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荒谬

朝阳洒下金辉,照亮了连绵不绝的山脉。

群山起伏似飞龙蜿蜒,云雾缭绕在山腰之上。

在云雾背后,苍翠欲滴的植被和飞檐翘角的宗门殿宇看不分明,遥遥望去,只见一片白雾空蒙,仿佛世间的一切尘嚣都与此地无关。

窦时彦从佩剑上跃下,静静感受眼前秘境的受损程度。

百年来灵气锐减,飞升者越来越少,修仙之人只得愈发勤勉用功,进入福地洞天以求机缘。

此处蕴雷秘境是十年内灵气最兴旺之处,向来为各大宗门竞相抢夺,械斗不休。

师尊在百里之外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灵力波动,恐有大乱发生,特意派他带众弟子修复维.稳,必要时出手警告一二。

看样子这里打斗的人已经散了,残留下的术法无法追根溯源,许是散修。

窦时彦收回结印的手,“随我进结界看看。”

作为清严宗之中,扶雪仙君座下唯一的弟子,窦时彦有护佑内外门所有师弟妹之职,叮嘱他们紧紧跟在自己身后,切不可单独行动,警惕身边的妖兽与陷阱,见势不对立即向他传音。

蕴雷秘境太大,聚在一起探查太过耗费时间,窦时彦便下令三五人同行,十日后在此处汇合。

“是,大师兄。”

窦时彦点点头,握紧了手中剑柄,先一步踏入结界之中为师弟妹们开路。

却见眼前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入目之处瞬息间斗转星移,竟是恍若沧海桑田,在短短的时间内将世事俱在他面前走过一遭。

再睁眼,身后毅然站立的人群早已不见。

耳畔传来叫卖的声音,窦时彦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正位于繁华热闹的城内市集之中。

他喃喃自语,“原是缩地成寸的阵法,但为何要画在结界入口的位置?”

师尊以十日为期,探查秘境还需要一段时间,窦时彦需早些返程,他召出佩剑,打算即刻御剑飞回去。

可连念了两遍惊涛破浪的名字,它都跟断了契般没有丝毫反应。

窦时彦直觉蹊跷,又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张搜魂符夹在指尖,以灵力催动。

仍然没反应。

他背上陡然升起一股寒意,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这时,远处传来两道人声:“你冷静一点,这里不是我们御兽宗的地界,闹出人命诸位仙君定要责罚!”

“你让我怎么冷静?小圆和小麦召唤不出来,他们待在灵宠袋中五天就会饿死,现在都已经三天了,这破地方怎么也走不出去,跟鬼打墙一样!”

窦时彦上前,阐明自己所在的宗门以及任务,礼貌问道:“二位方才说,已经被困在这个地方三日?”

“对。”女修焦躁地捂着自己的灵宠袋。

师尊曾教导,有的秘境中存在幻象,解决幻象产生的症结,便可使之土崩瓦解。

此症结可以是制造幻象的人,亦可以是一种执念。

于是窦时彦问道:“那二位道友可有遇到什么异常之事吗?”

“完全没有。”男修斩钉截铁地回答,“恰恰就怪在这里,三日内我们走遍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翻过每一片瓦片,所有百姓都过得安稳富足,连吵架斗嘴之事都没有过一桩。”

“确实如此,我们有心想要找出去的路,却发现一旦走到城外五步,就会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阻挡在内。”

窦时彦沉思。

突然,他骤然抬头,见瓦楞之上有一小块青黑色的衣角,上面绣的花纹颇为眼熟。

见已被发现,偷听之人便不再遮遮掩掩,自报家门道:“百鳞宗,蛊修。”

他身形隐在宽大的衣袍之下,声音雌雄莫辨,露出的半张脸和手臂皆以刺青覆盖,寻常人见了定会忍不住退避三舍。

蛊修被发现之后本想掉头就走。

养灵宠的女修叫住他,“这位道友,你到这多久了?你的蛊虫怎么样了,还好吗?”

蛊修身子微微一僵,“五日,尚可。”

“五日……”

窦时彦眉头微微一皱,修仙界目前共有九大宗门,现已有三个宗门的弟子受困于此,不禁让人浮想联翩,思虑这幻象究竟是有何种目的。

他抬手作揖,向三人告别,凭借鬼魅般的躲藏能力,快步奔走于铺面住宅之中。

半日后,窦时彦在一个汤饼摊子边歇歇脚。

果然如那二位同行的御兽宗道友所说,城中一派安静祥和。

且经过他的细细探查,波澜不惊之下没有丝毫阴谋涌动的迹象,城主廉洁勤勉,治下公允秉正,从不以权谋私。

“客官是外乡人吧?来了我们这儿若是无事可做,不如前往惠芳阁听戏,里头的吹拉弹唱精彩不说,个个角儿的本领在京城都是排得上号的!”

