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狭小的房间里,派德西与顾深形成了微妙的平衡,或许是因为之前的骚乱,医生给予的评估从不达标,顾深也就算是变相的被软禁在白塔里,而派德西在这段时间里从没离开过唯一的床,哨兵醒着的时候会包办一切事情,熟睡时也会把他钳制在怀里。
金发的向导每天能做的终究只有凝视窗外的一切,身后哨兵贴上来的体温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在白塔的这五年里,派德西将自己打破重塑过,感情只能占微弱的一部分,原本活着的原因是为了有一个人能记住第三军团,可是穆鹤山奇迹般的生还,派德西就瞬间卸下力气,身为向导的这一生过得实在不合心意,要是真的有下辈子,他想变成蛱蝶,哪怕只有一瞬间的自由也好。
白塔外的守卫不断增加,目标是谁不言而喻,顾深从身后搂住他,哨兵把头架在向导的肩膀上,一起看着塔外的护卫和那些冰冷的枪口,顾深曾是军校的优秀毕业生,除了与S级哨兵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外,也能衬得上A级哨兵中的顶尖。
“是冲着你来的,或者是我。”派德西这样说。
哨兵侧脸亲了亲向导的脖子,搂着向导的手臂加重了力气。
“你不会有事的。”
一直给顾深进行评估的医生的确是皇帝的人,但医生的助手却是第一军团安插的眼线,从第三军团被翻案时,他就和楚子昂着手布局,腐朽而不知错的帝国早已不再适应时代,只是计划从来赶不上变化,穆鹤山的苏醒带来了与向导相遇的机会,就像漂亮的气球,离针尖只差最后几厘米距离。
皇帝会对第一军团下手也是迟早的事,自古以来的君主都喜欢把握实权,当白敬先完全顺服皇家后,皇帝对军部的渗透就在不断加快,象征平权的第三军团全数覆灭,仅剩了两人也被皇帝监视,第四军团的护卫向来臣服于强权,只有第一军团和第二军团由帝国唯二的S级哨兵领导,他们身份的特殊性让皇帝无从下手。
但穆鹤山却让他们寻找到了破口,第一军团的两个主心骨的弱点都容易被控制,顾深知道门外的护卫的目标是怀中的向导,外界传来消息,穆鹤山已经被皇室抓捕,只要第三军团的知情者还有存活,那么皇帝就无法高枕无忧,当年他的误判让第三军团的几百名向导遭受处决,皇帝是否能释怀谁又能知道呢。
顾深眼底泛着微微的金色,脚边的黑豹警惕着周围。
他保证会把任何外来者撕成碎片。
......
在穆鹤山被带走的一天后,楚子昂才从向导的心理暗示下挣脱,电子管家听从了作为另一个主人的穆鹤山的要求,将哨兵禁锢在白噪音室里,带有安抚的声音和特别加固的锁链让哨兵短时间内无法挣脱,哨兵的嘶吼声被墙壁吸收,完成指令的电子管家陷入休眠。
宅邸里的护卫窃窃私语,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们手足无措,就像头上悬着一把刀,不知道如何是好。
嘭——
大门被暴力的打开,一只巨大的老虎步伐优雅的进入宅邸,宅邸的护卫系统被轻而易举的毁坏,闻思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外套挎在手上,踩着高跟鞋抽着香烟极其嚣张的进入别人的家,香烟上沾着口红印,美艳的女哨兵纠住一个想要逃跑的女仆,老虎在边上虎视眈眈。
“楚子昂那垃圾在哪?”
