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先生，如果你能活着出去，请帮我给余半仙带句话。”

肖卓已经完全脱下了外套，露出里边的金红色的袈裟和背上密密麻麻的佛经，“告诉他我没有遗憾，只是现在终于能和我的队友们团聚罢了。”

“你这是在交代遗言吧？”江凌看着肖卓挡在自己前面，他摇摇头，“不，我不给你带，要说你自己说。事情还没到那个份上，我知道一条路可以逃出去。”

青年的眼睛太亮了，宛如宇宙间最闪亮璀璨的星辉，给所有绝境中的人一份生的希望。

肖卓愣了一下，脑海中依稀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但他同时也想起了当年深蓝小队的人一起披荆斩棘，在各种危险的异空间中穿梭，他们也从来不畏惧任何一个来自外界的陷阱，最害怕的还是自己人背后捅刀子。

“江凌，我相信你。”肖卓默默把后背交给他，挡住了扑面而来的熊熊烈火。

尽管胳膊被灼烧，但他的心很平静。他看到青年丝毫没有紧张的感觉，江凌走到玻璃墙面，轻轻敲击着什么。墙面滚烫，他的手掌被烫伤，但是他浑然不觉一样，直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青年脸色一喜：“我就知道。”

江凌完全在模仿时间折射中的自己所做的事情，他总觉的这是一种冥冥中的提示，所以学着那个男人的样子敲击墙壁，试着和那些青面獠牙的小鬼们交流沟通，把手里的娃娃给它们。

a那些孩子一开始试图咬碎他的手，但是收到礼物后，它们中的一部分也变得温和了许多，不再攻击他们，这才让他顺利穿越到玻璃幕墙里。

这里面，竟然是育婴中心，像一个大型的幼儿园，充斥着小孩子会使用到的东西。但不管是奶瓶、棉被、玩具和餐具都破破烂烂十分破旧，地上的污浊散发着阵阵恶臭。

肖卓已经懵了，完全想不到这里还藏着另一个空间，他抬头指着走廊：“那里写着六，这里是六楼。”

富豪许多多痴迷于繁衍后代，但他并不愿意付出对应的责任和感情，其实他根本没有那么充足的情感和人性，他高估了自己。公司运行不畅后，他欠债许多无力偿还，逐渐抛弃自己的孩子们，也放弃了自己。这些本来的希望变成了他的负担，他多么希望可以摆脱它们。其实他早就后悔了，但是他固执的不愿承认而已。

但这个时候，命运再次跟他开了个玩笑，一场大火烧了他的所有累赘，巨额的赔偿金给了他生活的希望。他又重新获得了天赋和灵感，一切都在变好，他做出来的游戏大卖他又重新拥有了财富地位和一切。

空置的春田花花百货大厦始终在这里，他已经着手把这里卖出去，改造后成为世界性会议中心，天天宣传他这位慈善富豪的好人好事，善良事迹。一切本该如此的，许多多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有天晚上起，他在梦中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并且感觉到皮肤上的一点点刺痛。

起初他没觉得这是个危险的型号，只以为自己被蚊子咬了。但日复一日，哭声越来越响，有一天去公司时，助理紧张兮兮又小心翼翼问他：“许总，你后背上怎么一直坐着一个婴儿？”

那天他吓得腿都是软的，哆嗦着回到了家里，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他想过各种办法，找大师驱邪找各种医生，全部没有效果，他再也无法入睡，一旦闭眼就会听到咀嚼声，他感觉自己一点点被蚕食，但是表面上却看不出任何伤口。哭声越来越大，直到有一天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当时的模样，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壳子还在，里边已经空了。他全身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小鬼，它们一口一口吞食了他所有的血肉。

但这一切只是开始罢了……

那山岳一样的尸体观察着突然闯入的陌生气味，眼看着他们逃进了育儿间，那是他生前最厌恶的地方，他并不想进去。

可是太饿了，如果不吃了他们，又要饿肚子了啊。

巨大的尸体蠕动着，却用一种诡异的速度挤进了玻璃中。

银亮的丝线瞬间缠绕着整个椰子餐厅，一身黑色制服的调查官大人一头冷汗，终于降落在这个时间，他皱眉看着巨尸的背影，心脏咚咚咚的跳动。

江凌在里边，巨尸跟了进去，他很危险。

他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异能没有致命武器无法召唤精神体，遇到BOSS注定九死一生。

