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半,江晅回宿舍,宿舍里其他人都在挑灯学习,图书馆这段时间占不到位子,大家也习惯了。
江晅放轻动作去洗漱出来,宿舍的灯已经熄灭,他借着舍友台灯的光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打开桌子上的台灯。
他的桌子上很干净,里面桌角摆着台灯,右手边桌角是笔筒,整个桌面干净得像没人用,书都按照大小竖着列在书柜上。
江晅把椅子后挂着的书包里的书拿出来,他习惯课前预习,课后再复习一次,这样的学习方式对他来说就够了,几乎可以把知识彻底学透,也不用后面再花很多时间理解学习,考试前背诵起来也容易很多。
复习完今日的课程后,江晅看了看时间,快两点了。
宿舍里寂静无声,有两个舍友已经上床睡了,只剩下他和另一个舍友的台灯还亮着。
他复习完后没打扰另一个舍友学习,关了台灯后轻手轻脚上了床。
时间已经很晚,明天早上还有早课,但江晅有点睡不着,通讯器放在下面桌子上,手机放在枕边。
他从来不是个手机不离身的人,对他来说,手机的用处不大,以前除了联系白岁熠,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用途,但自从里面多了一串数字后,他也慢慢养成了带手机出门的习惯。
他没期待过号码的主人会联系他,但只要那串数字在他手机里,他就想带着,即便那个号码他早就倒背如流。
黑暗中,江晅习惯性摸了下枕头下,摸到钢笔冰凉的触感,他慢慢收回手躺进被子里,睁着眼睛无焦距地盯着天花板。
他脑子里有点乱,一下想到明天要不要主动联系宋祈锐,一下又觉得这样不太好,对方也许不需要他帮忙,而且如果对方不想见他,他这样凑上去,会不会更让人反感。
可……他会找我帮忙吗?
江晅觉得不会。
宋祈锐那样的人,就算有事,大概也不会找人帮忙,而且,就算找人帮人,可能也不会找他。
但想起白天在食堂宋祈锐左手吃饭不太方便的样子,他有点担心。
万一没人看到,宋祈锐又伤到手了呢?
前几天他还有意想避开宋祈锐,江晅感觉自己很烦人,避开的人是他,现在想离他近一点的也是他。
他不知道宋祈锐有没有看出什么,应该是没有,毕竟宋祈锐不会在意,更不会观察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骤然间,江晅向来对人的情绪不太敏感的江晅脑中灵光一闪,突然联想起宋祈锐对他冷淡的态度。
他心里咯噔一下,如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底,本来毫无睡意的他更是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宋祈锐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不会的。
江晅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Alpha不会在意一个本就不算熟的人。
可为什么他会觉得宋祈锐对他的态度就是冷淡了呢。
还是说……想到那种自己一直逃避的可能,平躺在床上的江晅脸色瞬间煞白。
他快速回想起这学期和宋祈锐的所有交集,破绽最明显的显然是那把被宋祈锐发现后他几乎没再怎么带出宿舍的同款雨伞。
他觉得自己非常蠢。
那把雨伞那么明显,他怎么会认为应该没关系,宋祈锐不会多想的。
他此前一直自欺欺人,那天宋祈锐见到伞时,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他就真的以为对方什么也没发现。
加上之后他在宋祈锐面前犯的错和失态。
他太蠢了。
宋祈锐发现了吗?
夜深人静的晚上,人的思绪最是天马行空,缥缈无形,白天所有被忽略的细节都会在此时冒出来反复回放,入侵人的思绪。
江晅心想,他自认藏的很好,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宋祈锐的态度是因为什么呢。
他想不到别的理由。
江晅脸色冷白,黑暗中无声咬着唇。
如果是因为这个,宋祈锐这样的态度,他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其实没有多难过,只是觉得有点冷,身上没有哪里痛,可又觉得好像哪里不舒服,有点难受。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和宋祈锐毫无可能,甚至以前他觉得自己和对方连一点交集都不会有,他从来没想过要怎么样,从没有觊觎过那个人,他只是想在黑暗中偶尔能看看他,悄悄关注他,即便有一天对方身边有了人,他也不会太难过,只要对方开心,他就会永远以他的开心为信仰。
他唯一的底线是,不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思。
他不想给对方任何一丁点儿负担,事实上即便宋祈锐知道他这个人,知道他的心思,应该也不可能会有什么负担,但江晅就是固执地守着这个底线。
他想,如果宋祈锐真的看出了什么,那他应该永远不会找他帮忙的。
江晅说不清自己此刻的感受,只是觉得空空的,精神像脱离了躯壳,明明大睁着眼睛,可灵魂却像是飘了起来,冷冷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躯壳慢慢缩紧,侧身埋进被子里寻找一丝温暖可怜样子。
翌日,宿舍其他人陆陆续续起床换上衣服去跑步,六点十五分,江晅还躺在床上没起。
其他人有点惊讶。
平时江晅是宿舍里永远起得最早的人,平时六点二十左右就跑完十公里回宿舍了,而今天这个时间都还没起床,怎么看都觉得不太正常。
有人想叫他,看看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江晅?”
