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从江凌这次走进校长办公室后，他的身影就算消失在精卫的监控中，那后边是一层浓重黑雾，像混沌区一样，是她所不能探究的领域。

她只是被限制了行动，但时刻监控着考场中发生的一切，观察着学生的伤亡情况，不断发出预警。

在她看来，情况很严重，大概五小时前就应该强行打开异空间邀请调查兵团的人进入解救学生。

但她毕竟只是被设定了程序的系统，她永远无法真正的了解人心叵测，所以此时她也看不懂皇家卫队的人为什么会和现场的学校高层和家长们对峙着，一群人早就急红了眼想去救援，而以风浔为代表的皇家卫队却控制着所有人，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她一遍遍提高警报等级，等着风浔大人作出指示。

“大人，五皇子殿下的身体状况很糟糕，他正处于异常的变异期，情况不容乐观。”

风浔没什么表情，完美的淡蓝色瞳孔保持一个静止状态。

“大人，风雪晶也受伤严重，他们的生命指数都低于50%了。”精卫不会夸大情况，她只会如实汇报，毕竟按照白驰宇的尊贵身份，这个数据已经太可怕了。

听到风雪晶的名字，风浔的才轻微眨了一下眼睛，但依旧态度淡漠：“大皇女下了死命令，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任何人不得进入日暮校园。”

精卫是真的很着急了：“大人，那是你的亲妹妹啊，你怎么这么冷漠呢。什么是万不得已的情况？”

“雪晶是我的妹妹，但她也是皇子殿下的随侍，与殿下同生共死是她的光荣。”

精卫沉默了一段时间，忽然又爆发出她的喊声：“可是现在，殿下和你的妹妹，还有江凌正在和黑渊尊者对峙啊。这还不到万不得已吗？”

“江凌是谁？”风浔按着头思索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不是沈慈夜那个情人？”

“是又如何？”充满愠怒和情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风浔这才意识到刚才精卫根本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礼堂大门口，他们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男人，眼睛中迸发出了希望的光彩。

毕竟这是如今人类的英雄，有了弑神者在，就代表人类永远不会失败。

沈慈夜穿一身华丽的纯黑色制服，暗金色的蔷薇纹路华丽又傲慢，这是进宫觐见时的专用服装，他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匆匆赶到了清耀大学。

只短暂扫了一下全场，他就从精卫那里接受到了目前已知的全部情报，当得知江凌一行人竟然直面黑渊尊者时，他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了愤怒和厌恶的神情。

如果说其他情况还有可能是意外，但只要大皇女出现的地方，就不可能存在巧合。这个女人心机深沉又手腕高超，她完全有可能操纵一场危险性极高的考试让江凌自然而然的消失。

按照沈慈夜的脾气，他应该一刀劈开异空间的入口，直接进去救人。可偏偏这里站着风浔，帝国的另一位特级调查官，这让他不得不慎重。

“风浔，让开。”这是沈慈夜最大的客气。

“沈慈夜，你刚见过皇女殿下吧，这是要公然违抗她的命令吗？”风浔微微抬眼，周身浮现出淡蓝色的冰雾，半个大厅的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压迫感，“就为了你那个小情人？”

“这件事跟江凌没有关系。”血色长刀被缓缓拔出，沈慈夜丝毫不畏惧对方，“刚才大皇女要求我照看五皇子殿下，现在我有理由怀疑你在假传他的命令。我再说最后一遍，让开。”

清耀大学校长祁方，此时恨不得自己得心脏病噶过去，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两大特级调查官在自己面前手握武器对峙，哪一条都是能上军事法庭的重罪，这俩人犯起来跟玩似的。

如果他们真的打起来，这个礼堂也不用要了。

他人精一样的脑瓜子飞速运转着，知道今天恐怕不会善了。

此时在异空间中，昏暗的校长办公室里，江凌刚完成一次自己的收割。

尽管他自己也受了不小的伤，但在刘浩泽的帮助下，杜校长还是被他们砍下来八只眼睛，每只眼睛相当于六百点的餐券，看起来校长还真是个BOSS级别的怪物。

就留下最后一只眼睛，江凌不急着动手了。

他点燃一支烟，递给了刘浩泽：“老大，你还没想起自己是谁吗？”

刘浩泽茫然摇头：“我有很多混乱的记忆，但唯独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我没每天早上在宿舍里醒来，看着自己身上的校服，就很自然的当自己是学生了。”

