大没小!”

来人头上扎着两个丸子大小的发包,上面系着两条浅绿色的发带,巴掌脸,和顾念之一般长着一对杏眼。

“实力比你强的人当然能说话。”

“呸!”顾念之埋汰她,“哪有女修拿着两个大锤当法器的,你看看人家别的女修,一点没有女子的模样。”

纪清颠了颠手上的双锤,又将法器冲着顾念之扔的老高,在快打到他的时候又稳稳接在手里。

“怎么样?”纪清骄傲道,“别的女修也能抡起这千斤大锤?也能单手举起天宗门前的青铜鼎吗?”

“你你你…”顾念之让她吓了一跳,“你举个鼎有什么了不起的?谁家女修攀比这个?”

“怎么不能攀比了?我要成为鸿云大陆的最强者,那些女修自然不能如我一样做到单手举鼎,不然我还有什么优势?”

“笑死人了,”顾念之不屑极了,“你要做最强者?不说别人,你能打得过谢江月吗?你有谢江月天赋高吗?”

顾念之有心气她,故意拿谢江月来刺激她,但他也没说假话。

谁不知道谢江月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绝佳天才,有他在,纪清想要成为鸿云第一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啊…”纪清不以为意,“瞧着就是个只知道情爱的无用之人,构不成什么威胁。”

只知情爱……

不知他是怎么从比佛修还清心寡欲的谢江月身上看出他是个为情所困的人,顾念之一度以为谢江月背着他们偷偷修炼了无情道。

但是他又不甘心总是输给纪清。

以往他和纪清拌嘴,总是要事后懊恼,翻来覆去的想当时纪清的话他怎样接会更好,更能说得她哑口无言,偏偏每次到了吵架的关头,他就把这些忘得一干二净,吵架以后又来后悔,如此循环往复。

沈安很是头疼,这两人见面就要唇枪舌战一番,每次顾念之说不过,就会红着一双眼睛和她告状。

如今事情还没到不能收拾的地步,沈安赶紧拉开了二人,强行转换了话题。

“三师妹,你这大锤新换的颜色甚是好看。”

纪清立马被吸引了,孔雀开屏似的显摆自己的法器,笑道,“师姐,你可真有眼光,我嫌弃前几日涂上的红色太土气,配不上我未来第一强者的身份,特意用金粉刷成金色了,有没有很霸气?”

沈安看了眼大锤,违心道,“十分霸气,称你。”

纪清立马笑弯了眼睛,连连夸赞沈安有眼光。

顾念之白眼翻到天上去了。

那么个锤子,丑的别出心裁,竟也要师姐为难说好看?果然,除了谢江月,就剩纪清最讨人嫌了。

他有心再讽刺两句,可是师姐已经说了好看,他才不想反驳师姐的话,哪怕是句假话,最后只能拿鼻孔出气,用行动表达自己的不满。

纪清得了夸,也不屑和他计较,急急拉着沈安看她新学的锤法,硬生生在旁边的桃花树下将两个大锤武的虎虎生风。

末了眼睛亮晶晶的跑过来,问她新学的功法厉不厉害。

沈安看着被拦腰锤断的桃花树,忍痛点了点头,“甚好。”她想了又想,到底舍不得宗里仅剩不多的几棵桃花树,开口劝道,“你这锤法若在更加空旷的场所施展,想必更能发挥全力。”

纪清深觉有理,带着沈安重新换了个地方,又武了一个时辰,方才罢休。

回去的路上,顾念之嘟着嘴抱怨,“就属她讨厌。”

沈安偏头看他,顾念之不满道,“看她耍了一个时辰,连口水都没让师姐喝上,她不渴,师姐也不用喝水吗?真是烦死人了。”

顾念之脸颊鼓起的样子像极了河豚,沈安从储物袋极拿出一小块饴糖塞进他嘴里,刚才还满脸不愉的少年立马变了神色,在嘴里使劲砸吧了两下,眼睛就亮了起来。

“饴糖!”

顾念之将糖块在口里翻来覆去的鼓动,立马将刚才的不快忘到脑后去了。

他几步上前挂在沈安的脑袋上撒娇,“师姐最好了,师姐是全鸿云最好的人!”

沈安有心逗他,便笑着问他,“比饴糖还好吗?”

