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有投资意向的出资人之后其他的事情就好办了，有资金做保障，嵇夏终于有功夫抽出时间来仔细了解一下《钟情》这个项目了。
这个剧本的主要故事背景是在民国，大部分场景都要实拍，原本资金充足的时候剧组是直接安排租下了南城的一条特色老街，准备让简城跟他那个情人随意发挥的。
说实话，原本的资方对简城这蠢东西已经算是很溺爱了。
那条街道很长，嵇夏以前曾经去看过，作为取景场地来说没什么大的问题。
按道理来讲有这样豪气大方的资方支持，就算是牵头猪来也该砸出点水花，但简城这废物只砸出了笑话。
出师未捷黑料先爆，导演与主演一起被抵制，就算是往前历数二十年，仔细寻找内娱影史上的各种奇葩事件，简城这一件事也算的上是少见的事故与笑话了。
“哎……所以我说你能来真是救了我一命啊。要是没法再次启动这个项目早期投出去的资金可就真的收不回来了。投资人是已经撤手了，可是这场地还在这铺着呢……你看。”
齐鸣川带着嵇夏在那条民国味的长街上走着，一边观察布景一边伸手指了一下，示意嵇夏去看长街一角。
嵇夏顺着他的动作看了一眼，发现长街一侧的某个巷子的拐角处正有几个不同机位的镜头对着两个不认识的演员拍，旁边还稀稀拉拉地围了几个人。
看这些人的打扮与配置似乎是一个剧组的，只不过这么粗糙的状况嵇夏还没有见过。
“那是怎么回事？”嵇夏问。
“小网剧呗，”齐鸣川愁眉苦脸，叹了口气揣起手说，“哎，还不就这个景的问题么，《钟情》的主题情节要用的是民国的景，这条街预计会是总拍摄时间最长的取景地。当时金主姐姐大手一挥直接租了四个月让简城那二百五慢慢打磨，谁知道他直接磨出一个全家桶的瓜来。 ”
嵇夏：“……”
“后来项目就出事了嘛，资金收不回来，这个景也不能一直空着，我就做主先把场景借给一些小剧组做二次出租了，反正也是闲着，能创出一丝丝收入也比干放着强。”齐鸣川继续与嵇夏一起向前走，一边叹气一边说。
“你倒是从来没想过放弃过这个项目。”嵇夏不置可否，带着一副大墨镜半卷着外套袖子走过长街，不紧不慢地说。
她身上穿了一套无比低调的黑色休闲T恤与长裤，敞着拉链的宽大机车外套遮住了嵇夏身上所有明显的个人特征，那边正在拍摄中的剧组里有那么多人，愣是没人注意到嵇夏这个传说级导演正在路过。
齐鸣川一样神色自然，絮絮叨叨地陪着嵇夏从哪个小网剧剧组的对面走了过去了，好像两个人中没有一个觉得嵇夏会被人认出来。
“我倒是想放弃，我敢嘛？”齐鸣川小声吐苦水，“公司把这个项目划给我了，金主花钱的时候倒是不考虑后果，现在撂挑子不干了烂摊子就得我来收拾。这项目要是彻底埋了公司里外里亏的钱谁来负责？总不能是我吧，我可赔不起。”
嵇夏点了点头，稍微有点后悔当初没多了解一点老朋友的处境，不过她也不是纠缠没发生过的事的人，没说什么矫情的话，只问：
“我记得《钟情》刚刚透出即将拍摄的风声时宣传的是会到西部去取景，你们最初的拍摄计划是怎么定的？”
“哦，这个。”齐鸣川想起来还觉得晦气。
明明敦煌戈壁都飞了好几次了，半个剧组都快搬过去了，简城居然搞出那种事情，害得他们全体白折腾大半个月，他也险些没法跟公司交代。
“刚刚租下这个场地的时候简城说这条街上的布景还要调整一下，整体上不够他期待的民国味儿，所以没法立刻开机。”
齐鸣川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包括资金撤出之前其实街上都还在动工，没法用，所以剧组的计划是先去敦煌实景拍摄电影的后半部分，然后再着重打磨电影主体。”
嵇夏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了整条街，缓缓‘嗯’了一声，简短地表达了她对简城指导下的改动的看法——
“改得乱七八糟的。”
“……！！”齐鸣川沉默一下，眉头一皱，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凄惨地说，“不是吧姐，你什么意思啊？你对这儿不满意吗？还要改？别吧，别搞我啊！”
