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脸色苍白，两颊倒是两坨危险的紫红，呼吸微弱，眼睛艰难地睁开，嘴唇翕动。

这些都不是最糟糕的，最让江凌不能理解的是，少年长了一张白驰宇的脸，此刻虚弱又可怜的缩在他的怀里，还顶着两个怎么看怎么可疑的三角猫耳朵。

江凌：“……”

耍我是吧。

血色蝴蝶席卷而来，江凌感觉自己的血被抽了出去，细细密密的痛楚将他包裹，让他忍不住发出哀鸣。

“江凌，放开我吧，他要的是我。把我交出去，你还能活命。”白驰宇断断续续开口，“我的身份特殊，他未必会杀我，但杀你只在呼吸之间，你快跑吧。”

明明嘴上在逞强，眼圈却红了，眼睛里写满了不要丢下我的可怜劲，这让江凌想起了安妮，一下子就心软了。

尽管他一直对白驰宇印象很不好，他傲慢轻蔑，还挺看不起人的，一副知道哪养出来高人一等的德行，但让江凌丢下他不管还是比较考验道德的。

忍着痛感，江凌低声吼道：“闭嘴，你太虚弱了少说话。”

从来没人敢用这种语气和帝国最受宠的小皇子说话，但也没人会这么护着他。

白驰宇艰难地抬起头，看着江凌衣服上一点点渗透出来的红痕，看着他的下颌线和侧脸，有着流畅的线条和坚毅的轮廓。

最开始没看的起他，只以为他是那种靠着出卖自己一心往上爬的家伙。可是他会因为担心自己回到危机四伏的食堂，会在不知道自己身份时一直护着自己，会善良到在乎一只猫的死活，他的血很甜很香，当浑身布满伤痕时他会紧紧抱着自己不放。

这样的人，这样好的人，难道不可以属于自己吗？

他没意识到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强烈独占欲有什么问题，更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悄然发生着变化，江凌的血一滴滴落在他的皮肤上，溶解进入细胞中，本就躁动的基因加速了自己的进化，开始摧枯拉朽的变换着形状。

“我不管你是谁，是黑渊教团的尊者还是神什么不知名的神明，听好了，这只猫是我的，我不会给任何人。”一直低着头的青年缓缓抬起头，他额头上闪烁着六芒星的标志，细细密密的浅红色纹路在他脸上舞动，衬托的整个人带上了森森邪气。

蝴蝶尊者抬起的手忽然顿住了，瞳孔微微放大，那些漫天飞舞的蝴蝶也有瞬间的停顿。

就在他反应不及的瞬间，那些蝶如雪片般纷纷落地，坠落成泥。无数春纯白色的骨蝶从天而降，温柔地将江凌和白驰宇包围，带来温暖和力量。

江凌诧异地抬起头，就看到终身难以忘怀的一幕。

暮色黄昏，校园里巨大的钟楼前，背生骨翅的天使从天而降，带来圣光，消灭着邪恶，治愈着伤口。

天使额头发和眼睛都是粉红色，身上的校服沾染着斑斑点点的血迹，但骨鞭咔咔作响，搅动漫天蝶羽，生生震出一条生路来。

风雪晶缓缓落地，巨大的骨翼挡住了蝴蝶尊者贪婪的视线，她侧身望向还呼吸着白驰宇，终于松了口气。

“殿下，非常抱歉，属下来迟了。”她低声解释了一句后，继续直面尊者，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

合着这两个人全程都在演戏给自己看呢，江凌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

“风雪晶是我的贴身随侍，负责我的安全。”白驰宇趴在江凌耳边向他解释，“我有不得已的原因，不是故意瞒着你。”

“你到底是谁？”尽管心中已经有隐约的猜测，江凌还是想让他亲口告诉自己。

“女皇陛下最宠爱的幼子，白鹰帝国尊贵的五皇子殿下白驰宇。”风雪晶先一步说出白驰宇的身份，同时手中的武器不要命地攻向眼前的敌人。

尊者啐了一口血，阴测测冷笑：“风氏一族，真是熟悉的以命换命的打法，可你又能坚持多久。每次骨蝶重生都要吸收你自己的生命力吧，看样子你已经在教学楼里鏖战一夜。而我的蝴蝶来自这个空间本身，你嗯跟我耗，最多三个小时你一定会死，会死在你的主人面前。到那时，他难道还会为你掉一滴泪吗？”

好一招高明的挑拨离间，江凌这才注意到风雪晶的后背，那里的皮肤已经模糊不堪，看来她也只是强弩之末。

怎么办，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活着出去？

“系统，你之前说过到万不得已时可以接管我的身体，那样的话我们的存活率会变高吗？”江凌很认真地问系统。

系统犹豫了一下：“能倒是能，他们也许能活，但你……”

