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院大礼堂风格简约，呈现蜂窝状的阶梯样式，可容纳三千人。

江晅进来时礼堂里满满当当，几乎看不到空位，靠近礼堂的大门口还站了不少人。

白岁熠作为优秀医学生演讲的安排比较靠后，前面还有不少学校领导要发言，江晅没去找空位，两分钟后白岁熠从后台脱身，此时礼堂的灯光一下变暗，活动开幕。

借着礼堂舞台上那一束亮光，白岁熠走到江晅旁边，大礼堂吵嚷声变得安静很多，他压低声音说：“我让人给你留了个座位，在前面，去吗？”

江晅看了眼密密麻麻的人头，很浅地笑了下说：“没关系，这里挺好的。”

白岁熠点头，没说什么。

很快白岁熠的电话震动，他低头皱了皱眉，扫了眼消息，“有学弟找我，说流程要变动一下，让我过去商量，你想看就在这里等一下，无聊的话就出去逛一逛，我等下来找你。”

江晅知道这种活动，表示理解，“你去忙吧，忙完联系。”

白岁熠点点头，转头走了，去后台时脸色有点不太耐烦。

他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觉得没意义又浪费时间，平时在联盟医院忙得脚不沾地，有这点休息时间还不如和朋友吃顿饭，但没办法，导师勒令他必须来，让他作为优秀代表给学弟学妹们说点鼓励的话也行。

江晅看着白岁熠从礼堂内侧面走道下阶梯朝后台走去，直到昏暗中看不清对方身影，他收回视线。

大礼堂正面有三个门，他走的是左侧那个。

站在离舞台最远的地方，江晅身处高处，可以将前面几乎整个礼堂的人尽收眼底，可宋祈锐应该是在他之后进来的，他一直注意着，却并没有看到那道身影。

他抬眼看了看礼堂头上的装潢，装作不经意欣赏礼堂的风格，而后很轻很缓地侧目看向右边，眼神却极快掠过右边最后进来没地方坐的那些人。

光线很暗，但江晅习惯在黑暗中寻找目标，很快，那道挺拔却放松的身影停留在他瞳孔，alpha穿着黑色羊毛大衣，及膝的款式，双手插袋站着，矜贵又冷淡的气质和在军校时有些不同，借着黑暗的恩赐，江晅近乎入迷地多看了那身影几秒，他看见alpha和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看向下面舞台中央。

虽然有点遗憾，但江晅很快收回视线，即便这样昏暗的，对他有天然优势的环境里，他也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多看，不能让宋祈锐发现。

舞台中央，主持人说着开幕词，江晅随着礼堂大多人的目光看着舞台，但目光毫无焦距，看着有点出神。

宋祈锐在他右边十米外，虽然alpha并不认识他，甚至不知道有他这个人，但现在这种情形和过往的记忆重合，江晅有点恍惚。

高二那年学校举行元旦晚会是在大礼堂，各班都有节目，他们班没人想参加，班长组织大家抽签，他抽到了必须参加的纸条，和他一起抽到的几个同学商量着随便准备一个节目糊弄一下，最后决定敷衍地准备一个诗歌朗诵。

晚会前一天，所有班级参加节目的同学到礼堂提前彩排一遍，江晅从教室赶到礼堂时，一眼就看到了礼堂最后面站着的alpha。

那天和此时很像，alpha没有参加活动，只是来看朋友，也没有注意到离他十米外的人隐秘而专注的眼神，而他也和今天一样，只是站在远处看着，没有走近，眼神也没有多停留。

舞台上的校领导讲话很官方，礼堂的氛围开始活跃，江晅左边裤带里的通讯器贴着他的腿震动了两下。

他的通讯器没有任何人知晓，平时接收的只有军部的任务和资料。

江晅扫了眼前面吵嚷的礼堂，悄无声息走向他身后不远的礼堂大门。

他站的地方光线昏暗，周围的人不多，没人注意到他的离开。

走到礼堂外后，江晅拿出通讯器刚点开讯息要看，通讯器又持续震动起来，是军部的通讯电话。

江晅脊背挺直，接通通讯器听完那边的通知后脸上没什么表情，在挂断通讯前才说了一句‘服从军部一切安排和处分’。

通讯挂断后，刚点开还没来得及看的讯息映入他眼底，是军部的处分书。

他不觉得意外，那天在隔离病房军部的人就来过，谈话完之后他猜到会有什么后果，但现在的结果已经算出乎他意料的好，按照他隐瞒情况的事实，军部没有通知军校开除他，只是给了他一个处分，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只是可能要让岁熠失望，毕业前他都没可能再晋升升军衔了。