嵇夏没说话，皱眉慢慢打量过整条街，随手拍了拍齐鸣川说：
“如果是按照文艺片的手法，这里本来不需要太多的外景，只需要几个长镜头就好了……但是就这条街目前的情况来说，确实不够旧，氛围也差点意思，太有生机了，搬到大荧幕上会有很多瑕疵。”
齐鸣川整了两秒，大概理解嵇夏的意思的，随即痛苦绝望地抱住了脑袋：“所以，我还得再把这里改回去吗？”
“不止，”嵇夏揣着口袋继续向前走了，“要作旧。实在不行就换景，先去天津或者南京看看……这一部分确实急不得，暂时还是按照你们原本的计划吧，先考虑敦煌取景拍摄后半部分。”
“行，”齐鸣川一脸肉痛，拿起手机在记事本上记下了事项，“你看一看这附近，大概要往什么方向调整跟我说一声，我去联系人施工，顺便找两个场务一起商量，看能不能做到。”
“嗯，”嵇夏仰头看了看悬在墙面上半新不旧的招牌，忍不住有点疑惑地问，“所以简城当时到底怎么要求的，为什么越改越不像话？”
“他能有什么要求……他当然是乱提了……”齐鸣川满脸无力地说，“他似乎很想复刻民国时期百乐门的浮华与颓靡，拍一拍纸醉金迷的舞厅与后街堕落靡乱的舞女什么的……哎，你懂，就那种东西，两个女人在孤独之中看对眼了，在一起互相安慰啥的。”
“哦，呵。”嵇夏冷笑了一声，毫不吝啬表达了对简城审美的嘲讽。
“？”齐鸣川小心翼翼地看了嵇夏一眼，“这个方向，很不行吗？”
“没说不行，这种类型没什么问题。人的灵魂本身与艺术一样自由，角色也一样要找到灵魂的出口，”嵇夏抄着口袋，目光平静地继续往前走，
“但以简城的一贯的实力、能力、观念和审美拍出来……呵，哗众取宠的东西罢了。他懂什么角色的灵魂？而且，看到《钟情》这个剧本就作出这样的联想，倒是也很符合他的定位。浅薄又愚蠢。”
齐鸣川惊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手机里的文件，又抬头看了看嵇夏，在震惊之中怀疑自己可能也是脑子不大好，犹豫了半晌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啊，那个……就是，是我理解的有问题吗？难道《钟情》这个剧本它其实不是个烂本？”
“我没说它不是，从一个剧本的角度来说，它确实不怎么合格，但是那是剧作者自身的技巧与能力的问题，故事本身并不是毫无价值，”
嵇夏一板一眼地说：“一个好的导演完全可以像剧作家一样赋予角色灵魂，而不是粗暴的解读、照本宣科甚至更加下流。”
齐鸣川愣了一会儿，回答：“啊。”
完全没听懂。
现在他算是明白了，像他这种俗人跟真正搞艺术的人之间脑回路差了不止一个马里亚纳海沟，完全不能理解对方的坚持与体悟，更没法跟上对方视角的高度。
不过话又说回来，嵇夏这种在电影事业上都已经达到这种高度了都依旧还在寻求突破的神人居然还能坐下来跟他一起十分俗气地聊‘钱’跟‘投资’，也是非常难得了……
现在想想简城那明明下流又猥琐还天天趾高气昂说其他导演庸俗庸俗、明明是羡慕别人的票房还装腔作势地说：‘只知道迎合观众博取票房的人就是不懂艺术’的白痴可真是行业毒瘤啊……
齐鸣川默默感恩了一会儿，就听到嵇夏又说：
“之前是因为投资没能确定，边边角角的事情也多，我对于该如何修改《钟情》这个剧本也没什么头绪才没问你要演员的名单。不过最近我看了一下剧本，大概想好该找谁来帮忙了，你那边呢？原本签下的演员都有谁？记得发一份名单给我。”
嵇夏一边说一边盘算着每一个角色应该呈现出什么样的效果。
池晚乔已经确定是其中一个女主角了，那个属于池晚乔的角色应该如何演绎嵇夏心里也已经有了大概想法。
至于其他人……还算开窍的话就继续用一用，要是实在不行……也只能考虑换人了。
嵇夏这边还在思考，齐鸣川已经在旁边看着手机上的文件愁眉苦脸地说起了情况：
“其实现在真正已经签下来的演员不算多……当初拟定要开机的时候大部分演员都还停留在拟签约的步骤，简城那边一出事许多人怕惹麻烦直接推辞毁约不来了，现在演员表空了起码得有一半。”
那还挺好的。
