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珺的房间）
挂掉电话的襄珺，靠在椅背上。
玉絮这个人……是怪物吗？怎么什么都能猜到！
她甩甩头，目光重新聚焦回屏幕上那些五花八门的“约会攻略”。她再次握住了鼠标。
不行！不能放弃！她给自己打气。就算被看穿了，也要好好准备！这可是……第一次和玉絮「约会」啊！（虽然她嘴上不承认）
她重新滚动页面，更加认真地阅读起来，甚至点开了一个视频链接，里面正讲到“如何自然地进行肢体接触”。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玉絮也皱着眉头，滑动着手机屏幕，浏览着各种约会地点推荐，时不时嫌弃地撇撇嘴：“这个太俗……那个人太多……这个襄珺肯定不喜欢……”
夜色渐深，两台电子设备，在不同的空间里，闪烁着相似的光芒，搜索着相同的主题。两个心思各异的少女，怀揣着同样的紧张与期待，笨拙地为明天的「非正式约会」做着各自的准备。
说不定，就在这浩瀚的网络海洋里，她们真的曾不约而同地打开了同一个“约会攻略”的链接。只是她们永远不会知道，在屏幕的另一端，那个让她们心跳加速、绞尽脑汁想要好好相处的对象，此刻也在做着完全相同的事情。
青春的秘密，有时就藏在这些心照不宣的同步里。
墙上的挂钟指针无声地滑向22:57。襄珺早已洗漱完毕，穿着柔软的睡衣，把自己地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屏幕。
Line的聊天界面一片沉寂。玉絮的头像安静地躺在列表顶端，没有任何新消息提示的红点。
时间被拉长。襄珺的心里缺了一角。她尝试听歌——歌词在嘲笑她的等待；她尝试数羊——数到一半，眼睛又不由自主地睁开了。
手指有自己的意志，一遍又一遍地刷新界面，亮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她甚至开始把希望寄托在网络卡顿上——是不是卡住了？是不是消息没发过来？
“唔……玉絮怎么还不给我发消息？”她把脸埋进枕头里，又抬起，“要不要我主动问问？那样是不是显得我不信任她？会不会让她觉得我太心急了？”
在这反复的自我拷问中，时间悄然爬到了22:58。
“叮咚——”
提示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想起！襄珺弹坐起来！
屏幕上，玉絮的头像旁，终于跳出了新消息的标识。
【玉絮：去书店吗？我想买一些文具，马上要考试了嘛。】
襄珺的心跳，在看清内容后，如同坐过山车急速下坠。
书店？
不是游乐园，不是电影院，不是奶茶店，不是任何她刚刚在“攻略”里看到的……而是书店。
一个连说话都要压低的地方。一个她除了漫画区几乎不会涉足的地方。
失落，淹没所有的期待，所有的雀跃。那条简短的消息，能想象出玉絮是如何努力地想约束她，如何想要避免任何可能的意外。
她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委屈想问：书店？就只是书店吗？玉絮，你是不是……其实不太想和我出去？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是不是还在介意下午的事情？
千言万语在喉头翻滚，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凝结成了屏幕上一个突兀的句号：
【襄珺：书店吗？。】
那个句号，不是打错。是所有被强行咽下去的失落、受伤，凝固成的一个冰冷的，休止符。
（玉絮的房间）
发出那条消息的玉絮，此刻正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她不是故意拖到22:58才发——她定了个闹钟提醒自己，但在闹钟响之前的每一分每一秒，她的脑子里都在进行着激烈的拉锯战。
她反复斟酌地点，想象着每一个可能发生的场景，然后被自己强大的脑补能力吓退。书店，是她挣扎许久后，唯一觉得能“安全着陆”的选项——安静、可控、襄珺没法作妖。发出消息的那一刻，她甚至为自己的“机智”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到底，襄珺的回复就进来了。
【书店吗？。】
那句号像一根针，刺破了玉絮建立起来的自信。
完蛋了！
