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两人在维克多的宿舍前分开了。

“等一下。”黑发少年突然出声，“你不回宿舍......？”

“啊。”意识到自己被看出来走的方向不对劲了，罗斯希尔默默骂了自己一句怎么不等会再走，有些无奈的笑着回头解释道，“暂时不回去，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维克多半张脸被墙壁的阴影遮住，他重复了一遍罗斯希尔说的话，有些疑惑：“什么事？”

“箭胚和矿石。”对方轻轻呼了口气，“我要去趟地下交易所而已，去找那个叫巴特的铁匠。”

对方思索了一会，点点头：“你早点回来。”然后他转身往楼梯上走。

“......等一下。”罗斯希尔猛然意识到什么，立刻叫住他，“你要一起去吗？”

这回维克多几乎瞬间转过身子，语气认真：“要。”

罗斯希尔噗的一声笑了，拉起他的手：“那就快点吧，两个人毕竟目标大，晚上都是巴特兰女士巡逻来着，以防万一，别真出事了——啊，穿上这个，我差点忘了。”

她从伸缩背包里掏出两件黑斗篷，扔给维克多一件：“遮下脸。”

“好。”对方立刻披上斗篷，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

......

几分钟后，两个身影步调一致的翻过墙，落在学院外面的地上。

其实这人的性格几年了也一点没变过，对她的任何离开都患得患失的......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当时去预定箭胚的时候她还是跟维克多一起去的，时间什么的他也都听得清清楚楚，以他的记忆力，没理由想不明白自己要去干什么——他只是单纯的想问罢了。

明明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还是想再问一遍，听到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才能罢休。

维克多一向如此，自从两人逐渐相熟之后，他逐渐会表达自己了许多——但仅限于跟罗斯希尔一起呆着的时候，面对赛琳娜与琳恩，还有偶尔回来一趟的弗洛里安，维克多总是很乖巧懂事，连一开始知道家里突然多了个孩子有点摸不着头脑的弗洛里安也马上接受了他。

而比起另外三个人，他也明显的更亲近罗斯希尔一些，或许是因为同龄人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总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养成了这毛病，什么都得问的清清楚楚了才能让她走，往往他其实是想跟着一起去的，只是不说。

而且他很少在脸上表示出什么，罗斯希尔说的话他都会很听话的去做——哪怕其实不愿意。

好在罗斯希尔一向是个对情绪很敏感的人，察觉到对方情绪不太对的时候她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这会她就会好心的给个台阶下，维克多也就顺势说自己要跟着一起去。

一来二去，这几乎形成了一种默契。

地下交易所在剑士学院不远的地方，分为地上部分和地下部分两块。这是个很有趣的地方，常年有卖各种奇怪材料的小摊贩出现，有的时候是常见的草药，魔兽皮，骨骼等东西，不过要是来的频繁一些，时常就能赶上一些稀有的东西——譬如妖精的头发或者指甲。

当然，这些东西一般是给药剂师们用的，只有他们才需要很多看上去就很危险的东西。

毕竟所有人都默认药剂师跟制毒是挂钩的。

所以也不能随便惹比较厉害的药剂师，指不定人家一生气了，一瓶药就给你放倒了呢。

对于帝国的另一大职业——炼金术士来说，他们的要求就简单很多：矿石。

矿石一般由矮人族开采，这个经常活跃在魔兽森林里的种族拥有着绝不外传的技术，矮人族从不把自己的技术外传，也没人能进得去他们的聚居地查看一二。

矮人族也从不向外售卖自己的特殊装置，他们普遍的工作是开采矿石，矮人们超前的技术能让他们在开采时危险系数降低不少。

而矮人族的血脉魔法天赋又能让他们敏锐的感觉到稀有矿石的位置，效率都会提高不少。

地下交易所常年有不少人，一个个都包的看不清头脸，看上去有些鬼鬼祟祟的，但这却是必要的保护——因为这里有数量相当庞大的赏金猎人们。

处于地下交易所中心的赏金工会是赏金猎人们的聚集地，他们在这里接取各种任务赚取钱财。

有的任务是很普通的击杀魔兽，一般会要求完整的皮或者骨骼，又或者是去采哪种少见的草药，哪怕它生长在人迹罕至的悬崖上，只要钱给够，有的是不要命的赏金猎人接任务。

什么样的任务都可以在赏金工会发布，一般很快就会得到回复，只要报酬足够合理。

要是你真填了个什么刺杀国王的任务进去，再设置个几百几千万金币的高价.....绝对有人接。

虽然这种要钱不要命的赏金猎人能活下来几个都是未知数。

......