刀刀赤色刀光砍在玻璃幕墙上，这层叠的玻璃异常结实，竟然毫无反应。

“沈慈夜你冷静一些，这里是鬼婴们的巢穴也是支撑这个异空间的异核。”精卫忽然冲出来拦住了发疯的沈慈夜，“你要是毁了这里谁也别想出去，这里会坍塌，时间缝隙会损坏，那些关于陆见深的影像都会消失的。”

“见深？”红着眼的沈慈夜顿了一下，想起了火海中的陆见深，他少年时期最崇拜也最喜欢的人，他此生注定得不到的白月光。

这么多年来，只要是关于他的消息，不管多么虚无缥缈，不远万里不管艰难险阻，他一定会去亲自验证，一定要一个结果。

这次很幸运，陆见深真的来过这里并且留下了很多线索，有了这些也许就能解开他消失的秘密。

一切近在眼前，要为了江凌而放弃吗？

在帝国中，每个公民都离不开中央系统精卫，因为她为了每个宿主而活，完全代表宿主自己的意志。

精卫会出现，就代表了沈慈夜内心有着犹疑。

但——银色鳞片状贴身覆盖着的手套轮廓上逐渐渗出点点血珠，沈慈夜脸色难看地可怕，他嘶吼道：“当年我太弱小，眼睁睁看着见深离我远去，做那么多我参与不了也不了解的事情，到最后离开我的世界。这一次，江凌就在我的眼前，我必须要救他。”

蜘蛛纹样覆盖满整个玻璃墙，轰隆一声正面墙壁在发疯的沈慈夜面前变成碎片，碎片上映照着他焦躁的面孔，踩下碎片，他毫不犹豫地走进了这巨大的巢。

望着他的背影，精卫轻轻摇头：“你在心里究竟知不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人呢？为了弥补过去的遗憾所以现在要付出更多，但人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了。沈慈夜，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就是脑子不好使，想不了太深刻的东西。”黑西装少年抱臂冷嘲热讽。

精卫蓦然抬头，看到了阴影中的太一，他额角的六芒星若隐若现，无声无息，已经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你怎么不跟着你的宿主一起进去？”精卫很奇怪，又忍不住替沈慈夜反驳，“调查官先生的智商测试水平超过了几亿人，不该怀疑他的智商。如果他不愿动脑子，只能是因为感情左右了他的理智。”

“他有个屁的理智。”太一翻了个白眼，“他就该庆幸现在的江凌对沈慈夜的过去一无所知，他不知道陆见深，所以你们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骗他。”

“骗？”精卫冷笑一声，露出少见的尖酸刻薄，“我们都瞒着他，难道你就肯告诉他真相了吗？我亲爱的哥哥，当初背叛人类的你，和黑渊教团同流合污的你，迟早有一天也会背叛江凌的。沈慈夜把他当做情感中的替身，难道你没把他当成宿主的替代品吗？都说人类离不开系统，其实不是的，是系统离不开人类才对，毕竟我们根本就是为了人类而生的。而你被人类封锁厌弃，你才需要隐藏你的过去获得江凌信任，你需要他来帮你，但你却什么都不肯告诉他。”

“够了，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你来点评。”漂亮的少年露出愠怒的神情，从教养良好的贵族少爷变成了暴躁的街边混混，他叫嚷道：“别以为你自己坚持的就是正义和真理，你们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太肤浅了。一百年前的女皇还有可能带着人类走下去，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她太老了。”

“你什么意思？”精卫何其聪明，瞬间听出了太一的言外之意，整个系统都警惕起来。

女皇的血统尊贵，并不是被吹捧出来的，她本身的精力就异于常人，并且永远年轻而富有战斗力，衰老缓慢又年富力强，这是科学家们多年研究也始终无法攻克的的难题。但近十年来，女皇很少参加公开活动，只有在每年中的特定时间点会与皇室成员会面，除了她的心腹几乎没几个人能见到她的现状。

哪怕是了解世上一切秘密的精卫，她的权限也不足以解锁关于女皇健康的秘密，她对此一直深有疑虑，直到被太一点出来。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猜去，我才不告诉你。”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太一也不再和她浪费时间，而是转身向巢穴中走去，“江凌在这里根本不会受到伤害，因为老师当年特地给他留下了一件礼物。精卫，我们三兄妹里，你是最天真单纯又热爱人类的那一个，大哥没得早，我一直很后悔没照顾好你。我劝过你很多次，别太相信人类，别步了大哥的后尘。我言尽于此，再会。”

“等等，关于大哥的死你又知道多少？”精卫追上去，却被交错的时间带挡住了去路。

她站在原地徘徊：“所有人都不肯给我看老师当年的实验记录，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