江晅躺在床上,闭着眼,看似还在睡,听到舍友叫他,他毫无反应,三个舍友在下面面面相觑,慢慢围到他床边。
“还没醒吗?”
“不知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不会是感冒发烧了吧?”
“有可能,最近天气阴晴不定,反反复复的,要不上去看看?”
江晅一夜没睡,脑子里有点混乱,但清晰地听到了几个舍友的小声说话,他慢慢睁开眼睛,在其中一个舍友又试探着叫他时,他缓缓从床上坐起来。
其他三人看他醒了,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一个舍友看了看他有点苍白的脸色,问他。
江晅反应有点慢,顿了顿后摇了摇头,嗓音有点哑:“没事,睡过了。”
其他三人闻言,虽然觉得惊讶,但也没太表现出惊奇。
同寝四年,江晅很少睡过头,一只手都能数出来,但也不是没有过,所以大家很快接受了他的说辞。
早课到教室时,江晅去的有点晚,刚到教室没多久,上课铃就响了。
军校生身体素质都不差,恢复力也强,熬一晚上夜对江晅来说问题不大,两节理论课中间的休息时间,他趴着休息了一会儿,精神好了很多。
中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后,他并不急着收拾书包,慢吞吞地翻着书,没一会儿教室里就空了。
等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他坐在位置上盯着书页失神,什么也没想,又好像什么都想了。
坐了一会儿,他把书整理好放进书包,拉上书包拉链前,他看见书包里躺着的手机。
盯着看了几秒,他慢吞吞拿出手机,不抱任何想法地摁开屏幕。
屏幕刚亮,入眼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江晅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动作快过大脑思考,手已经点了点那条消息,他第一眼看的不是内容,而是发消息过来的那个备注的名字——
宋祈锐。
晃眼一看,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眨了眨眼睛,是那个名字。
他盯着名字看了几秒,才骤然醒了一样,看向下面信息的内容——
“中午一起吃饭吗?有点事想让你帮个忙。”
时间显示消息是两分钟前发过来的。
江晅猛然回神,立刻回了消息过去,等消息发送出去后,他愣愣地站着,低头看着屏幕。
他以为对方不会找他帮忙,甚至可能以后都不太会想见他了。
可是……宋祈锐找他了。
是不是说明,他想错了,想多了,宋祈锐其实什么也没发现。
江晅觉得自己昨晚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面对以后和宋祈锐不会有什么交集,这是他早就有的觉悟。
可这一分钟,他才发现,在看到这条消息时,自己竟然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但从未如此强烈。
他几乎立刻意识到自己心里有些东西发生了十分微妙但不可逆转的变化,在他不知不觉间,他以为可以控制,可以接受,原来他并没有准备好。
盯着手机屏幕失神的江晅神色微妙,但眼神却静得出奇。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才过去几十秒,一条新消息跳出来。
看着那条新消息,江晅听到了自己胸膛塌陷的声音,怔愣良久,他抿着唇很轻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是心里最隐秘的地方呼出来的。
似乎是在对自己,也是在对那个人妥协了。
这一刻,江晅决定给自己一点点喘息的空间,不管以后多么惨痛,他愿意为自己今天一厢情愿的决定付出所有代价。
他不愿再保留最后一点自我,也愿意丢弃自己唯一一点生的希望,只为现在多看看那人。
他并不贪心,只要一点点,就让他至少在学校的这段时间里,在和那人离得最近的距离里,稍稍为自己争取一点可供往后回忆的幸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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