罗斯希尔带着维克多轻车熟路的绕到小巷子最里面，这是地下交易所的地上部分，卖的东西都是比较正常的，稀有材料都在地下部分，他们并不会去，反正也不需要，而且那里的危险系数实在是太高，指不定跟你在酒馆聊天的人就是个通缉犯。

小巷子最里面有个屋子，远远便能听见巨大的敲击声，很有节奏的一下一下响着。

罗斯希尔推开门，扑面而来的热浪差点给她冲了个跟头。她闭眼适应了一下高温，这才踏进去。屋子里的锅炉烧的极旺，热气一阵一阵扑打在暴露出来的那点皮肤上，况且她现在包的跟个粽子一样，还没说话，背上就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巴特先生。”见对方一心沉浸在工作里，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罗斯希尔出声道。

打铁的动作停了下来，巴特随手拿起一边的毛巾擦掉头上细密的汗珠，一边了然：“是你啊。”

这人很神奇，来找他下单的人往往都包的看不清面容，有的甚至会用魔法改变声音再来找他——但他就是能一下从身形和声音判断出来对方是哪位客人，尽管他根本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巴特转身进了里屋，片刻之后拿着个布袋子出来，里面装了沉甸甸的大半袋子细箭和各种颜色的矿石：“是这个吧？都备好了，有点箭的材料边角料我也一并给你塞进去了，说不定你有用，我也用不到。结一下尾款，小家伙。”

罗斯希尔拿出十几枚银币递过去，对方在手里掂了掂钱感受一下重量，把布袋给了她，挥挥手：“欢迎下次光临。”然后便背过身去继续抡起大锤。

罗斯希尔把布袋子扎紧口塞进伸缩背包里，赶快拉着维克多逃也似地离开了铁匠铺。

鼻腔呼吸到新鲜湿润又有些微凉的空气时，她这才出了一口长气。倒不是因为别的，铁匠铺里面实在热的要命，本来就几乎呼吸不过来，因为不通风，味道也不太妙，这对于一个五感比人类更敏锐的精灵混血兽人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不过五感更敏锐一些的维克多倒是没什么反应。

所以......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背后紧紧关着门的小屋子，那个铁匠真的不会中暑吗？

当然，这不归她管。

维克多看着她动作极快的装东西，问：“你要做什么东西？”

“不做新的，主要是想改良一下之前的装备。”罗斯希尔拉着他快步往前走，一边解释道，“之前有几个试验品效果都不错，就是不太稳定，原材料也不够做更多了，不过这回应该能做出数量相当大的特殊武器了，这玩意可是消耗品，越多越好。”

......

回到学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罗斯希尔轻车熟路的找了个偏远的墙角，落地的一瞬间突然被狠狠拽了一下，她一惊，但立刻明白了为什么，赶快顺着维克多的力度贴着墙蹲下，藏在一大堆杂物木屑后面。

“伊苏尔特那个半瞎的家伙......”过了几分钟，熟悉的女声才从远处慢慢过来，越来越响。巴特兰女士从他们回宿舍的必经之路慢悠悠走了过来，手里依旧端着一杯她钟爱的咖啡，她皱着眉，看上去很不满。

一来一回这会已经很晚了，伊苏尔特教授的眼神并不允许他在晚上巡逻——比起找到半夜出校的学生们，他更有可能走着走着一头撞在墙上，然后光荣的被送到校医拉纳女士那。

所以深夜的巡逻全部由这位图书馆管理员来进行。

声音越来越近，维克多的听力比她还要好些许，大概是落地之前就听到远处的脚步声了。

罗斯希尔屏住呼吸，尽量把自己全部塞在那些杂物的阴影中，好在两个人身上的黑斗篷大概能很完美的和影子融为一体，在黑夜中没那么容易看出来，巴特兰女士是个纯粹的人类，她不存在什么夜视能力良好的能力。

手被握的紧了一些，维克多身体异于常人的热度源源不断的传了过来。他轻轻捏了捏罗斯希尔的手，像是在告诉她别慌，不会有事的。

不过某位翻墙惯犯从来不知道慌这个字怎么写。

穿了条花色奇怪连衣裙的巴特兰女士端着咖啡扫视了一圈杂物堆，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有些夜风时不时吹起几片叶子，又让它们在空中旋转着落下。