嵇夏一点也没法理解齐鸣川的发愁之处，甚至还漫不经心地觉得不错。
“唔，不过另一个主演是真的已经确定下来了。”
齐鸣川扒拉了一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文件说。
“哦，是谁？”嵇夏随口问。
“颜知许，前一段时间跟某个小花的CP挺火来着，网友也说她比较有故事感适合大荧幕，应该演一些爱而不得的角色什么的……我当时跟选角导演就觉得这脸确实还不错，挺适配的……”
齐鸣川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但嵇夏已经都听不进耳朵里了。
嵇夏原本十分淡然、不紧不慢的脚步猛得一停，整个人都在原地站住了，一个转身看向齐鸣川问：“你说谁？另一个主演是谁？”
“颜、颜知许啊，”齐鸣川看到嵇夏的反应也愣了一下，“怎么，这个演员你也不大喜欢吗？”
“……”这倒是没有。
嵇夏深吸了一口气，她对颜知许并没有什么特殊感受，甚至不太认识这个人，但是……
她只是刚刚才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所以，池晚乔那么坚持一定要拍这部片子，还一定要拉她去救场其实是为了颜知许？？？
嵇夏原地深呼吸了几次，努力想克制情绪，但依旧有些压制不住乱蹦的太阳穴，甚至觉得自己有点缺氧了。
“？？？你怎么了？”齐鸣川要吓死了，“不是吧嵇夏，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我的天以前也没听说过你的身体有哪里不够健康啊，别不是特么的这倒霉的剧组有问题吧？怎么找一个导演就出事一个呢！”
嵇夏有些嫌吵地将齐鸣川推远了一点，平静了一下，松了松握紧的手指说：“我没事，也没生病。”
“真的吗？”齐鸣川依旧有点紧张兮兮，“实在不行咱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万一就有一些什么玄学的因素呢是不是……”
嵇夏又盯了齐鸣川一眼。
这次齐鸣川终于老实了，小声逼逼：“主要是你刚刚的脸色真的很差啊。”
嵇夏顿了一下，闭了闭眼睛，忍不住再次攥紧了手指。
她脸色差从来都不是因为什么专克导演的玄学，而是池晚乔那个……那个混账东西。
池晚乔居然真的为了捞女朋友难得的电影片约就跑去亲她？？这是疯了吗？？？
她是能随便亲的吗？
莫名其妙地将她扯进池晚乔自己的亲密关系里……一个是导演、另外两个是同组的演员，这让她之后还怎么导戏？！
而且……
《钟情》对颜知许来说应该也是难得的电影片约。
反正嵇夏常年混迹电影圈但根本不熟悉颜知许这个人。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钟情》原本的配置只是算是一般，如果没出事的话最多稍稍打开颜知许在电影圈的资源。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简城刚好出事了，池晚乔自带流量亲自出现救场，反手还拉上了她这个对电影品质有强迫症而且正在被影迷观众和网友一起神化的零失误导演……
项目还是同一个项目，但资源质量已经是登月级的飞升。
想到这一切的嵇夏感觉自己快要被气得七窍生烟了，思绪在快烧干的脑海里盘旋，越想越火大。
她似乎不止莫名其妙被亲了一回以至于被迫介入了别人的关系……好像还彻头彻尾地被利用了个干净？？
不出意外的话，嵇夏的读心术应该就是下一章出现了，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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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懵圈导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