军校虽然是学校，但从进入军校的那天开始，军校生们就已经是军人，有军籍，根据执行的任务也有晋升军衔的资格，他这三年完成的任务不少，但有这样的重大‘错误’，他大概毕业前很难再被重用，即便是毕业后分配，不用想也知道这次会计入档案的‘错误’会对他以后有很大影响，估计再难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江晅垂着眼皮收好通讯器，没有多想这件他早有准备的事，想着等会还是给岁熠定个蛋糕，虽然他们都不喜欢甜食，但生日有个蛋糕好像才完整。

在门口站几分钟吹了下冷风，江晅转身回礼堂，一进大门他不自觉地瞥向最右侧，没有alpha的身影，他目光转动掠过一圈，看到自己正前面三四米处那道背影时，江晅眼睛瞪大了一秒。

他脚步微顿，此时他站在礼堂入门台阶下，alpha在台阶上，犹豫了下，江晅踏上台阶。

停在这里会很奇怪，如果有人转头看到，就好像他刻意站在背后偷窥那人一样。

走上台阶后，江晅离alpha一步之遥，他站在alpha右后侧，两人看似并排而立，但江晅能清楚地看清alpha的后脑勺和俊美的侧脸。

Alpha的目光注视着舞台中央，站姿不算板正，透着点放松和随意。

江晅直视着舞台，余光里都是alpha的身影。

舞台上主持人说了什么江晅没听清，直到白岁熠出现在舞台上，他目光清明了些。

白岁熠几分钟演讲结束后，江晅收到了他的信息，说他后台还有点事儿，让他再等一下，江晅回了个好。

Alpha没有注意到他，一眼都没有往旁边看，江晅觉得这样很好，他满足于可以看到宋祈锐的每一眼。

两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各自安静又沉默地看了半场活动，周围有人时不时走动，但他们谁也没动。

直到有人走到旁边。

白岁熠来找江晅时遇到了表演结束后也要离开的司穆雨和周越几人，看到江晅时，他自然注意到了江晅前面的alpha。

平时警觉性很强的江晅，直到他走近，对方才注意到他，这让白岁熠顿生疑虑，他不动声色瞥了眼宋祈锐，对江晅说：“可以走了。”

司穆雨也看到了江晅，对他笑了一下，江晅点了下头，和白岁熠离开礼堂，宋祈锐和周越等人跟在后面。

两拨人从礼堂出来后到路边等校车，周越举着相机把刚才录下的视频放给宋祈锐看，边放边自吹：“你看看你看看，我这技术还是不错吧，把妹妹拍的好看吧。”

宋祈锐看了两眼，不发表评论。

司靳云冷笑：“你用这相机，瞎子都拍的比你稳。”

司穆雨性格开朗爱笑，此时却有点低落，眼神时不时看一下另一边站在一起闲聊非常自然的两人。

在医学院所有人眼里，白岁熠不是健谈的人，性格也偏冷淡，但她看到的却不一样，至少她觉得每次看见江学长，学长似乎都更有人的表情。

宋祈锐和司靳云对视一下，小姑娘的情绪很明显，只有周越这个傻子毫无察觉。

宋祈锐偏头看了下旁边，其中一个男生有点眼熟，但不认识，可能在哪里见过，而旁边那个他印象深一点，刚才来之前坐一辆校车来的，听司穆雨好像叫他江学长。

观光校车很快到了，坐车的只有他们几个人，座位空了不少，白岁熠和江晅坐最后面，和前两排的宋祈锐几人隔开。

到医学院宿舍楼附近时，白岁熠带着江晅下车，校车开走之前，坐在车上一路没怎么说话的司穆雨突然喊白岁熠：“学长。”

白岁熠脚步一顿，转身看去，听见女孩说：“生日快乐。”

他点了下头，平淡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和似乎愣了一下的江晅转身走了。

对这个突然的小插曲江晅没察觉出异样，但有点疑惑，“你们…关系很好吗？”

他这么问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很少有人知道白岁熠真正的生日，他看岁熠对女生的态度，还以为关系一般，可女生怎么会知道他真正的生日呢。

白岁熠拎过江晅手里提着的袋子，不用看他也知道对方买了什么，袋子里装着三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他拿出其中一盒，打开后拿了块不怎么甜的绿豆糕塞嘴里，朝看着他的江晅扬了扬盒子。

江晅摇头，听到白岁熠说：“在她这学期来实习前没来往过，只能算认识，之前参加宴会，有一次遇上特殊情况发生了一些事，她可能是那次知道我生日的。”

江晅恍然，和白岁熠相处太久，他差点忘了对方的家庭也是会常参加那些宴会的。

“不过高一之后他们就不让我参加宴会了，”白岁熠语带讥讽：“大概是觉得我成了个‘废物’，带出去只能给他们丢人，挺好，看那些人逢场作戏虚与委蛇，让人觉得恶心。”

江晅看着他，没有说话。

等到了白岁熠宿舍楼前，对方上楼去拿东西，他在等的间隙中突然莫名其妙地想到，那个女生记忆力还挺好的，这么久还记得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