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鹤琛也叫这一阵动静闹起来，坐起身，眸中盛满晨起的雾气，望着身侧正收拾铺位的九师兄.
周鹤昀察觉到那道淡而迷朦的眸光，放好被子，道：“无妨，师父叫，去就是了。”
担忧被戳中，汪鹤琛眸光清明了几分，心头也踏实些许，翻身下床。
待周鹤昀不慌不忙的盛水洗脸、套上外衣、喝过一盏早茶，领着汪鹤琛上饭房来，众师兄弟已皆去寻自个儿的活儿了，张老太也已收拾好了饭房。
立在师父面前，周鹤昀的后背依旧挺直，两手悬在身侧，似一尊历久经年的石雕，冰冷的很，汪鹤琛紧随在他九师兄身侧，局促的收着手。
赵老先生原本还有几分脾气，欲将这二人好好说教一番，尤其是周鹤昀，可正当对上周鹤的那青石板似的脸，顿时觉着说教无用，叩一叩桌子，向汪鹤琛道：“十九，近日你九师兄教了你些什么本事，给师父说说？”
汪鹤琛登时就僵了，教了什么？拜师自如今一共才几日，九师兄皆睡的耽误了早饭，今日连他也睡过了时辰，日里九师兄忙着招呼外头的场子，夜里又同他一块早睡，他只得是自个儿看书练字作画，九师兄教了什么？
周鹤昀没料到师父来这么一招，见十九弟渐渐面露难色，便将人又拽近些伸手揽上人的肩膀：“师父，近日是我疏忽了，日里忙乱，顾不得教导鹤琛，您不必怪他，既将鹤琛交于我，我当会尽心。”说罢，不待师父出声，揽着他十九弟就离开饭店。十九弟是孩童那就得护着惯着，受不得丝毫委屈。
出门时，又碰上师娘，打了声招呼。
刚走着三五步，便听得师娘压了嗓子向师父道：“鹤昀幼时，叫你甭叫他甭凶他，你反倒还来劲儿了，瞧瞧如今那副样儿，跟对人过敏似的，你可满意！”师父笑应：“打小没娘没家，不也怕他大了没出息，这不把小十九给他了，我看那孩子机灵不说性子还好，比先前那些个强的多，他带着自个儿也好活泛些。”
周鹤昀暗自冷笑。
汪鹤琛也听见了，觉出九师只揽在他肩上的手指尖力道重了几分，不由得伸手去拢住那指尖，冰冷的触感激的他一颤。
被温热包裹，周鹤昀指尖微微一缩，心头似也跟着一热，眸底不由自主浮起些柔和，只是散的极快，连他自个儿都未发觉。
汪鹤琛侧仰着头，却是尽数瞧见了。
待进东屋，二人皆各自敛好了心绪。
周鹤昀坐在自个儿一惯坐的桌外侧，拉开身侧另一把大椅：“想学个什么，九哥教你。”嗓音泛着不自知的柔和，宛如数九寒天里一丝来之不易的阳暖。
他晓得，若是把这孩子交给师父，指不定要怎么折腾，鹤琛本就流落在外，苦楚是吃够了的，他汪鹤琛也听这一阵动静闹起来，坐起身，眸中盛满晨起的雾气，望着身侧正收拾铺位的九师兄.
周鹤昀察觉到那道淡而迷朦的眸光，放好被子，道：“无妨，师父叫，去就是了。”
担忧被戳中，汪鹤琛眸光清明了几分，心头也踏实些许，翻身下床。
待周鹤昀不慌不忙的盛水洗脸、套上外衣、喝过一盏早茶，领着汪鹤琛上饭房来，众师兄弟已皆去寻自个儿的活儿了，张老太也已收拾好了饭房。
立在师父面前，周鹤昀的后背依旧挺直，两手悬在身侧，似一尊历久经年的石雕，冰冷的很，汪鹤琛紧随在他九师兄身侧，局促的收着手。
赵老先生原本还有几分脾气，欲将这二人好好说教一番，尤其是周鹤昀，可正当对上周鹤的那青石板似的脸，顿时觉着说教无用，叩一叩桌子，向汪鹤琛道：“十九，近日你九师兄教了你些什么本事，给师父说说？”
汪鹤琛登时就僵了，教了什么？拜师自如今一共才几日，九师兄皆睡的耽误了早饭，今日连他也睡过了时辰，日里九师兄忙着招呼外头的场子，夜里又同他一块早睡，他只得是自个儿看书练字作画，九师兄教了什么？
周鹤昀没料到师父来这么一招，见十九弟渐渐面露难色，便将人又拽近些伸手揽上人的肩膀：“师父，近日是我疏忽了，日里忙乱，顾不得教导鹤琛，您不必怪他，既将鹤琛交于我，我当会尽心。”说罢，不待师父出声，揽着他十九弟就离开饭店。十九弟是孩童那就得护着惯着，受不得丝毫委屈。
出门时，又碰上师娘，打了声招呼。
刚走着三五步，便听得师娘压了嗓子向师父道：“鹤昀幼时，叫你甭叫他甭凶他，你反倒还来劲儿了，瞧瞧如今那副样儿，跟对人过敏似的，你可满意！”师父笑应：“打小没娘没家，不也怕他大了没出息，这不把小十九给他了，我看那孩子机灵不说性子还好，比先前那些个强的多，他带着自个儿也好活泛些。”