窦时彦遥遥看去,发现客栈中的店小二正为一名女子指路。

那女子气宇不凡,腰上一枚刻有“寰”的玉牌,竟是不出世的寰空宗,无情道中人。

“多谢。”

她随手取出一块银锭交到小二手上,就此离开。

窦时彦欲上前交换获得的消息,或可互通有无,岂料刚刚迈出脚步,就发现人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一转头,最近的廊柱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似有暗香浮动,楼台窗内飘出轻薄细腻的软纱,依稀能看到里面飘动的烛光与歌舞的剪影,赫然是一座教坊。

“快走快走,若是被人瞧见,又要传你们合欢宗四处留情了。”

“道友此言差矣,合欢宗虽以双修精进功法,可也不是见到什么才子佳人便会扑上去的,定要两情相悦,痴心不改才为上佳,世人对我道存在误解,只消简单解释一两句即可,你且等着!”

“道友留步——”

窦时彦依次见过眼前三位,得知他们分别是符修、丹修和合欢宗的法修,也被指引到鼎鼎大名的惠芳阁,于是提议道:“不如我们同行可好?”

丹修从衣襟中取出四颗丹药,“解毒丸,有备无患。”

其他三人向他道谢,纷纷取走服用。

防人之心不可无,窦时彦假装吃下,实则偷天换日,服用的是自己乾坤袋中的清心丹。

他注意到另外两人亦如此,符修将丸药压在舌头下,法修更是在瞬息间将之丢开,速度之快几乎只有一层残影。

“走吧。”

四人踏入高耸的楼阁之中,要了一个二楼的雅间。

刚到里面,窦时彦便见到了打过照面的几人,除此之外还从校服上认出了阵修和体修。

九大宗门的弟子竟都被聚于一处。

他沉吟片刻,暗道不好。

符修与丹修面面相觑,之后立即看向窦时彦和法修,“我们二人分别是穿世宗和震鼎宗的本届弟子第一,不知二位……”

合欢宗法修潇洒坐下,展开手上写着令人倾倒四字的折扇,“巧了。”

窦时彦抱拳:“在下清严宗大师兄。”

话音刚落,台上中央传来响彻云霄的击鼓声,几人同时往外看去,只见戏台上灯火乍现,随着一阵急促的鼓点,身着华丽戏服的角儿们挥动着彩绸依次登场。

此后唱腔响起,其声调清脆悠扬,犹如珠落玉盘,缓缓诉说着一段悲欢离合。

法修聚精看去,原被腾空翻转的动作吸引,忍不住拍手叫好,很快就发现台上人身上穿的正是与他们合欢宗校服形似的粉衣。

细听唱词,一则不思检点,整天钻研把各种俊男美女撩拨上手的艳闻逸事就这样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荒谬!”

法修“唰”地收起折扇,恨不得拍桌而起。

他扭头对同在雅间内的三人道:“我合欢宗人虽风流奔放,但从来不是朝秦暮楚、喜美厌丑之辈,就说我那痴情的师弟,钟情于一尾成精的腾蛇,即使被逐出师门也不改心意。

“再说我的小师侄吧,道侣已死,哪怕中途改修鬼道,为了见到面目全非的魂魄一面而散尽修为,同样没人说他一句不是。”

台下唱腔骤然转变,时而高歌,时而低语。

这时不知从何处抛出一堆白花花的毛团,花旦喜上眉梢,转眼间换了身衣服,弯腰抚摸地上滚动的萌团子。

“小圆满身是刺,小麦天天用水喷我,哪里长这样了?!”

御兽宗二人不服的声音传来,说是哪有那么多好脾性的毛茸茸躺平任摸,被灵鸟追着叨屁股的苦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天边飞来密密麻麻的黑影,将众人的视线遮得彻底。

看来这次轮到蛊修了。

蛊修向来不以真面目示人,宽大的袍子下不知藏进了多少蛇蝎毒虫,大家唯恐避之不及,被偷偷下蛊操控,沦为失去心智的傀儡。

窦时彦望去,那位道友脚边落满了一地虫尸,黑暗中一双幽怨的眸子似乎在无声地控诉。

戏曲的乐声与精彩演绎交织在一起,令围在台边的百姓身临其境,喝彩声不断。

接下来还有符修、丹修、阵修等。

他们被名不见经传的“妖兽”一击即倒,十分脆皮,简直是在大战中滥竽充数的存在。

饰无情道的角儿身形修长,气质冷峻,眼神带着一丝冷漠与空洞,仿佛什么情感都无法触及,一招祭出,杀死了最亲密的道侣,进行了对自身功法的洗礼,孤高地飞升而去。

“我寰空宗道训:小善如大恶,大善似无情。”

那名女修声音沉稳而深厚,不急不躁,“无情,并不是无心。”

突然,武生手中长剑如虹,于刀光剑影之间与台上的“师尊”边修炼边打情骂俏,一招一式极尽缠绵,毫不见剑道的坚毅与坦荡。

不仅如此,第一个武生下台,另外几个武生又上前来与“师尊”继续练剑。

窦时彦气得握紧了拳头。

“岂有此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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