宅邸里的仆从大多数是普通的护卫,对于天生强者的哨兵而言简直不值一提。
不过楚子昂的护卫倒是意外的忠心。
闻思知道自己问不出来什么,于是放开那可怜的护卫,把西装外套丢在沙发上,叼着香烟扫视着周围。
“我希望不会把你们的房间给毁了。”
闻思其实是一个蝴蝶效应的产物,在穆鹤山救出废墟中的楚子昂时,按照任务给予了周围幸存者帮助,带领他们赶往避难所,那时候的闻思只是个运气好活下来的小乞丐,因为常年流窜在街道上让她能在房屋倒塌中灵敏的躲避,她从来没想过往后,直到废墟之上飞来几架飞行器,被人们津津乐道的第三军团是唯一赶来营救他们的人,那时候的闻思没有名字,她也记不太清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但是那个身材高挑的向导她一直记得住。
那个向导一直背着个受伤的男孩,带着幸存者们赶到避难所们和其他的士兵一样准备急救物资,那是个很温柔的向导,他会给幸存者中的女性悄悄塞一枚水果味的糖块,盖住那些应激物资的奇怪味道,那时候的闻思不敢伸手去接,轰炸让这个十来岁的孩子怕极了。
向导放出了他的精神体,那是只很漂亮的白猫,毛茸茸的蹭着闻思的手背,动物很好的安抚着女孩,她伸手接过糖块,向导揉了揉她的头。
“都会过去的。”
那时候的穆鹤山或许没意识到他的所作所为会带来什么,但他给闻思留下的印象也是促使闻思分化为哨兵的理由之一,她想要保护那个温柔的向导,在被国家重点培养后,闻思几乎做到了与身为天命之子的楚子昂一样的晋升速度,在她好不容易能够体面的站在穆鹤山面前的时候,却发现向导已经把目光停留在别人身上,女性天生的感官总是比男性敏锐。
但很快她也发现了楚子昂近乎冷漠的态度,那时候闻思只是中校,但经常打破规定到第一军团的训练场和楚子昂对战,她和她的老虎从一开始的溃败到现在可战成平手,她原本准备等到向导看清一切,毕竟她没有办法唤醒一个沉溺在爱意的人,每年的节日她都会送给四个军团礼物,只是希望向导能够顺利拿到她准备的礼物。
在楚子昂和白敬先走到一起后,闻思以为向导很快就可以抽身,可第三军团的叛国罪突如其来,那时候刚被推选为少将的闻思不顾被剥去军衔的危险向皇帝恳求认真审理,那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只有一个女哨兵会为第三军团求情,皇帝勃然大怒,将她派去黑洞周围的行星巡查,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如果你能够活着回来,我会认真考虑。”
可等着闻思拖着报废的机甲回来,只得到第三军团被带去星际监狱处决的消息,她心心念念的向导在爆炸中生死不明,看着高台上**的皇帝,闻思只觉得可笑无比,边上的大臣在恭维皇帝的英明。
即使那所谓的叛国罪漏洞百出。
拍完马屁的大臣只觉得后背一凉,那只巨大的老虎将他扑倒,毫不犹豫的咬断他的脖子,鲜血沾满了金色的宫殿,那次闻思的狂躁让皇帝的亲卫队死伤惨重,她被打下牢狱,是当时的元帅力保才留下的命,在监狱里,闻思抚摸着粗粝的墙壁想着向导是否也曾在这里。
如果元帅没有带来向导可能生还的内部消息,闻思就会衰亡在那座监狱,等到她不要命的爬到第二军团上将的位置时,她在第一时间去见了向导,不再像记忆里高大温和的身影,轮椅上的穆鹤山看上去像是摇曳的烛火,也不见那只漂亮的白猫。
那是她离向导最近的一次。
打破隔离室的玻璃,闻思和她的老虎看着里面发疯的哨兵和狮子,按下解除锁链的按钮,迅速抵挡住哨兵的攻击,同样强大的哨兵的对决血腥而暴力,在将楚子昂踹开的时候,闻思解开扣子,将长发扎起。
“我早就该在十年前杀了你。”
陷入狂躁得不到安抚还遭受到哨兵精神力刺激的楚子昂只觉得大脑像是被人拿刀切割着,战斗是让他内心安静的唯一方法,闻思评估者楚子昂的状况,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眼前这个哨兵会精神崩溃变成纯粹的疯子。
但是楚子昂身上有闻思最嫉妒的东西,楚子昂身上的幸运真是让人嫉妒,就像十年前他能被向导照顾,甚至共同生活,可能上天赐予的东西得来的太容易,她才让所有机会措施。
随着楚子昂精神图景的崩溃,那头凶猛的白狮子也被打倒在地,闻思随手蹭掉额头上流淌的血迹,压制着正在抽搐不止的哨兵,她要确保向导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虽然有些残忍,但闻思不介意再补一刀。
.......
【主人,楚子昂那边按照计划陷入精神崩溃】
白敬先已经离开了监狱,只余下电子机器人看着瘫倒在地的穆鹤山,血迹糊了向导大半张脸,听到系统的声音,穆鹤山笑了笑,他很抱歉利用了闻思对他的好感,但他必须这么做,在控制系统发送消息到闻思光脑上之后,他就没有后路了。
机器人的枪口抵住他的额头,或许这一次,穆鹤山角色就要真正的消失下线了,成为黑暗哨兵的楚子昂的情感会被薄弱化,拥有强大力量而缺失情感的强大哨兵,绝对是新时代建立的佼佼者,剧情线的回归只是时间问题。
他闭上眼等待宣告死亡的枪响。
嘭——
电子激光击中了机器人的脑袋,终止了他所有动作。
一位中年向导穿着华服走进脏污的监狱,不在意穆鹤山浑身血迹,将他背着带离了监狱,来到富丽堂皇的卧室,金银堆砌的房间和眼前气质俊逸的向导格格不入,他就像是暂住在这里的过客。
“王后殿下....”