周鹤昀暗自冷笑。
汪鹤琛也听见了，觉出九师只揽在他肩上的手指尖力道重了几分，不由得伸手去拢住那指尖，冰冷的触感激的他一颤。
被温热包裹，周鹤昀指尖微微一缩，心头似也跟着一热，眸底不由自主浮起些柔和，只是散的极快，连他自个儿都未发觉。
汪鹤琛侧仰着头，却是尽数瞧见了。
待进东屋，二人皆各自敛好了心绪。
周鹤昀坐在自个儿一惯坐的桌外侧，拉开身侧另一把大椅：“想学个什么，九哥教你。”嗓音泛着不自知的柔和，宛如数九寒天里一丝来之不易的阳暖。
他晓得，若是把这孩子交给师父，指不定要怎么折腾，鹤琛本就流落在外，苦楚是吃够了的，他幼时吃尽了苦，一想鹤琛要吃那等苦就莫名觉着心头堵的慌，既是师父将人交给他带，那便尽力护着些，使其少吃些苦吧。
想学个什么……汪鹤琛顿了好一会儿，难道不应当是师兄吩咐学什么就学什么吗，竟能自个挑？直至他九师兄铺备好了笔墨纸砚，他依旧没个主意。
周鹤昀发觉自个儿先前问的不对，又道：“说相声，说评书，唱戏，想学个什么？”
“九师兄会的我都学”。”汪鹤琛撑着椅面坐直身子。
九师兄……周鹤昀终于听的皱了眉，觉着这称呼虚的很，先正了他的叫法：“叫九哥。”师兄是叫给外人听的。
“九哥。”汪鹤琛顺顺的唤了声。九哥……亲近的很。
周鹤昀满意的颔首，执笔浸墨，挥手写下《话西游》，欲先教人一段快板词儿。
九师兄会的都学。周鹤昀一面写一面咀嚼着十九弟那句话，好嘛，他会相声会评书，靠这两样在京城相声圈儿里站住脚，还有副好嗓子，戏曲儿也会些，只是不及前两门精细。
写罢，汪鹤琛珍视的捧着那叠小楷细细读背，他便在旁侧一面看看本《大宋艺曲》，一面听着鹤琛那轻而稳的话音。嗯，是块说相声的好料，只是夜里同他凑一张床睡无比头疼，至于那双深潭似的眸子……如今倒也不觉骇人了，许是相熟几分的缘故。
张老太又在厨房进进出出，周鹤昀偶尔隔窗瞟她一眼，思忖着下午的时辰。
吃罢午饭，怎么说也得先领十九弟把新衣裳做了，以往拜师的弟子当天就要主事师兄领去挑布做衣裳了，他这倒好，接连误了两日，若没误过，十九弟眼下已是穿上新衣了……
想着想着，又侧眸瞟向汪鹤琛，觉着人穿这身素蓝短褂配白布裤子就板正的很。
思绪又飞至富源茶馆。他的场在上午，眼下已误过三回了……若不然先将今儿的场子补了再同十九弟做衣裳去？不成没准又得张老板拖至天黑……
思来想去，耳畔一段《话西游》过了七八遍，张老太吆喝吃午饭的嗓音破窗而入。
依着先前思忖好的，午饭罢，歇了一壶茶的功夫，周鹤昀寻师娘取了做衣裳的钱，同汪鹤琛出门上街，一路至平顺街的锦瑕裁缝铺去。
锦瑕裁缝铺是平顺街上最大的衣裳铺子，既卖现成衣裳，又能订做衣裳，价钱还公道，霁月楼上下的衣裳，布褂布裤，登台穿的大褂水裤，皆出自此。
汪鹤琛跟在他九哥身后两步远近，初春的太阳将携着暖意的光尽数撒下，照得他九哥的轮廓毛绒绒的，整个人似散着淡淡的金光。
进了锦瑕裁缝铺，店伙计瞧见来人，热情的迎上来：“周先生！”周鹤昀的大褂皆是他亲自过来挑布裁制的，店伙计渐渐认识了他。
顺着店伙计的招呼，周鹤昀点头算作回应，领着汪鹤琛迈步往里走。
铺子大的很，一楼四处挂满形形色色的衣裳。
见客往里去，店伙计笑道：“周先生，您来的可赶巧，刚进了苏州的料子，都是上好的，单您最爱的象牙白就堆了两间房，您瞧瞧去？”
周鹤昀让出跟在身后的人:“今儿不做我的大褂，给我师弟做几身衣裳。”
“得嘞，小先生，您瞧要个什么色儿！”店伙计将两人领入一楼的一间小屋，屋内摆满了各色儿的样布。
汪鹤琛一进屋就叫这花花绿绿晃花了眼，半晌，听得九哥淡声道：“莫急，慢些挑。”
看了好一会儿，他挑中墨蓝，周鹤昀望着他，脑中绘出他一袭墨蓝大褂的模样，打个激灵，要了墨蓝，又替人挑了象牙白、竹叶青、银灰、素灰，顺带报了尺码。
“大褂皆用苏绸，日常衣裳拿细染布。”吩咐罢，周鹤昀留了钱。
“成嘞，三日之后，您尽管差人来取！”店伙计笑着送二人出门。
衣裳安顿罢，自个儿就该上富源茶馆了，周鹤的一路将汪鹤琛送回霁月楼，嘱咐了下午将《话西游》背熟了，又出门去。
汪鹤琛应下，送他九哥出了大门，脑中还回旋着他九哥给挑的色儿.
罢了，九哥爱素色儿，那自个儿便也穿素色儿罢。