顾念之喜欢零嘴,可若说他最最喜欢的,还要属饴糖,前两年还因为吃多了饴糖把牙齿弄坏了,长河真人未此发了好大的脾气,指着他骂没出息,为了口腹之欲,竟能将修仙者的牙齿吃坏,从那以后,就不许顾念之吃饴糖了,只是沈安心疼他,才在储物袋里常备着,偶尔给他一两颗。

“当然啦!”

少年的声音没有一点犹豫,甚至还隐隐有些不高兴,像是责怪她为什么这样问,“自然是师姐最好啦,如果师姐让我别吃饴糖,我可以永远都不吃。”

少年说着,又笑眯眯的凑过来,“师姐最重要。”

沈安心里一暖,揉揉他的头发,“那过几日我下山给你带云片糕回来,你要不要?”

“要!”

“要两盒!”

沈安受不住他磨,到底答应将云片糕从一盒变成两盒,少年才蹦蹦跳跳的走了。

沈安收好储物袋,踏着夕阳往院子走。

日光下沉,再过不久就是天就黑了,沈安还想回去看看新得的琴谱,加快了脚步往回赶。

现在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沈安听见后面的脚步声,抬手先接住微风中飘落的桃花,然后转过身看向来人,轻喊了一声小师弟。

谢江月跟了她一路,从顾念之离开就没再隐藏声音,是故意要让沈安发现他。

谢江月来之前明明想好了说辞,可等到真正面对沈安时,想说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他喏喏了半晌,才憋出一句,“你身体还好吧?”

这话就奇怪了。

修仙之人又没有普通凡人的头疼脑热,能有什么不好的?

谢江月怕她没听懂,犹豫着将话说明白了些,“你,你那日,我见你流血了。”

空气一下静默下来,除了偶尔吹来的桃花香,沈安也分辨不出别的了。

她是第一次,自然会有落红,但这些没必要和谢江月细说。

沈安只道,“嗯,无事了。”她又等了等,见谢江月又不出声了,就告了别往回走,谁料谢江月亦步亦趋的跟上了。

沈安少有的烦躁起来。

既不用他负责,他又无话可说,现在跟在后面又是要干什么?难不成非要她反过来一遍遍安慰他才行吗?

沈安心里烦躁,脚步不自觉就加快了,谢江月随着她的速度,仍旧不近不远的跟着。

路上切磋的弟子见了,不禁感慨道,“大师姐和小师兄感情还是这么好啊,以前小师兄就喜欢寸步不离的跟着大师姐,过了这些年居然一点没变。”

旁边的弟子奇怪道,“听这话,你前几年不都在宗里?”

“出去历练五年,也算是稍长了些见识。”

“那难怪了,小师兄和大师姐关系早就没那么近了。”

另一个弟子道,“好像是小师弟从云玄秘境回来吧,我想想,好像是他十七那年?反正从那个时候开始,什么事都要粘着大师姐的小师弟忽然就变了。”

“可不,开始我以为是因为小师弟长大了,知道羞了,可后来看那架势,多半是躲着师姐呢。”

“躲着师姐?为什么?”

“谁知道呢,我看那时候师姐虽然不说,还是伤心了好一阵子的。”

“要说关系好,早也轮不上小师兄啊,明明是二师兄更贴着师姐,凡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恨不得拿大师姐的话当圣旨捧着呢。”

“可不是,那时候小师兄还总和二师兄吃醋,一晃眼也过了这么多年了。”

几个弟子的闲谈很快被重新开始的对练打断,继续学习手里的剑法。

沈安一路憋着气,等到了院子门口,又觉得自己幼稚。

有什么好气的?

她怎么总是和谢江月计较些有的没的,他又半点不会在意。

沈安收回推门的手,转过身认真看着谢江月,“小师弟,你不用觉得歉疚,那日换了任何一个弟子,我都是会救的。”

谢江月下意识捏紧了手指,“你是说,随便哪个人,你都会救?”

这当然是假话。

她自然会救,只是会用其他方法,拖延住情毒扩散,要那些弟子受些罪等着出去解毒。

可谢江月是不一样的。

她到底舍不得谢江月受罪。

沈安点点头,“是,”她推开院门,又将门关上,隔着栅栏看着谢江月,故作轻松道,“所以你不用一直放在心上,”她顿了顿,忽略心里的酸涩,“可以不用再跟着我了。”

谢江月在沈安屋外站了许久,等到日沉月升,才披着满身的冷露离开。

沈安察觉到他的气息消失,停下了手中半点没看进去的琴谱,无声叹气。

既然没有与她相好的意思,便不要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事…

不要让她,再自作多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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