“我对你的身份有个猜测，但需要一些验证。”江凌看着纯黑色的夜空，那里红色的月仿佛是即将睁开的眼睛，他知道那个东西又要过来了，他们的时间所剩无几。

红月还是带来一些躁动，白驰宇身上的皮肤都几乎要融化，他的血液在沸腾，呼吸愈发微弱。风雪晶忍受着进化后遗症带来的巨大痛苦，紧紧抱着白驰宇。

当啷，一瓶矿泉水和一包压缩饼干从书桌里掉下来，黑板上出现两三个血手印，像是在提醒她快吃。

风雪晶爬过去撕开包装，自己吃一点，然后给白驰宇喂一点，再然后忧心忡忡看着走廊的窗户。走廊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保安，他们直勾勾盯着二人，只是碍于什么没能进来。

玻璃上已经出现了皲裂的蛛纹，后门也开始呼呼作响，看来保安和学生的拉扯易筋经进入了白热化。一旦让保安们进屋，他们就危险了。

再一次的，风雪晶从脊椎中凝练出新的骨鞭，本该纯白的骨鞭上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色，她挣扎着站起来，依旧准备战斗。

这是她所受到的教育，战士从来只能站着生，不能跪着死。

忽然身后伸出一只手拉住她，白驰宇声音虚弱：“再等等，相信江凌，再等一下就好。晶晶，你不能死在我前面，这也是命令。”

风雪晶脚步一顿，眼睛上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当年多么艰苦的训练也没能让她掉一滴眼泪，主上的的怜惜却让她控制不住自己。

校长室内，香烟逐渐燃尽，刘浩泽陷入了片刻的混乱和短暂的回忆中，直到校长嘶哑的笑声传来：“哈哈哈哈，不自量力的蝼蚁们，伪神要苏醒了。你们都会是祂的食物，你们跟我都一样。没有人可以从这从出去，规则不灭，学校不死，地狱永存。”

咔嚓，江凌一脚踩碎了最后一颗眼睛。

“刘老师，你想起来自己是谁了吗？”江凌表情平静，丝毫没受到怪物的影响，“你是最早的那一届的学生，但后来就留校当了老师，你就是那位辅导员。”

规则中描述的那位绝对可以信任的辅导员，就是刘浩泽自己。

他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怎么可能呢？我完全不记得了呀。”

江凌从被踩碎的的校长脑袋里取出一把钥匙：“真正的辅导员办公室，去看一下就知道了。你有这个勇气吗？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自己去。”

“不，外边很危险，我陪你一起去。”说完刘浩泽皱起眉，“这句话我好像说了很多遍一样，感觉很熟悉呢。”

带血的钥匙竟然真的能打开辅导员办公室的大门，和校长办公室正相对着，门牌被杜校长互换过。

刘浩泽似乎听不懂江凌在说什么，好半天才颤抖着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这里实在诡异，墙上数不清的涂鸦和数字，地上全是团成一团随意丢弃的纸团，垃圾桶里塞满了撕碎的纸片。

尽管如此混乱，在那些纸张上，依稀能看出这种规则的字眼，学生守则、食堂使用说明、晚自习注意事项……

“啊！”刘浩泽惨叫一声抱住了头，他皮肤下的黑色血管瞬间爆发，双目赤红，薄薄的面皮下无数双眼睛同时睁开，凝望着江凌。

但江凌的表情很平静，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个场面。

“原来是这样啊。”刘浩泽尖叫后开始大笑，黑红色液体从他漆黑的眼眶中流淌出来，“我都想起来了，毕业后我就回到母校当辅导员，一开始很平静，后来这座学校里开始出现各种异常，我总觉得那些学生已经部署原来的人了。我的生活中充满了各种错误和不合理，最开始我把这些线索记下来，每次我都提醒学生们逃生路线，告诉他们怎么才能逃出去，可是最后没有人成功。没有一个人。”

江凌点开了校长办公室里藏着的报纸，《日暮学校校园枪击案，仿生保安暴走屠杀，英勇导员为救人身中三十六枪》。

报道很简短，混杂在每日政治新闻和明星八卦中，短短几百字，却代表着很多家庭无法言说的损失和伤痛。最可悲的是结局，这位孤儿导员被追封为英雄，拉着仿生保安一起从钟楼坠下，但保安不会这么容易死，它爬起来后又杀了很多人，才被赶来的警备队制服，当场焚毁。

不管是伤人的恶犬、愤怒的厨师、病态的老师、麻烦的学生、不断增生的保安，所有人在这个荒诞的校园中都有自己的妄念和虚影，只有刘浩泽的存在不仅仅是因为强力的怨恨或恐惧，他是因为他本身就存在于此。

异核就是他本身，他创造了这片异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