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幻境

临近年关,扑朔朔的大雪下了一整夜,本来该是喜庆的日子,大街上却没人出来,只有官兵在挨家挨户的搜查。

壮着胆子打开门的大娘刚掀开门板,就被人询问见没见过逃犯,大娘被吓坏了,连声说没有,他们哪有那个胆子呦。

官兵进门仔细搜查个遍,确定人不在这里,步伐整齐的离开了。

大娘这才吐出一口气,后怕的倚在墙上。

“孩子她娘,人走干净了?”

同样吓坏的大爷哆嗦着腿,扶着桌子才能站稳。

“走了,走了。”

大娘从墙上缓过劲,准备去给家里做早饭。

想着刚才凶神恶煞的官兵,心里叹息。

作孽啊。

今年京城里最大的变故,就要属在朝中一手遮天的丞相大人了。

谁能想到一副读书人样子的丞相,官服底下竟然披了那么一副人皮。

朝中多少忠臣义士,都死在他的排除异己之中?

就连十年前谢家那桩通敌叛国的大案,竟然也是他从中构陷,好在谢小侯爷争气,不仅为家里凭了反,还以一己之力揭发了丞相种种恶行。

前几日菜市场的刑台上,血流都流不尽,到现在结的冰,都是血色的。

只可惜,丞相家那个作恶多端的独子跑掉了,这几天城里官兵来来回回,就是在搜查他。

大娘淘好米,心里头还想着,谁会收留他啊,满京城的老百姓,哪个不希望他早死早托生?

以前是有口不敢言,现在他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别说藏着了,她看见都得上赶子告发。

这施岭当真烦人,得势的时候搅得人心惶惶,成了落水狗了,还扰得大家过不好年。

真是晦气。

侯府

厚厚的雪积了一层,下人正在清扫,一个素衣姑娘匆匆走过,下人停下手中的工具,规规矩矩的唤林姑娘。

林晶没有答话,闷着头往前走,一直停在一棵梅花树下。

红色的花朵艳如火。

谢江月披着黑色的大氅,额头系着已经发黄的缎带,正出神的看着手上折下的梅花。

“谢小侯爷,人找到了。”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谢小侯爷早就已经变成了谢侯爷,里面沧桑变化,林晶却始终改不了称呼。

谢江月拿着帕子抵在嘴角,咳了两声,然后面色如常的将刚染上血色的帕子放下去,眼神温柔。

“你还记得吗?那天她出门之前,我亲手给她戴了一支梅花发钗,我还跟她说,等到冬天,我就折新鲜的给她。”

林晶当然记得。那时候她还嫌弃谢江月磨蹭,叫他快些。

林晶红了眼睛。

谢江月又咳了两声,用帕子擦净了嘴角的殷红。

“十年了,我日日盼望,终于敢折下一枝梅花给她了,你瞧瞧,这是不是枝头开得最好的?安安会不会喜欢?”

林晶控制不住泪流满面。

怎么会有这么苦的人?老天爷,你要是有眼睛,怎么会这样折磨一个人?

谢江月把梅花小心的收起来,转身之前道,“把他手脚都砍掉,剩下的部位活剐,扔到后院喂狗吧。”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来,声音也柔了。

“还得麻烦你把我前些日子订好的喜服拿过来,我得试穿一下。”

林晶一顿。

她想说点什么,但到底没张嘴。

她知道谢江月的时候到了,他多年汲汲营营,生死线上来回磋磨挣扎,不就是在等这一天?

*

这套喜服果然好看。

只是前些日子订做的衣服,尺寸对现在的他来说大了些。

谢江月推开石棺的盖子,亲手为里面的白骨穿上嫁衣,一边穿一边小声和她讲,“我去做衣服的时候,店家一直祝福我们百年好合呢。”

等穿好衣服,他苍白的脸上罕见露出一抹红,有点不好意思似的,把保护完好的梅花拿出来,轻轻放在白骨手中。

“我那时答应给你折梅花,今日带过来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没人说话,谢江月也不在意,他自顾自的继续道,“果然好看极了,我就觉得梅花是最陪配你的。”

他一脚踏进石棺,慢慢把自己整个人都塞进去。

他侧躺在白骨旁边,想伸手抱抱她,却怕弄散了脆弱的骨架,只能退而求其次,把手覆在白骨的手上,和她一起握着那枝红梅。

“你最小气了,不会嫌弃我抢你的地方吧?”

“我也没带什么聘礼,你到时候不要生气。”

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谢江月轻笑了一声。

“我没力气盖上棺材啦,一会还得麻烦林晶来盖,我们不会吓到她吧。”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彻底闭上眼睛之前,又想起当日街上初见的场景。

她明明那么狼狈,却还是一眼撞进了自己的心里,一待就是一辈子。

意识的最后,谢江月终于露出点委屈来,“你怎么都不来梦里看看我呀?”