“好，就这么办吧。”江凌毫不犹豫做出了决定，却被人揽着腰拉到了身后。

“白驰宇，你怎么……”江凌看着眼前的猫二少年，几乎认不出来，他一身的杀气，双眼变成无机制的金黄色，脖子上蔓延着金色的纹路，好像血液都在沸腾。

他背后本来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此时已经背钢铁覆盖，整个人被一半的盔甲笼罩，浑身充满了森然的战意。

只用了一秒不到的时间，江凌的双眼甚至无法捕捉，他便冲了出去，接住了半空中落下的风雪晶。

风雪晶眼神微动：“陛下，不可以。属下不能让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退后，带着江凌离开，这是命令。”白驰宇冰冷的眼睛注视着前方的蝴蝶群，“尊者，让你失望了。我不会让任何一个战士在我面前为我而战死。”

他瞳孔的闪过一圈澄金色亮光，风雪晶像是被控制一样后腿到江凌身前，尽管练嗓还带着忧虑，但她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慌张。

“他真的可以吗？”江凌小心试探。

“皇族之所以能成为皇族，可不完全是因为躺在女皇陛下的功劳簿上吃老本。”风雪晶眼神里闪烁过狂热的光，“因为他们拥有最强的血统，在基因进化领域上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陛下之所以会变成猫，都是因为进化期提前，异变又加重了他身体的负担。江先生，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这是我的失职，谢谢你救了陛下也救了我的命。”

后来江凌才知道，像贵族们培养的随侍是要追随主人同生共死的，所以风雪晶的感谢的确是真心实意。

“目前陛下的状态非常好，简直超出我的想象。”风雪晶激动的有些热泪盈眶，“也许他已经完成了超进化，你都不知道这有多了不起。在此之前，皇室成员中也只有大皇女殿下能做到超进化。”

江凌不理解什么是超进化，但他看得出来现在的白驰宇很强，可以和尊者打得有来有回。

他的动作轻盈敏捷又凶狠，总是不经意间带走一大片的血蝶，甚至还越打越凶，让尊者有些招架不住。

“真是不巧，竟然让你进化成功了。伪神那一眼早该让你精神错乱才对，到底哪里出了岔子。”虽然落了下风，但尊者却不疾不徐，甚至回头深深忘了一眼江凌，“就算今天你们能杀了我的虚影又如何呢，你们也只能永远迷失在这个空间中，永远也出不去。或许过个十年八年我们还能再相见呢。”

白光爪影闪过，带起赤色血光，尊者被拦腰斩断，嘴角却勾起诡异的弧线。

他看着江凌的方向，那是在说再见。

无数血蝶从他身体中倾泻而出，喷涌到半空中，最终全部凋落。

白驰宇缓缓呼吸，踉跄一下，停住动作：“有东西过来了，我们得快走。”

风雪晶立刻上前扶住他，同时把随身携带的晶体注射剂推进他的身体：“教学楼。”

猫耳少年这才放下心来，直勾勾盯着江凌，像是确认他的存在一样，然后才缓缓闭上眼睛。

“尽管基因进化技术已经是现在最普遍最成熟的进化路线，但在不同的生物个体身上依旧会有很大的不同。”风雪晶边走边向江凌解释，“越是等级高的进化体进化过程越慢，需要的能量也越大。之前少爷也进化过两次，都需要卧床休息半个月有余，中途基本对外界毫无感知。进化期内的人会格外的脆弱，我想这是蝴蝶尊者会趁机下手的原因。但他没想到少爷恢复的这么快，他虽然没有得逞，但这次试探也让他得到了很多情报。”

“那你知道尊者刚才说的伪神是什么吗？”

“抱歉，我没听过这个词。”风雪晶推开教学楼大门，这里安静极了，“这里暂时应该比较安全，因为昨晚我在这杀了三十八个老师。”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沓餐券，每张都是一百元的。

江凌看着自己怀里那张五十的餐券，瞬间有些拿不出手。

两个人连拉带拽（主要是风雪晶出力气，江凌指挥），两个人终于把白驰宇拖到了教室里休息，两个人也终于能互相清理一下伤口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计划。

“教学楼还是有些太安静了。”江凌有些不安地嘀咕，“老师就算了，难道这里没有学生吗？”

似乎为了响应他的话，他刚坐下，背后的黑板上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血手印。

风雪晶：“……”

“江先生，要不你先睡觉休息一会儿？”总之咱们能不说话还是少说话吧，你看呢？”风雪晶重新握住骨鞭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