穆鹤山认得眼前的向导,第三军团长健在的时候曾经骄傲的说过帝国的王后曾经为第三军团效力,王后殿下无疑也是一名优秀的向导,可他却在第三军团最鼎盛时与皇帝结婚,他很少在大典露面,民间称呼他为——不存在的王后。
讽刺他不受皇帝的宠爱。
医疗机器人手忙脚乱的为穆鹤山整理着伤口,王后换下那一身脏污的华服,穿着普通的白衬衫坐到穆鹤山对面。
“我很抱歉,孩子。”岁月会偏爱美人,王后脸上的皱纹只是让他多了几分沉淀的平静。
穆鹤山终究还是没忍住眼泪。
“团长一直在等您。”第三军团团长与王后曾是年少时的至交,在被处决前,那位向导仍旧在偏远的荒芜遥望帝国的辉煌,他期待着王后能为第三军团创造奇迹,可王后殿下始终没有出现。
王后伸手抚摸穆鹤山的眼角,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是个懦夫,也是个罪人。”
“我不应该离开第三军团的,也不应该听信哨兵的甜言蜜语的。”王后的手落在胸前垂挂的宝石吊坠上,那双沧桑的眼中有着与皇帝截然不同的清明,“我以为他不会变成**的独裁者,可我错的离谱。”
“哨兵不会像他说的一样爱我,也不会向在宣誓典礼上说的做一个好君主。”
宝石吊坠映出投影,那上面是及其般配的一对,哨兵不羁的摘下军帽,搂腰亲吻着向导,向导也笑的开怀,可那也只是美好的过去,哨兵逐渐忘记了向导,带回一个又一个所谓真爱的孩子,那个曾经带着他遨游星际的哨兵早就死在了继位典礼上,权力腐蚀心脏,也毁掉向导的希望,第三军团覆灭的当天,他被哨兵控制在房间里,看着哨兵数落他的缺点,看着一个个骄傲的情人走过哨兵为他建立的花园,向导的精神陷入漩涡。
就像原本被精心养护的花朵被踩在脚下。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孩子,我压下去了军部的消息,我可以帮你。”王后蹲下仰头看向穆鹤山,他提出了这些年唯一的要求。
“但我希望你将皇帝的处决权留给我。”
.......
白塔外的护卫携带枪支进入白塔,顾深在察觉到的那一刻就将躺在床里休息的向导裹着被子扛起,随着脚步声的不断逼近,顾深打破了玻璃,带着向导一跃而下,白塔的警报再次瞄准了伤势并未痊愈的哨兵,门外的护卫也发现了他们,步步紧逼,塔里的护卫也逐渐包围他们,顾深把向导的头按进怀里。
“把我交出去吧,顾深。”
顾深只是力气加大搂住他。
“想也别想。”
派德西听得见枪声,也感觉得到哨兵的血濡湿着不算薄的被子和逐渐粗重的呼吸,其实没必要为一个衰竭的向导做到这种地步,或许只是被暂时性的的惭愧混淆的情感,派德西不顾枪击伸出手,搂住哨兵的脖子,这是他们几十年人生中第一个自愿的吻。
趁着哨兵愣神,派德西松开被子,拥抱住哨兵,后背完全暴露于枪口之下,哨兵很快反映过来,可派德西的胸腔依旧被击中,白塔上飞来两架机甲,瞄准着作为刽子手的护卫,顾深只是无措的跪下,伸手按住向导的伤口,可是血液从他指尖渗出,滚烫的泪滴砸在派德西脸上,向导想要像小时候一样嘲笑,可最终只是不受控的晕厥。
顾深向机甲上走下的人祈求帮助,楚子昂只是站着,黑色的瞳仁中无悲无喜,只剩下浓郁的黑色,闻思拿出便携治疗仪为派德西救治,可向导的伤势太重,治疗仪的作用微乎其微。
“你带着他们走。”楚子昂说完这句话,转身回到机甲里。
闻思感觉到不对劲。
“你要做什么?”
楚子昂的声音从机甲里传出,混杂着电子音。
“我要毁了这座塔。”语毕,枪炮对着那些仍旧在攻击的机器进行扫射,黑暗哨兵的力量无人可控制,闻思只能带着两人乘坐机甲赶往医疗院,今晚的哨兵都不受控,眼前发疯的是一个,边上哭的和狗一样的也是一个,肋骨抽搐的疼痛,闻思自嘲的笑了笑。
不自量力与黑暗哨兵对战的自己也是一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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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失败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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