玉絮的心凉了半截。她死死盯着那个句号，透过屏幕看到襄珺此刻低垂的眼眸和紧抿的嘴唇。她一定很失望……她肯定觉得我很无趣……我真是笨蛋！明明看了那么多帖子！那么多选择！为什么偏偏选了最糟糕的那个！
她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刚刚找到“书店”这个答案时有多得意（觉得能完美约束襄珺），现在就有多后悔。襄珺没有直接发脾气，没有拒绝，只是用那个小小的句号表达着无声的抗议和委屈——而这恰恰是玉絮最无法承受的。以襄珺的性格，她绝对会默默接受，然后自己一个人躲起来消化失落，就像下午在教室里那样……想到襄珺可能露出的那种可怜巴巴的表情，玉絮的心又酸又软。
她之前所有的顾虑——襄珺会跟她分享一杯饮料、会亲密合影、会趁机接触——此刻在襄珺的失落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笑。
我真是个自私的大笨蛋！玉絮在心里痛骂自己，手指飞快敲打：
【玉絮：wumm……然后再去买些夏装怎么样，暑假也要来了不是吗？你想去那里呀~】
她特意加上了软绵绵的语气词和波浪线。这一刻，她彻底心软了——只要襄珺开口，哪怕是去蹦极（虽然她怕得要死），或者去给菩萨画鬼脸（会被抓吧？），她都认了！
消息发出，玉絮屏住呼吸。
“叮咚！”
【襄珺：好呀！我去跟爸爸要些零花钱~】
后面紧跟着三个连续翻滚的、大笑的猫咪表情包。
“呼~”玉絮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紧张得手心冒汗。看着那三个傻乎乎又无比治愈的猫猫头，驱散了所有的懊恼。
还好……还好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恢复得快……
【玉絮：14.00公园见怎么样，吃完中午饭去。】
【襄珺：嗯嗯嗯！我很期待！】后面又跟着三个开心的猫猫表情包。
【玉絮：别迟到啊~】
发完最后一条，玉絮把手机丢在枕边，一把捞过毛绒小熊，把脸埋进软乎乎的肚子里，用力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被我搞砸。”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心情完全掌握在襄珺的手中——襄珺失落，她的心就揪紧；襄珺开心，她的世界也随之放晴。
（襄珺的房间）
襄珺感觉自己像坐上了火箭，直接从谷底冲上了云端！
【你才是！】她飞快地回复完玉絮关于“别迟到”的叮嘱，就把手机紧紧捂在胸口，整个人倒在床上。
“嘿嘿嘿……还好~我没有搞砸。”她把脸埋在被子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傻笑声。
巨大的喜悦过后，一个现实的问题突然蹦了出来。
“要不要送些什么给玉絮呢？”
这是“约会攻略”里很重要的一条！送礼物能表达心意！
她兴奋地跳下床，冲到书桌前拉开抽屉，里面是她攒下的零花钱。她数了数，眉头又皱了起来。“唔……太贵重的话我也没有多少钱……”更重要的是，“玉絮可能不会收下……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这样觉得……送给她东西的话她肯定会觉得有负担，然后拒绝……”
她趴回床上。该怎么表达心意才能让玉絮不觉得有压力呢？
然后，更关键、更致命的问题劈中了她的天灵盖！
“哇！”襄珺挺挺坐起：“明天要穿什么啊啊啊！”
她这才迟钝地想起，“约会”第一条金科玉律：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襄珺冲向衣柜，拉开柜门。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景象：几件宽松的T恤，几条运动裤，几件素色卫衣，还有几件短袖衬衫……
她一件件拎起来对着镜子比划，又一件件绝望地丢回去。
“怎么办怎么办……”襄珺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抓狂的自己。“完啦完啦！没有一件合适的！”她急得在小小的房间里团团转。
第一次“约会”的紧张感，此刻真真切切。不是担心去哪，而是担心自己不够好，担心在玉絮眼里……不够特别。
夜更深了。一个房间里的少女在懊恼自己的笨拙后终于安睡，嘴角带浅笑；另一个房间里的少女，却在对着空空如也的衣柜（在她看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