“我真的好想你。”

这句话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说没说出声来,不过无所谓了,要是没说出来,他一会下去亲自说给沈安听。

还可以带她见见自己的父母,自己的爹娘很好相处,沈安一定会喜欢。

林晶赶过来的时候,棺内的人早就没了声息,她强行压抑着泪水,却仍叫他们争先恐后的流出来。

林晶盖棺之前,最后看了谢江月一眼。

他是笑着的。

这十年都没见他这样轻松的笑过了。

林晶和着眼泪轻声道,“沈安,谢江月,新婚快乐。”

林晶按照谢江月的要求,把他们的合棺葬到了谢家陵园。

天又开始下起大雪,只是上次看雪的人已经不在了。

*

谢江月从恢复意识开始,就一直在发愣。

幻境的过往从他脑中一一闪过,他呆坐在石头上,好半天才缓过那阵心悸。

周围也有不少从幻境出来的,或是刚准备进去的,他们七嘴八舌的互相传授着经验,在嘈杂的人声中,谢江月后知后觉生出侥幸来。

原来没有谢府冤案,没有皇廷朝堂,没有痛彻心扉。

他没在猝不及防中失去父母,更没与爱人天人永隔。

想到沈安,谢江月一阵脸热,他知道幻境里面都是假的,可沈安一定是真的。

他揉了揉发烫的脸,想到沈安在幻境里面不时就要亲他,脸上的温度就怎么都降不下去。

谢江月偷看四周,见没人注意他,这才在心里悄悄回忆和沈安相处的点滴,生怕别人偷走他的记忆似的。

原来沈安和别人走得近,他不是生气,是在吃醋。

喜欢看沈安笑,经常在她一个眼神里就心跳不止,也不是什么同门情意、余毒影响,只是因为,喜欢她罢了。

谢江月,喜欢沈安。

这句话在他脑海砸下一道惊雷,从一片迷雾中为他劈开前路。

他有点紧张地捏着手指,想着回去怎么和师姐表明心迹。

首先,首先得先认个错,那次在大殿上把话说得难么难听,肯定惹师姐不高兴了。

再然后,得跟师傅道歉,再和师傅提亲,让他把师姐正大光明的嫁给自己。

他又想到古树上的姻缘盘,心里又高兴,又骄傲。

他和师姐是命定的姻缘,是天生就要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的恩爱眷侣。

他开始幻想幻境里那套嫁衣真的穿在沈安身上的模样。

等他得到师姐的原谅、和师姐成亲的那天,一定要做一件一模一样的婚服,再穿着它拜堂。

谢江月给未来设想了无数方向。

也许他可以婚后求着师姐教他古琴,这样师姐就没机会和瞿白清见面了。

他也可以缠着师姐去凡间历练,这样就可以甩开顾念之那个跟屁虫。

谢江月越想越觉得可行,他刚要起身,一个身穿蓝袍的年轻修士站在了他面前。

“谢小师兄?”那人不确定的试探,又仔细在他脸上看了看,这才笃定了,高声喊道,“谢小师兄!”

谢江月少年天才,各门各派以他为榜样的数不胜数,又长着这样一张脸,他想认不出来都难。

蓝袍修士激动的话都说不清了,“我,我可喜欢你了,你一直是我修行的榜样。”他前言不搭后语,“我,你怎么也来爱不得幻境历练呀,我今天刚来,也要进去呢。”

旁边有几个修士被他的喊声吸引过来,同样一脸崇拜的看着他,甚至有一个问能不能和他握个手。

谢江月这会着急回去见沈安,就敷衍的点点头,结果一个灰袍的修士奇怪道,“谢师兄,你怎么挑这个时候出来历练了?”

这话奇怪,虽说他是被长河真人一脚提进去的,但什么时候进去不都一样吗?

“有什么问题?”他问。

灰袍修士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没有,没有,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天宗今天办喜事,我以为您也在场呢。”

毕竟是亲师姐的婚礼。

“喜事?”

谢江月皱眉。

宗内有喜事要办?

他进幻境之前也没听说过啊。

“是啊,那个,还得麻烦您帮我们给沈师姐道个喜,这出来历练,也没法过去送礼了。”

谢江月整个僵住了,他一寸一寸地转过刚要离开的身子,声音透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压抑。

“你说哪个沈师姐?”

灰袍被他问得一愣,“沈安师姐啊。”

天宗还有哪个沈师姐?

下一刻,刚才还在眼前的少年瞬间没了踪影,速度快到他们根本反应不过来。

蓝袍激动的大叫,“谢小师兄果然修为非凡!”

灰袍也不禁应和,“岂止啊!简直天人之姿!”

虽然刚才听到沈师姐名字的时候,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不过应该是谢师兄消失的太快,他没看清楚。

自己的师姐嫁给了言宗的亲传弟子,简直是强强联手,天宗的地位就更高了,哪里还能不高兴呢?

放个预收嘿嘿

《渡劫后我和仙君破镜重圆了》

灵蛇一族命里带劫,什么贪嗔痴怨憎会,总有一个要去经历一番。

劫难之中又以情劫最为凶险。

所以当刚刚几百年道行的小蛇咬着手绢跟她哭诉遇人不淑时。

殷念念颇有经验地拍拍她肩膀。

谁年少时没爱过几个人渣呢,以后老实留在蛇洞,就能规避世间险恶。

可兄长失踪的消息太突然,殷念念只能被迫展开她的救援行动。

等她潜入囚禁兄长的仙门,却被一白衣仙君拦在了月夜之下。

殷念念定睛一看。

吼呦,这小仙君长得可真像她那过去的孽缘。

*

殷念念年少不经事时,兄长曾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不要找修士渡情劫。

殷念念向来听话,她离修真界远远的,专门在凡间找了个小道士。

小道士唇红齿白,就是不爱说话,殷念念对他费尽了心思,还动了要把他拐回蛇洞的念头。

甚至为救他性命,不惜动了蛇胆,修为不稳时露出了原形。

小道士立马变了嘴脸。

他说,“妖孽,该杀。”

于是他眼睁睁看着别人将她抽血献祭,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殷念念万念俱灰,扔下刚蜕好的蛇皮当做肉身血祭,自己狼狈逃回蛇洞。

直到仙门重遇,她才知道原来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雁苍山脚的小道士。

有的只是踏雪仙尊坐下弟子,半步飞升的寒寂仙君--谢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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