没找到学生，她很快嘟囔着什么离开了。

维克多按住罗斯希尔，示意她先别动。

等到她腿都蹲的有些麻木的时候，维克多才率先站起身来，压低声音：“快走。”

罗斯希尔微微点头，两人拔腿就跑，顷刻间冲到了宿舍塔楼下。

好在学院并没有什么“宿舍管理员”一类的职位，不然可能还真进不去了。

男生的那座塔楼还要再往前一些，罗斯希尔冲他挤挤眼睛，语速极快道：“你快走。”

“好。”对方也不磨叽，离开前还是没忘了回头补一句，“明天见，晚安。”

“嗯，晚安。”

罗斯希尔注视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转身离开。

......

噔噔噔跑上几层楼梯，绿发少女在门前驻足，把身上的斗篷摘下来，简单的叠了叠就塞进伸缩背包里，又把自己跑的有些乱蓬蓬的卷发整理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门。

南希似乎是已经睡了，宿舍里都没有开灯。罗斯希尔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迈进门，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吵到舍友。

宿舍的床是两张相对的四柱床，床边挂着能把整张床都挡住的帘子。另一张床上的帘子拉的严严实实，一点动静也没有，看上去对方已经睡熟了。

开灯多少会影响对方睡觉，罗斯希尔拿出一块极小的光元素矿石，借着那点微弱的光芒整理背包里的东西。既然不能开灯，时间也挺晚的了，也就没什么必要非得熬夜折腾那些箭。她把那个布袋子拿出来又扎紧了一些，生怕里面的东西漏到包里。

不过似乎在材料里掺了些什么魔兽的皮，还挺坚韧的。

不过......换睡衣的时候，她忽然敏锐的意识到了什么——这房间，是不是太过于安静了些？

就算女孩子的呼吸声本身也很轻，在这种毫无声音的情况下，也该足以让她听见。

尖尖的耳朵微微抖了抖，依然是一点声音都听不见，只有窗外飞过的黑鸦嘎的叫了一声。

心里骤然涌起一个奇怪的猜测，罗斯希尔站在原地纠结了半晌——这要是搞错了，那可真是尴尬到极点的事情。但她实在好奇，怎么会有人睡觉一点呼吸声都没有？

除非......

她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南希窗前，小心翼翼把帘子拉开了一点。

借着手里捏着的那块矿石的微弱光芒，她从那个缝里扫视了一圈。

没人。

被子整整齐齐的平铺在床上，而本该在床上睡觉的南希，早就无影无踪了。

或者说，她压根就没回来过——大概是在自己走后就离开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这人去干什么了？

门突然吱嘎一声，相比于满是贵族的隔壁奥斯顿魔法学院，剑士学院的设备就没那么优良，至少这里没有配备开关不出声音的门。

罗斯希尔一惊，仗着她过来还有点时间，把矿石往桌子上的伸缩背包里随意一塞，闪身就进了盥洗室，打开水龙头，装作自己在上厕所。

金发少女小心翼翼的迈进来，盗贼的职介让她走路近乎于无声——不过，盥洗室的灯还亮着。

门开了，罗斯希尔打着哈欠走出来，故作惊讶：“南希？”

“啊......是我。”南希背着的右手悄悄往口袋里塞了什么东西，装作无事的样子，“你没睡吗？已经好晚了——我刚兼职回来，今天店里有些事，就忙了点。”

“这样啊。”罗斯希尔并没有追问什么，对方去干什么不是她该干涉的，“那你早点休息，我先睡了，浴室的水还热着呢——如果你想洗个澡的话。”

“嗯，晚安，罗斯希尔。”事已至此，南希从容的打开灯，脸上是歉意的表情，“影响你睡觉了，我很抱歉。”

对方只是笑了笑：“没什么，晚安。”

罗斯希尔躺在床上，灯已经又被关上了，只有盥洗室的流水声哗哗作响。

但她没什么睡意，满脑子都是刚才鼻尖嗅到的那一丝气息。

得益于精灵血统带给她的敏锐五感，罗斯希尔立刻分辨出了那是什么。

淡淡的甜腥——那是血的气味。

罗斯希尔：wc我室友sha人怎么办[害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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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08 地下交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